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小棠,此刻正蹲在王府后厨的柴火堆里,手里攥着块刚偷来的桂花糕,
听着外面管家的怒吼声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这事说起来都怪我那不靠谱的爹。
三天前他赌输了钱,把我打包卖给靖王府当丫鬟,
还拍着胸脯跟王府管家保证:“我闺女手脚麻利赛过猴,煎炒烹炸样样通!”通个屁。
我连炒鸡蛋都能炒出黑炭色,上次帮隔壁张大娘烧火,差点把她家厨房点了。“苏小棠!
你给我出来!”管家的声音越来越近,带着气急败坏的回音,“王爷的玉扳指是不是你偷了?
搜出来打断你的腿!”我吓得把桂花糕塞进嘴里,差点没噎死。玉扳指?那玩意儿能吃吗?
我偷它干嘛?昨儿个我被分到王爷书房当差,端茶的时候脚滑,
把茶水泼在了王爷的白狐裘上。那狐狸毛吸了水,一缕一缕贴在布料上,
像只落汤的秃尾巴鸡。王爷当时正拿着本线装书看得入神,溅了满脸茶水也没抬头,
只是慢悠悠地说:“下次走路,看着点脚下的蚂蚁。”我以为他要罚我,
吓得“噗通”跪倒在地,结果他合上书,指着那滩水渍笑:“你看,这形状倒像朵牡丹花。
”现在想想,他当时怕不是气傻了。柴火堆突然被人扒开个缝,一张圆滚滚的脸探进来,
是后厨的胖厨娘。“小棠妹子,快跟我走!”她一把拽起我,“王爷在前面花园喂兔子呢,
管家不敢去那儿撒野!”我被她拽着,像只被拎着耳朵的兔子,一路跌跌撞撞跑到花园。
刚躲到假山后面,就看见个穿月白锦袍的男人蹲在草地上,手里拿着根胡萝卜,
正逗笼子里的兔子。是靖王萧景琰。他今儿没束发,墨色的头发松松垮垮披在肩上,
阳光透过海棠花落在他发梢,像撒了把金粉。
侧脸线条比我见过的所有话本里画的公子都好看,就是……有点眼熟。我正看得发愣,
胖厨娘突然用胳膊肘怼我:“傻看啥?那就是王爷!
上次你说要嫁的那个‘比话本男主还俊’的人!”我嘴里的桂花糕渣差点喷出来。
我啥时候说过这话?哦,好像是昨天晚上跟厨娘唠嗑,说要是能嫁给王爷这样的,
少活十年都乐意。萧景琰像是察觉到我们,转过头来。他眼睛很亮,像淬了星光,
看到我时挑了挑眉:“是你?昨天把我狐裘变成牡丹花的小丫鬟。”我的脸“腾”地红了,
结结巴巴道:“王……王爷好……”“你手里拿的什么?”他盯着我的袖口。
我这才想起刚才慌不择路,把偷拿的绿豆糕塞在了袖子里,此刻正顺着布料往下掉渣。
我赶紧捂住袖口,结果用力太猛,绿豆糕“啪嗒”掉在地上,滚到他脚边,
摔成了一滩绿莹莹的泥。笼子里的兔子突然激动起来,“哐当哐当”撞笼子门,
像是想冲出来吃那滩绿豆泥。萧景琰弯腰捡起半块没摔烂的绿豆糕,
放在鼻尖闻了闻:“后厨新做的?加了薄荷?
”“是……是胖厨娘做的……”我吓得手心冒汗,偷东西被主子抓包,
这要是传到管家耳朵里,十条腿都不够打断的。他突然把绿豆糕递到我嘴边:“尝尝?
”我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王爷给丫鬟喂糕点?这比话本里写的还离谱!
“不……不敢……”我往后缩,结果没站稳,一***坐在地上,正好压到丛狗尾巴草,
草籽粘了一***,像揣了窝小刺猬。胖厨娘在旁边憋笑得肩膀直抖,
被我瞪了一眼才强装镇定:“王爷,小棠她……她早上没吃饭,饿傻了。”萧景琰突然笑了,
眼角弯起个好看的弧度:“起来吧,地上凉。”他伸手想扶我,我慌忙往起爬,
结果脚脖子被裙摆缠住,“哎哟”一声往前扑,正好撞在他胸口。
他怀里的胡萝卜“啪嗒”掉在地上,滚进兔子笼里。那只灰兔子叼起胡萝卜就啃,
吃得咔嚓响,溅了我一裤腿的兔毛。“对……对不起王爷!”我手忙脚乱地想站起来,
结果又踩到他的锦袍下摆,把他也拽得一个趔趄。两人手忙脚乱抓对方,
最后双双摔在草地上,滚成一团。等我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正趴在他胸口,
鼻尖顶着他的锁骨,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混着松木香。他的手还搭在我腰上,
手指不小心勾住了我的围裙带子。周围的空气突然安静得可怕,
只有兔子啃胡萝卜的声音和我“咚咚”的心跳声。胖厨娘“哎呀”一声,转身就跑,
跑之前还冲我挤了挤眼,那表情像是在说“好事将近”。我吓得魂都快飞了,猛地爬起来,
结果围裙带子被他勾住,“刺啦”一声扯断了。围裙掉在地上,
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粗布襦裙,后腰还沾着块早上擦桌子的油渍,像幅抽象的山水画。
萧景琰也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嘴角沾着片海棠花瓣,
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点笑意:“你这围裙……挺别致。
”“是……是我娘缝的……”我结结巴巴地解释,手忙脚乱地捡围裙,
结果不小心撞翻了兔子笼。那只灰兔子“嗖”地窜出来,直扑萧景琰的锦袍,
抱着他的裤腿就啃,像是把那料子当成了胡萝卜。“我的兔子!”萧景琰赶紧去抓,
兔子却跟他较上了劲,死活不松口,两人拉扯间,他的束腰松了,锦袍敞开个口子,
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我看得脸都红了,这场景要是被管家看到,
怕是要直接把我拖去浸猪笼。就在这时,管家的声音远远传来:“王爷!
您看见个叫苏小棠的丫鬟没?她偷了您的玉扳指!”我吓得差点钻进兔子洞里。
偷玉扳指的罪名要是坐实了,我爹怕是要被王府的人扒层皮。
萧景琰突然把那只还在啃他裤腿的兔子塞进我怀里,压低声音说:“跟我来。”他站起身,
理了理敞开的锦袍,动作自然得像只是掸掉了片落叶。我抱着那只还在挣扎的兔子,
被他拽着往书房跑。兔子的爪子在我怀里乱蹬,蹬得我肋骨生疼,嘴里还“咕咕”叫,
像是在骂我。跑到书房门口,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我。阳光透过走廊的雕花窗棂,
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你怕管家?”他问。“我……我怕他打我。”我实话实说,
怀里的兔子突然放了个屁,一股青草味混着兔子屎的味道飘出来,我差点没憋住笑。
萧景琰的眉头皱了皱,像是闻到了那股味,却没说什么,只是推开门把我拉了进去。
书房里陈设简单,书架上摆满了线装书,靠窗的书桌上放着个青瓷笔洗,
里面还泡着支狼毫笔。他指了指书桌下的柜子:“进去躲躲。”我抱着兔子钻进柜子,
里面黑黢黢的,还堆着些旧书,散发着股霉味。他蹲下来,透过柜门的缝隙看我:“别出声。
”他的脸离我很近,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我突然发现,他左耳后面有颗小小的朱砂痣,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像被谁不小心点上去的胭脂。柜子门刚关上,
就听到管家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王爷,那丫鬟肯定藏在府里!
您的玉扳指可是皇上御赐的,要是找不回来……”“找不回来,就再让皇上赐一个。
”萧景琰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多大点事,值得你把府里翻得底朝天?
”“可是王爷……”“出去。”萧景琰的声音冷了些,“再吵,我就让你去给兔子铲屎。
”外面没了声音,估计是管家吓得跑了。我松了口气,怀里的兔子却突然不安分起来,
用头往柜门上撞,发出“咚咚”的响声。“别撞了……”我小声念叨,怕被外面的人听见。
柜子门突然被拉开,萧景琰蹲在外面,手里拿着个胡萝卜。“给它。”他把胡萝卜递给我。
兔子一看到胡萝卜,立马不闹了,抱着胡萝卜啃得津津有味。我看着它那副没出息的样子,
突然觉得跟我有点像——看到好吃的就忘了自己是谁。“你没偷玉扳指,对吧?”他问。
“我没有!”我赶紧摆手,“我连玉扳指长啥样都不知道!”他突然笑了,
从书桌上拿起个东西递给我。那是个通体莹白的玉扳指,上面雕刻着缠枝莲纹样,
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长这样。”他说。我刚想接,怀里的兔子突然扔下胡萝卜,
一口咬在玉扳指上,用牙使劲啃,像是想把那玉当成萝卜啃。“我的兔子!
”萧景琰赶紧去掰兔子的嘴,我也伸手去帮忙,结果两人手忙脚乱,
玉扳指“啪嗒”掉在地上,滚到书架后面去了。“完了……”我看着书架底下的缝隙,
那玉扳指滚得很深,根本够不着。萧景琰却不慌不忙,从墙角拿起个火钳,
蹲下来往缝隙里掏。火钳碰到玉扳指,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他正想夹出来,
那只刚被松开的兔子突然窜过去,用爪子扒拉着火钳,像是在跟它抢食。
火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正好砸在他的脚背上。他疼得“嘶”了一声,
额头上渗出点冷汗,却没骂那只兔子,只是揉了揉脚背,抬头看我:“你说,
它是不是跟我有仇?”我看着那只还在扒拉火钳的兔子,
突然觉得这兔子可能不是普通的兔子,是老天爷派来整他的。就在这时,
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王爷,皇后娘娘派人送了盒杏仁酥过来,说是新做的。
”萧景琰站起身,理了理皱巴巴的锦袍:“送进来吧。”我赶紧抱着兔子缩回柜子里,
屏住呼吸。透过缝隙,看到个穿粉色襦裙的丫鬟端着个描金食盒走进来,把食盒放在书桌上,
福了福身:“娘娘说,让王爷少吃些甜食,当心坏了牙。”“知道了。
”萧景琰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丫鬟走后,他打开食盒,拿出块杏仁酥递到柜门前:“吃吗?
”我看着那块油光锃亮的杏仁酥,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一声。早上被管家追得没顾上吃饭,
现在闻到那股甜香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拿去吧。”他把杏仁酥塞进柜子,
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像被烫了似的缩了回去。我拿起杏仁酥,刚咬一口,
怀里的兔子突然凑过来,一口咬在我手上,把那块杏仁酥抢了过去,三两口就吞了下去,
还砸吧砸吧嘴,像是没吃够。“你这兔子……”我气得想揍它,却又怕弄出声音。
萧景琰在外头低笑:“它叫‘肉包’,跟你一样,贪吃。”我差点被杏仁酥噎住。
谁跟兔子一样贪吃了?他突然敲了敲柜门:“出来吧,管家走了。
”我抱着那只还在吧唧嘴的兔子从柜子里钻出来,腿麻得差点站不住,踉跄了一下,
正好撞在他身上。这次没那么好运,他没站稳,两人一起往后倒,“咚”的一声撞在书架上。
书架上的书噼里啪啦掉下来,砸了我们满头满脸。我被一本厚厚的《资治通鉴》砸中脑袋,
眼冒金星,怀里的兔子“嗖”地窜出去,跳上书桌,一口咬住了那支泡在笔洗里的狼毫笔,
甩得墨汁到处都是。墨汁溅在雪白的宣纸上,像幅抽象的水墨画;溅在萧景琰的月白锦袍上,
像开了几朵墨色的梅花;还溅了我一脸,我伸手一抹,把自己抹成了只花脸猫。
萧景琰看着我,突然“噗嗤”笑了出来,伸手想帮我擦脸上的墨汁,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