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冷雨像淬毒的银针，扎进霓虹模糊的街巷。林溪的后槽牙咬得死紧，
喉咙里全是铁锈味。背后催命符般的脚步声砸在水洼里，越来越近。“跑啊！接着跑！
”疤脸男人的咆哮撞在湿漉漉的砖墙上，“欠‘星辉文化’的钱，拿命填也得还清！
”什么狗屁星辉文化，就是个披着MCN外衣的诈骗窝点。三个月前，
林溪就是信了他们“短剧推广合伙人”的鬼话，把攒了三年的六万八全砸了进去。
对方承诺的“实时更新万部短剧素材”、“躺赚月入数万”全是镜花水月，
所谓的老师发了几段模糊的录屏就宣告她“毕业”，拉黑跑路一气呵成。
现在倒成了她“违约”，利滚利滚到了十五万。她肺叶火烧火燎，
一头撞进窄巷尽头一堵爬满枯藤的高墙。死路。绝望像冰水灌进骨髓。
指尖胡乱扒拉着潮湿的砖缝，一块松动的青砖突然向内陷去——咔哒。
沉闷的机括转动声碾过雨幕。墙壁无声滑开一道缝，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涌了出来，
裹着陈旧纸张与奇异冷香的味道。追兵的咒骂近在咫尺，林溪闭眼扑进黑暗。门在身后合拢，
最后一线霓虹被掐灭。死寂。“叮铃——”幽绿的火苗毫无征兆地在一排青铜灯盏上燃起，
舔舐出巨大的空间轮廓。高耸至穹顶的黑檀木博古架如同沉默的森林，
、悬浮在半空不断滴答逆转的怀表、甚至还有一团蜷缩在丝绒垫子上打鼾的、毛茸茸的雷云。
“典当行歇业三百年，”一个清冷倦怠的声音从最深处飘来，“今日倒撞进个活人。
”林溪的汗毛瞬间起立。阴影里缓缓步出一个人。不，一只妖。雪白长发流泻至腰际，
发间支棱着一对毛茸茸的赤金色狐耳。他披着件松垮垮的暗纹墨色长袍，
露出线条漂亮的锁骨，身后九条蓬松的狐尾如同燃烧的苍白火焰，
其中八条被手腕粗的暗金色锁链缠绕，另一端没入虚空。唯一自由的尾巴尖，
懒洋洋地卷着一本泛黄的册子。“此乃‘忘忧典当行’，三界夹缝之地，典当执念，
换取解脱。”九尾狐狭长的金眸扫过她湿透的狼狈模样，毫无波澜，“前任掌柜跑路，
抵押品自动继承经营权——恭喜你，新掌柜。
”他晃了晃那本突然出现在林溪怀里的沉重账簿，“我是墨离，
前任掌柜兼…现任抵押品一号。”账簿封皮是某种冰冷的皮革，触手生寒。
一行血淋淋的字迹浮现在空白处：抵押物：九尾天狐·墨离。典当诉求：遗忘。
状态：未赎回。林溪脑子嗡嗡作响：“抵押…自己？”“嗯哼。
”墨离用自由的那条尾巴尖指了指穹顶，“上面那些，是VIP客户寄存的‘烦恼’。
比如——”他尾尖一弹。“砰！”一个小小身影凭空掉下来，骨碌碌滚到林溪脚边。
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道姑，杏黄道袍洗得发白，扎着两个乱糟糟的丸子头。
她揉着脑袋爬起来，腰间挂个巴掌大的金算盘，背上斜插一把快比她高的桃木剑，
小脸气鼓鼓地瞪向墨离：“臭狐狸！说了多少次，传送要稳！加钱！得加钱！
”她转头看向林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了眨，小手叉腰，老气横秋：“新掌柜？贫道小七，
家母寄存于此的客户。诉求：寻爹！九个！”林溪眼前一黑。
诈骗集团的债主、神秘典当行、抵押自己的九尾狐、找九个爹的小道姑…信息量爆炸。
她颤抖着翻开账簿。小七的名字赫然在列：抵押物：昆仑紫玉佩引路寻亲。
典当诉求：寻父九位。状态：进行中进度：4/9。“看明白了？
”墨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帮客户完成诉求，他们赎回抵押物，典当行抽成，
维系运转。完不成…”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锁链，“或者像我这样的抵押品，就烂在这里。
”他金眸微眯，锁链忽然哗啦作响，“对了，新掌柜，门外有你的‘客人’，带着恶意。
”话音未落，沉重的木门轰然剧震！“林溪！滚出来！知道你在里面！
”疤脸男人的咆哮穿透门板，“砸！给老子砸开！”撞击声如同重锤，
砸在林溪紧绷的神经上。博古架上的罐子嗡嗡颤动，那团打鼾的雷云不满地翻了个身，
溢出细小的电火花。恐惧攥紧了心脏，她下意识看向墨离。
九尾狐只是慵懒地倚靠着冰冷的黑檀木柱，苍白的手指漫不经心卷着自己一绺发尾，
金眸在幽暗光线下流转着非人的冷光：“典当行受三界法则庇护，凡俗刀兵，进不来。
”他尾尖优雅地一划，指向林溪怀里的账簿，“但恶意会消耗‘灵韵’。灵韵耗尽，
法则失效，大家一起完蛋。”又是一记猛烈的撞击！门框簌簌落下灰尘。账簿封皮上，
一缕极淡的、仿佛萤火虫微光般的金色气息，倏地消散了一丝。
林溪的心脏跟着那缕消散的金光猛地一沉。跑不了，躲不掉，
唯一的生路…在这间诡异的当铺里！二“所以，您的诉求是…想重新吃上热乎的香火饭？
”林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专业点，
尽管她对面坐着的“客户”只是一尊一尺来高、糊满陈年油垢的陶土灶王爷像。
小泥像的胡子翘了翘，发出瓮声瓮气的哭腔：可不是嘛掌柜的！现在谁还拜灶王爷啊！
都点外卖！刷短视频！小老儿饿了三百年啦！快成灶台精了！
抵押物…抵押物是这身正神功德！只要能吃顿饱饭，功德全给您！
账簿上浮现字迹：抵押：灶君微末功德。诉求：重获人间烟火信仰。林溪捏着眉心。
小七盘腿坐在高高的柜台后面，小短腿够不着地，晃悠着，正噼里啪啦打着她的金算盘，
嘴里念念有词：“狐狸精伙食费，每日三只幻形烧鸡，折算阳间钱二十文…雷云宝宝安抚费，
雷击木碎屑一两，市价…啧，亏了亏了！”墨离则摊在唯一一张太师椅上，
八条被锁链束缚的尾巴像蔫了的巨大蒲公英，唯一自由的尾巴尖卷着一支毛笔，
在虚空中写写画画些谁也看不懂的符咒。指望不上。短视频…香火…信仰？
一个荒诞的念头如同电光火石劈进林溪混乱的脑海。
她猛地抓住墨离的尾巴尖——那触感温热蓬松，带着静电似的微麻。“你会幻术！
能造景对吧？”林溪眼中燃起孤注一掷的火苗，“帮我拍个短剧！给灶王爷的！
”墨离的金眸终于从虚空中聚焦，尾尖敏感地一颤，从她手中抽走：“凡间戏文？有何用？
”“现在人间最大的‘庙’在手机里！最旺的‘香火’叫流量！”林溪语速飞快，
掏出自己屏幕碎裂的手机，点开一个美食博主爆火的视频，“看！吃播！深夜放毒！
让人看着流口水，疯狂点赞评论转发！这就是信仰！给灶王爷的赛博香火！
”小泥像的绿豆眼瞬间亮了：赛…赛博香火？！墨离若有所思，
尾尖的毛笔无意识地在空中画了个热气腾腾的馒头。小七停下算盘，
大眼睛扑闪：“听着…好像能回本？”说干就干。林溪是编导系毕业的，剧本信手拈来。
核心就是一个：馋死人不偿命。场景是墨离用幻术撑开的古意厨房，柴火灶台烧得旺旺的。
主演是灶王爷小泥像——墨离用幻术给它套了个红光满面、白胡子老爷爷的虚影，
慈祥中带着对食物的无限虔诚。
食材是林溪用阳间最后几十块钱买的五花肉、嫩豆腐、一把小葱。故事？没有故事！
郁酱汁的致命诱惑…再配上林溪临时写的、充满魔性的大白话文案：“灶王爷深夜食堂开张！
管你是人是妖，饿了的，都给爷进来流口水！第一道：销魂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
米饭杀手！”墨离负责幻境稳定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
他尾巴尖分出的九缕微光就是最灵活的机位。
小七则贡献了她的桃木剑——剑尖点着一小簇三昧真火，精准控制灶台火候，
兼职特效比如给出锅的肉加个金光闪闪的出锅特效。
剪辑是林溪在破手机上用免费软件硬肝的。当《灶王爷の深夜食堂第一集：销魂肉！
》被她颤抖着手指上传到几个主流短视频平台时，天已经快亮了。门外讨债的砸累了，
暂时偃旗息鼓。典当行内，灵韵只剩薄薄一层微光。
三双眼睛加一尊泥像的绿豆眼死死盯着毫无动静的手机屏幕。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贫道就说，这香火税抽得有点狠…”小七嘀咕着，
心疼地看着账簿上几乎见底的灵韵金光。突然！“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林溪的手机像发了疟疾般疯狂震动！提示音连成一片！
屏幕被源源不断的通知淹没：“深夜放毒狗！
” 点赞+1024“正在吃泡面的我哭了！” 评论+768“灶王爷！饭菩萨！
求您开个实体店吧！” 转发+421用户“饿鬼投胎”打赏了‘火箭’x1！
用户“美食拯救世界”打赏了‘跑车’x1！……数据爆炸般增长！
林溪的账号粉丝数如同坐了火箭般蹿升！更神奇的是，
一股浓郁、温暖、带着食物焦香和人间烟火气的金色光点，如同受到牵引的萤火虫群，
从虚无中涌现，丝丝缕缕汇入那尊不起眼的灶君泥像！啊——！
灶王爷发出一声满足到颤栗的叹息，小泥像身上的陈年油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
露出底下温润的陶土光泽，一股令人安心温暖的饭菜香气弥漫开来。同时，
一股粗壮许多的、带着香火气息的金色灵韵洪流，轰然注入林溪怀中的账簿！
暗淡的封面瞬间金光灿灿，甚至比之前更加厚重！整个典当行微微一震，
博古架上物品散发的微光都明亮了几分。门外的叫骂声，似乎也被这无形的力量推远了些。
“成了！”小七欢呼一声，金算盘打得震天响，“香火钱…不，灵韵！大笔入账！分成！
抽佣！回本啦！”墨离看着自己身上哗啦作响的锁链，
又看看手机屏幕上那还在疯狂滚动的打赏特效，金眸里第一次露出了货真价实的错愕。
他卷过林溪的手机，盯着那条“求灶王爷保佑我明天面试成功，
信女愿吃素三天但肉真的好香”的评论，尾尖无意识地画了个问号。
“这…”九尾狐的声音带着千年老妖理解新世界的茫然，“也算…信仰？”“时代变了，
大人。”林溪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暴涨的账号后台和鼓胀的灵韵账簿，
疲惫的脸上终于扯出一个笑容，“现在，流量就是香火，点赞就是供奉，
打赏…就是最虔诚的赛博功德！”典当行的第一单赛博业务，成了。三“荒谬！
离经叛道！触犯天条！”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溪脸上。
柜台前站着个穿笔挺黑色中山装、梳一丝不苟油头、戴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人。
他胸口别着个冰冷的金属铭牌：阴司轮回管理局-特派稽查员·白溟。
他手中平板电脑的光映着他铁青的脸，屏幕上正是《灶王爷の深夜食堂》爆火的视频。
“《三界新媒体内容管理暂行条例》第七款第三条！”白溟的手指用力戳着屏幕，
恨不得戳穿那锅诱人的红烧肉，
利用非自然存在特指登记在册精怪、地缚灵、低阶神祇等进行营利性、煽动性影像传播！
更不允许以此手段收集、转化、提纯人间信仰愿力！这是对阴司信仰管理体系的严重冲击！
扰乱轮回秩序！”林溪刚因为灶王爷短剧爆火而松弛的神经瞬间绷紧。阴间的…网信办？
“这位大人，”墨离的嗓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九条尾巴在太师椅后舒展，
像一片流动的月光，“条例颁布是阴历癸卯年，换算人间公历2023年。
而灶君登记入册…可是殷商时期的事儿了。论资排辈，您这条例，
管得着他老人家乐意收点‘赛博香火’？”他尾尖优雅地卷过林溪的手机，
点开评论区满屏的“灶王爷保佑我上岸”、“给灶王爷磕一个”递到白溟眼前，“民意，
哦不，鬼意、神意，汹汹啊。”白溟的眼镜片寒光一闪：“强词夺理！九尾狐墨离，
你身为SSS级危险抵押品，更应谨言慎行！煽动新掌柜触犯条例，罪加一等！”“喂喂，
讲点道理！”小七从高高的账本堆里冒出脑袋，小脸上全是墨汁，“我们帮灶爷爷吃上饱饭，
了却执念，他赎回功德，典当行抽佣运转，三赢！怎么就不合规矩了？
《轮回管理法》哪条写着不许神仙上短视频再就业了？哦，对了，第38条，
‘不得以超度之名行牟利之实’——可我们没收看官的钱！打赏是自愿的！
赛博香火是自发的！”她小手叉腰，学白溟的样子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老气横秋，
“证据呢？白大人？”白溟被这一大一小一狐堵得气息一窒，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刮过林溪：“伶牙俐齿。林掌柜，今日是警告。若再犯，查封典当行，所有抵押品及关联者，
强制轮回！”他丢下一张闪烁着不祥黑光的符箓，上书一个冰冷的禁字，
悬浮在柜台之上，“好自为之！”黑光符箓散发着无形的压力，典当行内温度骤降。
白溟的身影如墨汁入水般淡化消失。林溪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阴司管理局…像悬在头顶的闸刀。她看向墨离：“SSS级危险抵押品？
”墨离的金眸在幽暗中晦暗不明，八条锁链无声收紧：“陈年旧账。重点是，
”他尾尖点了点那张禁符，“这玩意会持续吸收逸散的灵韵，削弱典当行防御。门外的苍蝇，
怕是快闻到缝了。”像是印证他的话，沉重的木门再次传来试探性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比之前的砸门更让人毛骨悚然。“怕什么！”小七跳下椅子，桃木剑挽了个剑花，小脸绷紧，
“兵来将挡，水来…水来拍剧！新掌柜，快看看下一个VIP客户是谁！抓紧搞钱…搞灵韵！
”账簿自动翻开，停在一页。画面是一滴悬浮的、仿佛凝固了深海眼泪的幽蓝水珠，
散发出无尽的哀伤。旁边文字浮现：抵押物：鲛人泪珠唯一。
典当诉求：寻回被诅咒抹去的挚爱记忆。状态：待激活。警告：记忆碎片蕴含强烈怨念波动，
易引阴司注目。林溪眼皮一跳。刚被警告，下一个客户就是高危怨念体？
简直是往枪口上撞。“接不接？”墨离的尾巴尖无声地缠绕上她的手腕，
冰凉光滑的毛发下是温热的触感，声音低沉，“接了，灵韵大涨，或能扛住阴司和门外豺狼。
不接…”他目光扫过那张吸灵韵的黑符，“坐吃山空，等死。
”门外的刮擦声变成了有节奏的撞击，伴随着电流的滋滋声，
约传来疤脸的狞笑：“…找到弱点了…那贱人的破手机信号…用符咒干扰器…”没有退路了。
林溪反手抓住墨离微凉的尾尖，那蓬松的触感奇异地带给她一丝镇定。
她看向账簿上那滴哀伤的鲛人泪珠，眼神变得锐利。“接！”她斩钉截铁，“拍！不仅要拍，
还要拍成现象级！让阴司都压不住的爆款！不就是狗血爱情吗？给他们看个够！
”四“Action！”林溪压着嗓子，举着破手机当监视器。
场景是墨离幻化出的、破碎的深海宫殿遗迹。巨大斑驳的珊瑚柱倒塌，缠绕着枯萎的海草。
主演是鲛人客户“汐”——一个下半身是幽蓝鱼尾、面容苍白绝美却眼神空洞的男子。
他悬浮在幻化的海水中，怀中紧紧搂着一个由水光幻化的、面容模糊的女子虚影。
这就是他的抵押诉求核心：被诅咒抹去的爱人。剧本是林溪熬红了眼写的。
核心就一个字：虐。往死里虐。“第三镜，第一次！”林溪盯着手机屏幕，“鲛人王子汐，
回忆闪回！失去挚爱那一刻！”墨离的尾巴尖如同最精准的遥控器，
一缕微光射入鲛人空洞的眼底。汐的身体猛地一震！幻境海水瞬间变得漆黑如墨，
狂暴的暗流漩涡凭空生成！他怀中的女子虚影发出无声的尖叫，身体开始化作点点流光消散！
“不——！！！”汐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哀鸣，真实的痛苦冲破幻术束缚，
幽蓝的鲛人泪珠大颗大颗滚落，在半空中凝固成珍珠，散发出浓郁的悲伤怨念。
整个幻境都在他失控的力量下震荡！博古架上几个罐子发出不安的嗡鸣。“卡！
”林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情绪很好！保持住！小七，道具！”“来了！
”小七踩在一团被驯服的雷云上，小手一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