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还残留在鼻腔里，眼前却突然变成了阳光刺眼的校园。俞梅眨了眨眼，
手心还保持着握住病床栏杆的触感，可此刻她正站在一所高中的走廊上，
穿着从不会选择的粉色套装。"这位家长，请到教务处办理转学手续。
"戴着红袖章的女生对她微笑，胸牌上写着"学生会"三个字。俞梅下意识摸向口袋，
那里本该装着病危通知书。她的儿子小阳还在ICU躺着，医生说他求生意志薄弱。
三天前那场车祸带走了他所有的活力，就像被抽走了灵魂的布娃娃。"俞女士？
"女生又喊了一声。她猛地抬头。这个陌生的女孩怎么会知道她姓俞？低头时，
她看见自己胸前别着"俞小阳家长"的胸牌。血液瞬间冲上太阳穴，耳边响起尖锐的蜂鸣。
小阳。她的儿子。这是他的学校？不对，小阳明明已经大学毕业两年了。
走廊尽头的教室门突然打开，一群学生涌出来。俞梅的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
锁定在那个穿蓝色卫衣的背影上。后颈处翘起的一撮头发，走路时微微内八的脚尖，
还有左肩习惯性比右肩低两公分的体态——"小阳！"她的声音卡在半空。
那个年轻人转过身，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
不是她熟悉的、总是带着熬夜打游戏留下的黑眼圈的颓废模样，
而是某种被精心调试过的完美表情。"同学需要帮忙吗？"他问，目光掠过她胸前的牌子，
"转学生家长请往右拐。"俞梅的指甲掐进掌心。这不是问句，是陈述。
她的小阳从来不会用这种播音腔说话，更不会认不出自己的母亲。"你不认识我？
"她声音发颤。男生困惑地歪头，这个动作终于显出几分熟悉感。
"系统提示我该去图书馆了。"他看了眼手表，"今天要完成与林悦的偶遇任务。"系统？
任务？俞梅感到一阵眩晕。她突然注意到周围学生的异常——他们的动作像被设定好的程序，
微笑的弧度分毫不差，连裙摆摇晃的频率都一模一样。"警告，检测到异常数据。
"男生的眼睛突然变成机械的蓝色，"NPC出现故障代码。"俞梅后退一步，
撞上了身后的女生。对方纹丝不动，依然保持着标准微笑："同学需要帮忙吗？
"这不是现实世界。这个念头像冰水浇下来。她看向窗外，
阳光下的操场上有几个学生在打篮球，每次投篮都精准命中，就像被设置好的游戏动画。
"小阳，"她抓住男生的手腕，"是我啊，妈妈。"男生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蓝色数据流在眼底闪烁。"角色设定错误。我是恋爱攻略游戏《心跳回忆》的男主角俞小阳，
父母双亡，没有母亲这个设定。"俞梅的胃部绞痛起来。
她想起儿子昏迷前手机屏幕上那个粉色的APP图标，
想起护士说他手机里装了十几个恋爱模拟游戏。当时她只觉得是年轻人消遣，
现在却像被扔进了某个荒诞的噩梦。"数据异常，启动修复程序。"男生机械地说，
转身要走。俞梅死死拽住他："你最喜欢吃红烧排骨，讨厌芹菜，
初中时因为写同人小说被老师没收过笔记本，
左膝盖有块骑车摔伤的疤——"男生的动作突然停滞，数据流在眼中疯狂滚动。
远处传来刺耳的警报声，天空出现像素化的裂痕。"妈...妈？"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真实，
蓝色渐渐褪去，"我好像做了好长的梦..."警报声骤然尖锐，男生痛苦地抱住头。
俞梅想抱住他，手指却穿过了他的身体——她的指尖开始变得透明。"警告！世界线偏离！
"机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男生重新抬起头时，
眼神又恢复了那种程序化的温柔："同学需要帮忙吗？转学生家长请往右拐。
"俞梅的视野开始模糊。在彻底消失前，
她看见男生胸口的校牌闪过一行小字：当前攻略进度37%，林悦好感度62%。
俞梅再次恢复意识时，正坐在教务处办公室里。对面的老师递来一份表格："俞太太，
这是小阳的选修课表。"她低头看表格，家庭关系栏赫然写着"单亲母亲"。
窗外阳光依旧明媚得虚假，刚才的骚动仿佛从未发生。"林悦同学是学生会文艺部长，
"老师推了推眼镜，"可以请她带小阳熟悉校园。"俞梅的笔尖在纸上顿住。
这是系统的安排？她试探地问："小阳平时...表现怎么样？""模范学生。
"老师的笑容像被复制粘贴，"上周刚获得'最想交往男生'第一名。"俞梅差点捏断钢笔。
现实中的小阳大学挂过三科，唯一得过的是"宿舍最邋遢奖"。
她突然明白过来——这是个被系统美化过的世界，所有不完美的棱角都被磨平了。
"我想见见这位林同学。"她把表格推回去。
老师眼中闪过一丝数据流："剧情节点未到——我是说，她正在上课。
"俞梅假装没注意到异常。如果这是恋爱游戏世界，那么林悦就是女主角。而小阳，
是被系统操控的恋爱脑男主。走廊上的电子钟显示11:30，所有学生同时站起来，
整齐地走向食堂。俞梅在人群中寻找那个蓝色卫衣的身影。食堂里，她看见小阳端着餐盘，
精准地"偶遇"了一个穿白裙子的女生。女生转身时，
俞梅看清了她的脸——和小阳手机锁屏上的动漫角色一模一样。
"系统提示：赠送草莓牛奶可增加5点好感度。"小阳自言自语地从包里掏出饮料。
俞梅冲过去拦住他："你知道她乳糖不耐吗？"两人同时僵住。
小阳的眼睛又开始泛蓝："数据冲突。角色林悦的设定中没有乳糖不耐属性。
""可她现实中对牛奶过敏。"俞梅声音发紧，"你记得吗？高三春游时她喝了奶茶，
是你背她去医务室的。"小阳的瞳孔剧烈震动。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
几个学生的动作卡顿得像故障的录像。
"记忆...文件...损坏..."他断断续续地说，突然抱住头蹲下。
白裙子女生——林悦走过来，关切地问："需要帮忙吗？"她的声音甜美得不真实。
俞梅突然抓住她的手："你们都被系统控制了！这不是真实世界！
"林悦的微笑纹丝不动："今天的食堂特餐是糖醋排骨呢。"警报声再次响起。
这次俞梅看清了，天空像破碎的显示屏般裂开，露出后面漆黑的虚空。
她死死抓住两个年轻人："小阳，林悦，想想现实！你们是大学同学，
一起参加过动漫社——""错误！错误！"机械音震耳欲聋。俞梅感到身体被撕扯，
视野里最后看到的，是小阳眼中一闪而过的清明。
"妈...系统要重置了...下次找..."世界陷入黑暗。俞梅在学校医务室醒来。
校医低头记录着什么："您低血糖晕倒了。"窗外，学生们正在上体育课。小阳在打篮球，
每次投篮都引来女生们的尖叫。完美的弧线，完美的进球，完美得不真实。
床头放着学生档案。俞梅翻开小阳的那页，
在"特长"栏里写着：钢琴十级、油画获奖、年级前十。她苦笑，
现实中的小阳唯一会弹的是《小星星》，画画水平停留在火柴人。
档案最后一页贴着日程表：12:00食堂偶遇，13:00图书馆辅导，
15:00天台告白预备...每个小时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这不是她儿子的人生，
是系统编写的剧本。医务室门被推开，林悦捧着花束走进来："俞阿姨好，
我是学生会派来看望您的。"俞梅注视着她完美的微笑。如果系统重置了，
刚才的冲突应该被抹去了。她决定换个策略。"林同学，"她接过花，"你觉得小阳怎么样？
""俞同学很优秀。"标准答案。"如果他不是年级前十，不会弹钢琴呢？
"林悦的笑容僵了一秒："系统...我是说，学校档案不会错的。
"俞梅从手机里调出真实的小阳照片——挂着黑眼圈，对着镜头比剪刀手。"这才是他。
爱吃泡面，熬夜打游戏，但会记得给流浪猫买火腿肠。"林悦的瞳孔微微扩大。
远处传来闷雷声。"有时候，"俞梅轻声说，"完美反而让人感觉孤独，不是吗？
"花束从林悦手中滑落。她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波动："我昨晚...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练到脸都僵了..."天空开始下雨。奇怪的是，
只有医务室窗外这一片在下，操场依然阳光灿烂。"警告！女主角情绪波动超出阈值！
"广播突然响起。
头好痛...有什么东西在...删除我的想法..."俞梅抱住她颤抖的肩膀："抵抗它！
想想真实的事！""真实..."林悦的眼神涣散，
"我其实...讨厌穿白裙子...喜欢重金属音乐..."警报声响彻校园。
医务室的灯光疯狂闪烁，俞梅看见小阳从操场狂奔而来，眼中不再是机械的蓝色，
而是她熟悉的、带着慌乱的黑褐色。"妈！系统要强制关闭了！"他撞开门，
"下次进入时找系统漏洞，每个游戏都有bug——"世界再次崩塌。最后的瞬间，
俞梅看见小阳和林悦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两个年轻人眼中都闪着泪光。黑暗降临前，
： 世界线修复完成 记忆数据清除 第48次剧情重启准备中第七次重置后，
俞梅学会了保持沉默。她站在学校天台上，看着夕阳把云层染成程式化的粉红色。
这次她成了新来的心理老师，系统给她安排了合理的身份。"俞老师，您找我？
"俞小阳站在门口，蓝卫衣，标准微笑。他胸前的校牌显示攻略进度已经到51%。
俞梅攥紧口袋里的照片——那是去年生日时拍的，小阳满脸奶油对着镜头做鬼脸。"坐。
"她推过去一杯奶茶，"三分糖，加红豆。"小阳的程序化表情出现一丝裂缝。
这是他现实中最爱的口味。
俞梅看着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杯壁上敲出特定节奏——他打游戏时的习惯动作。
"系统检测到异常行为模式。"小阳突然站起来，"建议立即进行数据扫描。
""你十二岁时，"俞梅轻声说，"把《哈利波特》藏在数学课本里偷看，
我在扉页写了'魔法再精彩，也要记得写作业'。"小阳的瞳孔剧烈收缩，
蓝色数据流像遇到干扰的电视信号般扭曲。窗外传来闷雷声。
"角色记忆库...无此数据..."他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
"但情感模块...产生未知波动..."俞梅趁机握住他的手。接触的瞬间，
她感到一阵电流般的刺痛。小阳的手腕内侧浮现出一串蓝色代码——像是某种识别编号。
"警告！情感参数超出阈值！"警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小阳突然反握住她的手，
力道大得发疼："午夜...系统维护时...控制会..."天空裂开巨大的像素裂缝。
俞梅在被重置前最后看到的，是小阳眼中转瞬即逝的清明，和他用口型说的两个字：等我。
黑暗吞噬了一切。第十二次重置，俞梅成了学校保洁员。这次她决定先找林悦。午休时间，
她看着白裙子女生独自坐在樱花树下。完美的构图，像是游戏宣传海报。
但俞梅注意到她的手指在膝盖上敲击着不规则的节奏——和系统设定的优雅姿态完全不搭。
"重金属比钢琴曲带感，对吧？"俞梅蹲下身假装擦长椅。林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系统设定的淑女不会听重金属。"今天的...天气真好。"林悦机械地回答，
但她的眼神在问：你是谁？俞梅打开手机相册。
里面是她偷偷拍下的现实世界照片：动漫社演出后，穿着朋克装的林悦和小阳勾肩搭背，
对着镜头比摇滚手势。林悦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的瞳孔中数据流和真实情绪交替闪现，
像信号不良的屏幕。"这是...我？"她按住太阳穴，
"为什么系统说...我从小练芭蕾...""因为这是恋爱游戏世界。
"俞梅把声音压得更低，"你们都被系统控制了。"远处传来脚步声。
小阳捧着草莓牛奶走来，眼中蓝光闪烁："检测到非常规对话。林悦同学，该去上钢琴课了。
"林悦站起来时，悄悄把一张纸条塞进俞梅口袋。她的指尖冰凉颤抖。午夜，
俞梅按纸条上的地址找到音乐教室后门。林悦蜷缩在阴影里，白裙子换成黑色T恤，
头发也扎成了利落的马尾。"系统在午夜会进行日常维护，"她的声音不再甜美，带着沙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