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学历的嫂子去医院做产检时被列为了高危产妇。大哥对此很是恼怒，
在医生办公室大闹了一场。“我媳妇才二十岁，怎么就是高危孕妇了？
你们这群畜生就是想讹钱！！”医生觉得他在故意找事，叫来了保安想把他扭送出去。
结果我哥觉得医生看不起他，又将医生打了一顿。1嫂子领结婚证那天刚满二十岁，
婚后六个月顺利怀上了孩子。家里即将迎来新成员，本该是件高兴事，
可家里人却因为产检的事吵了起来。我高考结束后回到家里知道了此事，
也建议哥嫂去医院做一个产检。哥嫂小学都没毕业，哪知道什么产检？
家族里从我哥这一代往上数，祖祖辈辈的农村人都没有做过产检，
还不是都全胳膊全腿儿地落了地。他们不愿意去做，觉得这是浪费钱。“你们不去产检，
万一以后生下来的孩子哪里有问题，那可真是把孩子这辈子都毁了。
”这话把全家人都得罪了，他们觉得我在咒孩子。“张桃，你这白眼狼，
家里的钱全给你去上学了，我看你把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现在竟然咒我孩子。
”说完就点燃了一根烟，调情似的朝嫂子喷了一个烟圈，并把打火机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哥，我不是咒谁，我这也是为孩子好，不然也不会建议你们去做产检啊。还有，
你以后能不能少抽点烟，二手烟会致胎儿畸形的！”“管得真他娘得多啊你！你给老子滚，
看得心烦。”我也意识到自己把话说重了，不再和大哥掰扯，默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可嫂子却把这话听进去了，第二天吵着闹着就要去医院做产检。“我不管，城里人能做的，
凭什么我不能做？”“再说了，我可不想像我姐一样生出一个傻子，
既然有这个条件我们为啥不去排除一下？”大哥苦恼地蹲在门槛上，“人家城里人有钱，
咱兜里不是没票子嘛？”我母亲看见我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连忙咬牙切齿地指责我。
“你这臭妮子，你看看，谁叫你昨天晚上多嘴，家里又吵开了，现在你满意了吧？
”“这不是好事吗？”“好事个屁！家里的钱全给你念书了，我们没钱。
”现在又把责任全推我身上了，家里本来就不同意我念高中，
除了每个月给我两百块钱的生活费，此外再没有给过我其他的钱。
就连学费都是我假期去打工挣来的，而我哥每个月的烟钱就要大几百。他们根本就不是没钱，
只是舍不得花这点钱。“去医院产检花不了几个钱的，叫我哥少抽几个月烟钱就省出来了，
况且现在还有医保。”村子里的人很少去县城里的医院看病，最多去乡镇上的小诊所输液，
反正小病扛扛就过去了，大病就在家等死。大哥站起来看着我，“你可不要骗我们。
”“我骗你们干啥？不然村支书干嘛每年都要你们交医保钱，
就是去医院看病的时候可以报销一些。”我哥一听这话，眉头愁云尽散。“那你不早说，
我明天一早就带你嫂子去。”“对了，去医院检查要空腹。”“行了行了，知道了。
”母亲却低声念叨着走开，“又得白白送钱给医院去了，我们那时候哪有这么屁事？
大家还不是都这么过来了，现在的人就是有钱没处花。”2第二天刚好是县一中收假的日子，
我担心他们不懂医院的就医流程，便和他们一同前往县里。一大早，
我们就坐着家里的摩托车到路边搭乘去往县城的汽车客运。挂了孕产门诊的号之后，
我们坐在门口排队等待叫号。今天来产检的人格外的多，大哥的耐心很快就被磨得差不多了。
“这什么狗屁医院？为什么那些人没有叫到号就自己进去医生办公室了？
这明晃晃的插队还有没有人管啊？”我哥的声音故意喊得很大声，吸引了许多人侧目而视。
我觉得有些难为情，但还是抬头往医生办公室门口看了一眼。发现那些人手里拿着检查单子，
估计是已经做好检查后咨询医生的，按照医院规定这样的病人无需再次挂号。“哥，
你声音小一点，这是医院，马上就到我们了。”嫂子把我哥拉到了凳子上，“听张桃妹子的，
你可别在这丢人现眼了。”不一会儿，医生接诊室门口的电子显示屏上就跳出了嫂子的名字。
哥嫂进去后，没待几分钟就出来了。我赶忙迎上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嫂子的语气有些不太好，“医生说我今天吃了东西不能验血，先做别的检查。
”“我昨天晚上不是告诉过你们要空腹吗？”“谁叫你没说清楚啊？我确实没吃东西啊，
只不过喝了一杯牛奶而已。”我双眼一黑，差点急得晕了过去。我哥数着一张张缴费单子，
脸色越来越难看。“你这妮子，不是说孕检要不了几个钱吗？这几张单子加起来都大几千了。
”说完，又扭头指责嫂子。“你也是，多什么嘴，你和医生说你姐生了一个傻子干嘛？
就为了检测你肚子里这个娃是不是傻子又要多付一笔快两千的检查费！”嫂子有些委屈，
“那医生也是担心我像我姐一样生一个唐什么氏儿。”我接过单子瞅了一眼，
发现一张无创产前DNA检测NIPT，这检查可比普通唐筛可靠得多。
“现在就先别管费用这些了，来都来了。”来到B超室，
我哥看见是女医生立马让人家换男医生进来。理由是担心胎儿看见女医生会变成女孩，
下面撒尿的地方就不会长把了。我对此真的很无语，又拗不过他。
进来的男医生看了一眼单子说，“你和你老公的学历本只念到小学，
待会儿记得拿着报告单去高危妊娠的门诊咨询，不懂的就多问问，该做的检查都尽量做，
不能掉以轻心。”本是一句贴心的叮嘱，却被我哥听出了另一番滋味。“你这话什么意思？
看不起我们学历低？我媳妇才二十岁，高危在哪？我看你们就是想讹钱，
最近医院是不是又缺钱了？”医生听到这话有些不高兴，“你什么意思？说话咋这么难听？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哥的脾气像吃了火药一样一点就炸，
伸手就抓住了人家医生的衣领。“你再给老子说一遍？你们这群黑心的玩意！
”医生的头被按在了桌子上，但他还是腾出手来抓起电话喊来了保安。
我跟着几个保安冲进B超室的时候，医生正和我哥扭打在了一起。
3大哥因为寻衅滋事被关进派出所，拘留了十天。嫂子接下来的产检是我陪着她完成的。
从大排畸和小排畸的报告上来看，胎儿并没有什么异常。
只是无创的检查报告中有两项高风险数值，医生为了排除唐氏儿，建议嫂子做羊水穿刺。
嫂子的姐姐生出唐氏儿，给她也留下了一些心理阴影。对此，她很是配合医生的建议，
羊穿排在了两天后。为了方便检查，我们办理了住院手续。检查的前一天夜里，
我作为陪床睡在嫂子病床边的躺椅上，正昏昏欲睡时听到了嫂子哽咽的声音。“张桃，
我真羡慕你可以念这么多书，我才小学毕业就被父母逼着去打工，后来就嫁给了你哥。
”“如今什么都不懂就要当妈妈了，我担心自己成为不了一个合格的妈妈，
也害怕自己生出一个傻子。”听到这话，我心里有些泛酸，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
嫂子明明才大我一两岁，可她的脸上已经被太阳晒得黝黑，呈现出农村庄稼人特有的肤色。
在我们那样落后的村子，这样的女性是普遍现象。所以我才会拼了命的读书，
哪怕是靠自己打工赚学费，为的就是想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此时已是深夜，
白日里吵闹的医院现在安静了下来，我也清晰地听到了嫂子抹眼泪的声音。“嫂子，
你别担心，没有谁是生来就会当妈的，慢慢来。”“我就是怕自己，万一像我姐那样，
孩子生下来有什么问题，那我该怎么办？”“嫂子，产检就是为了让我们规避风险，
而不是迎难而上，我们在医院里就听医生的，你不要太焦虑否则对胎儿不好。
”嫂子轻声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第二天一大早，比查房的医生先踏进病房的是我父母。
他们一进门就要把嫂子带回家，说什么也不同意让嫂子做这个检查。“小婷啊，
你可别听他们瞎胡说，咱孩子没有毛病，不用做那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检查，
好好的孩子干嘛非得瞎折腾？”“我问过人了，听说那羊穿检查就是用针戳进你的肚子里，
那可不行，万一要是戳到了孩子那还得了？”一向沉默的父亲此时也在旁边搭腔，“小婷啊，
你就听你妈的话吧，可别再拿我老张家的大孙子折腾了。”嫂子不愿意离开，
说什么也要待下来继续做检查。“爸妈，如果我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个傻子，
那我把他生下来的话就是不负责任，会拖垮我们全家人的。”嫂子声泪俱下，
求着父母让她把这个检查做完。我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挡在嫂子的面前。“爸，妈，
你们应该尊重嫂子的意愿，不能这样对她动手动脚！”话音刚落，
我爸上前来甩了我一个耳光。“你这丧门星，还不是怪你多嘴，这哪里轮得到你说话的份，
赶紧给老子滚开。”我被父亲打得愣了神，捂着脸蹲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医院里的医生也不方便插手孕妇的家务事，但也尽力劝说爸妈权衡利弊后再做决定。
没想到却也遭到了母亲指着鼻子的谩骂，这下，我们一家子彻底在县医院里“火”了，
去到哪都会被人指指点点。那时的我还年轻，脸皮薄，受不了这样的围观，
直接扒开人群跑走了。那天，把嫂子扔给爸妈，也是我人生中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4我跑开后，爸妈还是把嫂子强行带了回家，羊穿检查到底是没做成。自从嫂子回来后，
心情一直不好，整天闷闷不乐，我主动和她说话也不怎么回应。没几天，
我哥也从派出所回到了家里。他见嫂子情绪不对劲，还是耐着性子哄她。“媳妇，
你放宽心吧，我们老张家就没有出过傻子，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像你姐那样，
你该吃吃该喝喝，遇事别往心里搁。”“县医院的医生就是吓你的，
为的就是掏干净我们兜里的钱。”“再说了，那羊穿检查听着就渗人，用针管戳进肚子里，
那孩子还不得被吓死，使不得使不得。”“你听说了吗？隔壁村也有一个孕妇去做产检，
结果发现肚子里的孩子没气了，现在就指望着他们村的神婆能不能把那孩子救回来了。
”......嫂子觉得他实在太过于聒噪，索性把他从房间推了出来，并把门反锁了。
他灰溜溜地来到堂屋，看见我刚买的桃子来了火气。“谁叫你买桃子的？
你难道不知道你嫂子吃了桃子的话会‘逃子’吗？”我朝他翻了一个白眼，“那你说，
嫂子现在能吃什么？”前几天，母亲刚扔了一袋嫂子娘家人拎来的兔子肉。
说是孕妇吃了以后孩子生出来会是兔唇，也不能吃蛇肉，否则舌头会开叉，更不能吃牛肉，
否则会得疯牛病。虽然我只念到高中，但也知道这纯属无稽之谈，可解释了也白解释，
他们就认准这个理了。我哥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后，吩咐我。“去买些葡萄吧，
你嫂子吃了，孩子的眼睛会变大。”“这究竟什么跟什么呀？你们就瞎胡说吧，
嫂子迟早得被你们害了。”看来医院把低学历的孕妇和配偶列为高危妊娠也不是全无道理。
我说完这话后，大哥就追在我屁股后面拿着擀面杖恶狠狠地要揍我。
他打我从来就不会手下留情，向来是下死手的，有一次甚至拿砖头把我脑袋开了瓢。
我父母心疼去县医院看病的钱，所以带我去了乡镇上的小诊所。
小诊所的医生看见我一头的血吓得手抖，在母亲的要求下还是硬着头皮给我缝，
导致我的后脑勺现在还有一个丑陋的疤痕。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在我疼得嗷嗷哭的时候，
我母亲还在和医生吐槽。“这养妮子就是比男孩矫情，要不是算命的告诉我这胎是个男的，
我才不会把她生下来。”那一刻，我心里的伤比头上的伤要疼上百倍。
我为了躲避我哥的暴打，一口气冲到了村口，恰好迎面遇上来送信的邮递员。
他送来了我的高考录取通知书，我以优异的成绩被一所省外的985大学录取。
也就是在此时，嫂子在家里早产，生下了一个唐氏儿。5我拿到通知书的那个夜晚，
嫂子偷跑出村子想回医院做检查。没想到却被我哥及时发现，
带着村子里的人在路口将马上要搭乘上汽车的嫂子拦住了。嫂子在反抗的过程中，
情绪太过于激动，导致了孩子提前出生。在这紧要关头，
我家人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把嫂子送去医院，反而是去叫了村子里的接生婆。
嫂子很多天吃不下东西，生产的时候根本没有力气，孩子的头一度卡在关键位置出不来。
就这么折腾了大半宿，孩子终于在清晨时分落了地。可孩子生下来不会吃奶，
我妈塞了几口葡萄糖水后把孩子呛得满脸紫绀色。这一下可把全家人都吓坏了，
带着刚生产完的嫂子和孩子连夜赶往到县医院。
有经验的产科医生第一眼看到孩子的面容就不太对劲，抽了血之后第一时间送去了检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