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殡仪馆的冷气还没从骨缝里散干净,我蹲在母亲卧室的地板上,
指尖触到首饰盒底层的硬物。不是母亲常戴的那枚素圈银戒,这枚铂金戒指沉甸甸的,
内侧刻着一行字:2005.03.17。心脏猛地一缩——我爸妈的结婚纪念日,
分明是1998年的秋天。第一章:陌生的日期窗外的梧桐叶被暴雨砸得噼啪响,
像极了母亲走那天监护仪拉成直线的声音。我把那枚戒指攥在手心,金属凉意渗进皮肤,
和眼眶里的热意形成诡异的对峙。“晓晓,喝点热的。”林哲端着姜茶走进来,
他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几乎没声音。这个男人总是这样,体贴得像精心设定的程序,
从母亲住院到葬礼,他全程陪着我,连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都以为他是我的丈夫。我抬头看他,
他的睫毛很长,垂着眼的时候能遮住瞳孔里的情绪。“你见过这个吗?”我把戒指递过去。
林哲的手指顿了半秒才接过去,眉头微蹙:“看着有点年头了,阿姨什么时候买的?
”“不知道。”我盯着他的侧脸,“但这日期不对,我妈结婚后就没再戴过别的戒指。
”他把戒指放回我手心,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虎口:“可能是别人送的?阿姨人缘那么好。
”我没接话。母亲是中学语文老师,一辈子活得像本精装书,规整、体面,
连教案都写得像字帖。这样的人,怎么会藏着一枚来路不明的婚戒?晚上翻母亲的相册,
1998年10月的婚礼照里,母亲穿着红棉袄,手上的银戒在闪光灯下泛着冷光。
我指尖划过照片里她的笑眼,突然注意到她手腕上戴着一串紫水晶手链。“这手链呢?
”我问正在厨房洗碗的林哲。水流声停了。“什么?”“我妈结婚时戴的紫水晶手链,
我怎么从没见过?”林哲擦着手走出来,围裙上沾着泡沫:“可能早就丢了吧,二十多年了。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别想太多,阿姨肯定不希望你为这些小事烦。”他的掌心很暖,
可我后颈的汗毛却竖了起来。刚才他回答时,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他在紧张。
深夜我躺在母亲的床上,枕头还残留着她常用的薰衣草味。手机屏幕亮着,
苏晴发来消息:“明天陪你去老宅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线索。”我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那是父亲在世时亲手装的,水晶吊坠折射着月光,像碎掉的星星。父亲走得早,
我对他的记忆只剩模糊的背影,母亲总说他是为了救落水的学生没的,可每次说这话时,
她眼底的光都会暗下去。床头柜的抽屉没关严,露出半截红色笔记本。我抽出来翻开,
是母亲的日记,最新的日期停留在她住院前一周。“今天又梦见老周了,
他说薇薇在那边很孤单。”“晓晓最近总问起她爸,我该怎么说?”“那枚戒指该交出去了,
可我怕……”字迹在这里戛然而止,墨水晕开一个黑点,像是笔尖停顿太久。老周是谁?
薇薇又是谁?我摸出那枚铂金戒指,借着手机光反复看。内侧除了日期,还有个极小的刻字,
像是“薇”字的一半。第二章:紫水晶的线索周末去老宅时,天阴得像块浸了水的灰布。
老宅在城郊的胡同里,墙皮斑驳,门环上的铜绿蹭在手心发涩。推开门,
霉味混着旧书的气息扑面而来,像突然被拽回十年前的夏天。
“小时候你总在这棵石榴树下写作业。”林哲指着院角的果树,枝头还挂着几个干瘪的石榴,
“阿姨说你写作文总跑题,每次都要她盯着才肯动笔。”我没接话。记忆里母亲很少笑,
尤其是在父亲去世后,她的脸总像蒙着层薄冰。直到我上大学,她才偶尔在视频里露个笑脸,
说我终于长大了。樟木箱放在母亲当年的陪嫁衣柜里,锁早就锈了,轻轻一掰就开。
里面叠着父亲的中山装,袖口磨出了毛边,口袋里装着张泛黄的粮票。我正翻着,
指尖突然触到硬物,摸出来一看,是个褪色的红布包。解开布绳,里面没有手链,
只有一张诊断书和一沓汇款单。诊断书是2004年的,患者姓名栏写着“陈兰”,
母亲的名字。病症那栏写着“右侧卵巢囊肿,建议手术”。可我从没听母亲说过她做过手术。
汇款单更奇怪,收款人名叫“周明宇”,地址是邻市的一家疗养院,金额每次都是两千,
从2005年3月开始,一直持续到去年。汇款人签名很潦草,像母亲的笔迹,又不太像。
“周明宇是谁?”我把汇款单拍给苏晴。她秒回:“查这个干嘛?听起来像个老男人。
”“我妈遗物里翻到的,总觉得不对劲。”“等我消息,下午给你答复。
”林哲在院子里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风吹过来几个零碎的词:“……不能让她知道……外公……戒指……”我把红布包塞进包里,
心跳得像擂鼓。他转身时,我正好合上包拉链,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了两秒,
才扬起笑容:“找到什么了?”“没什么,都是些旧衣服。”我把布包往包里塞了塞,
“我们回去吧,这里太闷了。”他没追问,只是帮我拉开车门时,
手指不经意碰到我包上的拉链,眼神闪了一下。下午苏晴发来消息:“周明宇,
十年前在邻市疗养院去世,生前是中学美术老师,2003年因为一场车祸瘫痪在床。
”附带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着白衬衫,眉眼间竟和林哲有几分相似。
“他有没有家人?”“查不到直系亲属,不过疗养院记录里,有个叫陈兰的女人经常去看他,
最后也是她办理的后事。”我的手指开始发抖。2005年3月,正是戒指上的日期。
母亲在那时候开始给周明宇汇款,还买了这枚婚戒。门铃响时,我正对着照片发呆。
林哲提着菜站在门口,笑容温和:“发什么呆呢?我买了你爱吃的排骨。”我侧身让他进来,
目光落在他左手手腕——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他说是小时候调皮摔的。可我突然想起,
周明宇的车祸记录里写着:“左手腕粉碎性骨折”。厨房传来切菜声,
我坐在客厅翻那张黑白照片。周明宇身后的黑板报上写着“庆祝教师节”,
日期是2002年9月10日。我突然想起母亲的日记里提过,她教过的第一届学生里,
有个画画特别好的男孩,后来当了美术老师。“这排骨要炖多久?”林哲探出头来,
围裙上沾着面粉,“阿姨以前总说要炖够一个半小时才入味。”“你怎么知道?
”我抬头看他,“我从没跟你说过我妈炖排骨的方法。”他的动作顿了半秒,
随即笑起来:“猜的,我妈以前也这么炖。”“你妈是什么样的人?”我追问。
记忆里林哲很少提家人,只说父母走得早,跟着外婆长大。他转过身继续切菜,
声音闷闷的:“忘了,那时候太小。”锅里的水开了,咕嘟咕嘟的声音里,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格外清晰。这个我交往了三年的男人,
这个在母亲病床前守了七天七夜的男人,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第三章:病房里的秘密林哲在厨房做饭时,我翻了他的公文包。不是故意的,
就是想找个由头推翻自己的猜想。结果在夹层里摸到一个牛皮笔记本,翻开第一页,
是一行熟悉的字迹——和汇款单上的签名一模一样。“这是什么?
”我举着笔记本站在厨房门口。抽油烟机还在转,林哲拿着锅铲的手停在半空,
油星溅到他手背上,他没躲。“你翻我东西?”“这是我妈的字迹,对不对?
”我的声音在发抖,“周明宇是谁?你认识他,对不对?”林哲关掉抽油烟机,
厨房瞬间安静得可怕。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打在玻璃上噼啪响。“晓晓,你听我解释。
”他摘下围裙,指尖泛白。“我要听实话。”我攥着笔记本的手指在发抖,
纸页边缘割得手心发疼。他沉默了很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串紫水晶手链,珠子缺了一颗。“这个,你认识吗?”我的呼吸骤然停滞。
这就是母亲结婚照里的那串手链,珠子间的银链已经发黑,缺的那颗正好在最中间的位置。
“周明宇是我外公。”林哲的声音很哑,“我妈是他唯一的女儿,
2003年跟他一起出了车祸,我妈当场没了,外公瘫痪。”我脑子一片空白,
像被人兜头浇了桶冰水。“那我妈……”“陈老师是我妈的班主任。”他蹲下来,平视着我,
眼眶泛红,“我妈去世时才二十五岁,肚子里还怀着三个月的孩子。外公受不了打击,
中风后就说不出话了。”雨声突然变得很大,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所以我妈一直在照顾你外公?
那些汇款单……”“是给我外公的疗养费。”他从笔记本里抽出张照片,是个扎马尾的女孩,
穿着校服,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这是我妈,叫林薇。她总说陈老师是全世界最好的老师,
比我外公还懂她。”照片里的女孩眉眼弯弯,确实和林哲很像。
我突然想起母亲的日记里写的“薇薇”,原来就是她。
“那枚戒指……”“是我外公给我外婆买的,外婆走得早,他一直带在身上。
”林哲的声音更低了,“车祸那天,我妈把这枚戒指塞给外公,说要是她走了,
就让陈老师帮忙把戒指交给我,还说……还说让我以后一定要报答陈老师。
”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母亲总说她最骄傲的学生是个叫林薇的女孩,说那孩子画画特别好,
可惜命不好。原来那个女孩,是林哲的妈妈。“那你……”“我认识你很久了。
”林哲笑了笑,眼里有红血丝,“高中时去看陈老师,在你家见过你写作业的背影。
你扎着马尾,铅笔总咬在嘴里,跟我妈小时候一模一样。”他握住我的手,
把那枚铂金戒指套在我无名指上,大小正好。“大学在图书馆看到你时,我就认出来了。
你在看张爱玲的书,手指敲桌子的节奏,跟陈老师批改作业时一模一样。”雨停了,
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照在戒指内侧的日期上。2005年3月17日,
大概是母亲决定接过这份责任的日子。“我妈说,这戒指该戴在值得的人手上。
”林哲的拇指摩挲着我的指节,“陈老师其实早就知道我是谁,她住院时拉着我的手说,
终于能放心把你交给我了。”第四章:未寄出的信我以为故事到这里就该圆满了,
直到整理母亲的旧教案时,掉出一封未寄出的信。信封泛黄发脆,收信人是周明宇,
地址是邻市的疗养院,邮票没贴,邮戳处空白。落款日期是2004年12月,
也就是母亲查出囊肿的那个月。“明宇,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经做了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