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林微第一次见到陈野,是在九月的梧桐树下。那天她抱着刚借来的画板,穿过巷口时,
被几个流里流气的男生堵住了去路。为首的染着黄毛,手指戳着她的画板:“哟,美术生啊?
给哥画张像呗,画得好有赏。”画板被抢过去,铅笔滚了一地。林微急得眼圈发红,
蹲下去捡笔时,后背被人推了一把,额头重重磕在台阶上,疼得眼前发黑。“操,
你们没完了?”一道带着烟味的嗓音砸过来,不算 loud,却带着股子狠劲。
林微抬起头,看见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生站在巷口,背着光,看不清脸,
只觉得他身形很高,指尖夹着的烟燃着猩红的火点。黄毛显然认识他,
讪讪地笑了笑:“野哥,跟这小丫头闹着玩呢。”“滚。”男生吐出一个字,没动,
可黄毛几人却跟见了鬼似的,丢下画板就跑了。林微捂着额头站起来,画板上沾了灰,
她心疼地拍了拍,抬头想道谢,却对上一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男生的头发很长,
遮住了半张脸,下颌线绷得很紧,嘴角叼着烟,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谢……谢谢。
”她声音很小,像蚊子哼。男生没理她,转身就走,黑色的连帽衫下摆扫过墙角的野草,
带起一阵风。林微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尾,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不是吓的,
是刚才磕到的地方太疼,连带心脏都跟着抽紧。她捡起最后一支铅笔,笔芯断了,
在掌心留下一道灰黑色的印子,像他指尖那点猩红的光。02再次见到陈野,
是在学校后门的小吃摊。林微买了杯热豆浆,正低头找零钱,
就听见摊主大哥笑着打招呼:“小野,今天还吃炒粉?”她抬头,
就看见陈野站在隔壁摊位前,还是那件黑色连帽衫,手里捏着皱巴巴的十块钱。他点了点头,
目光扫过来,在她脸上停了半秒,又移开了,像看一块路边的石头。林微的心莫名跳了一下,
低头快步走开。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争执声。“陈野,上次那笔钱该还了吧?
”是个粗嗓门的男人。林微忍不住回头,看见两个壮汉堵住了陈野。他背对着她,
看不清表情,只听见他冷冷地说:“没钱。”“没钱?”壮汉笑了,伸手就要推他,
“耍我们玩呢?”陈野侧身躲开,动作快得像猫。他没说话,
只是抬手将连帽衫的帽子拽了下来,露出额角一道浅浅的疤。那道疤在路灯下泛着淡粉色,
让他本就冷硬的脸多了几分戾气。“再逼我,鱼死网破。”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狠劲。
壮汉似乎有点忌惮,骂骂咧咧地走了。陈野转过身,正好对上林微的目光。她吓了一跳,
慌忙低下头,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垃圾桶,豆浆洒了一身,热烫的液体顺着领口往下流,
烫得她眼泪都出来了。他走了过来,递过来一包纸巾。包装是皱的,还带着点烟味。
林微愣了愣,没接。他也没再坚持,把纸巾丢在她脚边,转身就走。炒粉摊的香气飘过来,
混着他身上淡淡的烟味,奇异地钻进林微的鼻子里。她看着自己胸前湿漉漉的豆浆渍,
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从那天起,林微总能在学校附近看到陈野。
有时他靠在梧桐树上抽烟,望着远处的车流发呆。
有时他和几个同样穿着连帽衫的男生勾肩搭背,在游戏厅门口说笑。有时他会蹲在小吃摊前,
慢慢地吃一碗炒粉,像只独自舔舐伤口的狼。她知道他不是好学生。老师说过,
那种在巷口晃荡的男生,都是“混混”,要离远点。可不知怎的,她总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看他额角那道疤,看他抽烟时微微蹙起的眉,看他偶尔望向天空时,眼中一闪而过的茫然。
03深秋的一个傍晚,林微被画室老师留下补课,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巷子里没有路灯,
只有远处店铺的灯光透进来,昏昏暗暗的。她抱着画板,脚步匆匆,心里有点发怵,
就是这条巷,上次她被黄毛堵住过。走到一半,忽然听见一阵压抑的闷哼声。
林微吓得停下脚步,借着微弱的光,看见巷角蜷缩着一个人影。是陈野。他背靠着墙,
右手捂着左臂,指缝里渗出暗红的血,染红了黑色的袖子。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嘴唇抿得紧紧的,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林微的心跳得飞快,想转身跑掉,
脚却像被钉住了。她看着他手臂上的血一点点渗出来,想起自己上次磕破额头时的疼,
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你……你没事吧?”她声音发颤。陈野抬起头,看到是她,
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沉了下去:“滚。”“我……我这里有创可贴。
”林微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小药盒,那是她常备的,画画时总不小心被铅笔戳到手。她蹲下身,
想给他包扎,却被他猛地挥开手。他的力道很大,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药盒摔在地上,
创可贴撒了一地。“别多管闲事。”他咬着牙说,额角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林微看着他痛苦的模样,不知哪来的勇气,又走过去,捡起一片创可贴,
固执地递到他面前:“会感染的。”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她的眼睛很亮,像含着泪,
却带着一股倔劲。他忽然笑了,是那种自嘲的笑,笑声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你这人,真怪。”他说,终于没再拒绝,抬起了流血的手臂。伤口很深,是被刀划的,
创可贴根本盖不住。林微看着那道狰狞的伤口,手都在抖,
却还是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纸巾按住,想帮他止血。他的手臂很烫,肌肉紧绷着,
像块坚硬的石头。她的指尖很凉,带着点松节油的味道,那是画室里的气息。
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混在一起,奇异地让人安心。“谁干的?”她忍不住问。“不关你的事。
”他声音依旧很冷,却没再赶她走。沉默在巷子里蔓延,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车鸣声。
林微按着他的伤口,直到血慢慢止住,才拿出纱布,笨拙地给他缠上。她的动作很轻,
带着一丝生涩,像在完成一幅精细的素描。“好了。”她说,额头上也渗出了薄汗。
他看着手臂上歪歪扭扭的纱布,忽然说:“谢了。”林微愣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谢谢。她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路灯的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
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额角的疤不再那么戾气,反而多了几分柔和。“不客气。
”她低下头,收拾起地上的药盒,“你……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伤口太深了。”他没说话,
只是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想抽根烟,却发现烟盒空了。他烦躁地把烟盒捏成团,丢在地上。
“我送你吧。”林微忽然说,“这里太偏了。”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挑了挑眉:“你送我?不怕我把你卖了?”林微脸一红,小声说:“你不会的。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吧。”两人并肩走在巷子里,
谁都没说话。林微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混着残留的烟味,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味道。
她偷偷看了他一眼,他正望着前方,下颌线绷得很紧,却不像平时那么冷了。走到巷口,
他停下脚步:“到这就行了。”“哦。”林微点点头,抱着画板,“那你……保重。
”他“嗯”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却又回过头:“林微,对吧?”她愣住了,
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上次听你老师叫你。”他解释道,然后转身走进了夜色里,
黑色的连帽衫很快融入了黑暗中。林微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
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手臂的温度。
那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画一幅画,画里是巷口的梧桐树,
树下站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生,额角有一道浅浅的疤,正对着她笑。
04陈野开始出现在林微的画室窗外。他不进来,就靠在窗外的梧桐树上抽烟,
目光时不时地飘进来,落在她的画板上。林微假装没看见,却忍不住在画素描时,
把模特的脸画得越来越像他。画室老师看出了端倪,笑着打趣:“微微,你最近画的男生,
怎么都一个模子?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林微红着脸否认,心里却像被羽毛挠过,痒痒的。
有一次,林微画到很晚,出来时发现下雨了。她没带伞,正站在画室门口发愁,
就看见陈野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树下。“走吧。”他走到她面前,
把伞往她这边倾斜了些。“你怎么在这?”林微惊讶地问。“路过。”他说得云淡风轻,
仿佛真的只是碰巧。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雨中。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伞下的空间很小,林微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气息,烟味淡了些,多了几分雨水的清冽。
“你的手怎么样了?”她忍不住问。“没事了。”他抬了抬左臂,纱布已经拆了,
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那就好。”林微松了口气。走到公交站,雨还没停。
陈野把伞递给她:“拿着。”“那你怎么办?”“我没事。”他转身就要冲进雨里,
却被林微拉住了衣角。“等等。”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速写本,翻到其中一页,递给了他,
“这个……送你。”那是她偷偷画的他的素描,画的是他靠在梧桐树上抽烟的样子,
眼神望着远方,带着一丝茫然,却又很专注。他愣住了,接过速写本,手指轻轻拂过纸面,
上面还残留着松节油的味道。他看了很久,久到林微都开始紧张了,才抬起头,
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画得不错。”那是林微第一次见他笑,不像平时的嘲讽或自嘲,
是真的在笑,像冬日里难得的阳光,温暖得让人移不开眼。“谢谢。”林微的心跳得飞快。
公交车来了,林微上了车,从车窗里看着他站在雨中,手里拿着那个速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