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刺鼻得要命。
我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推开病房门。
床上的人安静地躺着，脸上缠着纱布，只露出一双紧闭的眼睛。
"江城？"我轻声唤道。
没有回应。
护士说他昨晚醒过一次，但又昏过去了。车祸导致的脑震荡，暂时失忆。
我在床边坐下，看着他苍白的脸。
江城啊江城，你这个笨蛋，好好的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去那条偏僻的山路？
要不是路过的大爷及时报警，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苏念小姐，您来了。"护士推门进来，"病人的情况比较稳定，不过医生说他可能会有一段时间的记忆混乱。"
"记忆混乱？"
"就是可能会忘记一些事情，或者记混一些人。家属要多陪伴，帮助他恢复记忆。"
我点点头。
江城的父母在国外，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作为他从小到大的竹马，我责无旁贷。
下午两点，他终于醒了。
"江城！"我激动地站起来。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我的眼神有些迷茫。
"你是……"
"我是苏念啊，你的小青梅。"我在他面前挥挥手，"还记得吗？我们从幼儿园就认识了。"
他皱着眉头，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
半晌，他点了点头。
"苏念……"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对不起，我好像什么都记不太清楚了。"
我的眼眶瞬间红了。
"没关系，没关系的。"我握住他的手，"慢慢来，我会帮你想起一切的。"
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但很快被温柔取代。
"谢谢你，苏念。"
从那天起，我每天放学都会去医院陪他。
给他讲我们小时候的故事，讲我们一起上过的幼儿园，一起玩过的游戏。
虽然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但我知道他在努力回忆。
"江城，你还记得我们七岁那年，你为了帮我出气，把隔壁班那个欺负我的男生推进了池塘吗？"
"还有啊，十岁的时候，你生日那天，我偷偷给你做了一个蛋糕，虽然做得很难看，但你说那是你吃过最好吃的蛋糕。"
他静静地听着，眼神专注。
"苏念。"他忽然开口。
"嗯？"
"我觉得……我好像不是江城。"
我愣住了。
"什么意思？"
他有些困惑地摸摸自己的脸。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照镜子的时候，感觉镜子里的人很陌生。"
我急忙安慰他："这是正常的，医生说了，车祸会让人产生这种感觉。你就是江城，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怎么可能认错？"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说话。
第二天，我带了我们小时候的合影。
"你看，这是我们五岁时在游乐园拍的。"我指着照片里的小男孩，"你那时候就很会照顾人了，一直拉着我的手。"
他接过照片，仔细端详。
"这个小男孩……"他皱着眉头，"我怎么觉得他长得和我不太一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
照片确实是我和江城的，但现在的他……
我仔细打量着他的脸。
车祸后的肿胀消退了不少，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还有那个小小的酒窝……
等等。
江城没有酒窝。
而且这张脸，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苏念？"他疑惑地看着我，"你怎么了？"
我猛地回过神，挤出一个笑容。
"没什么，可能是角度问题。小时候的照片嘛，都不太准。"
但我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了。
晚上回到家，我翻出了所有和江城的合影，仔细对比。
越看越不对劲。
虽然五官轮廓有些相似，但细节完全不一样。
我又上网搜了江城的社交媒体，找到了他最近发的自拍。
对比之下，差异更加明显。
我瘫坐在床上，脑子里一团乱。
如果他不是江城，那他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条山路上？
为什么医院的人会把他当成江城？
还有，最重要的是——真正的江城在哪里？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江城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奇怪，江城的手机为什么关机了？
我又给他的室友打了电话。
"苏念？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问，江城这几天在宿舍吗？"
"江城？他不是说要回家吗？三天前就收拾行李走了啊。"
我的手开始发抖。
三天前，正是那个人出车祸的时间。
但如果江城回家了，那躺在医院里的人到底是谁？
"苏念？苏念你还在吗？"
"啊，在在。那个，江城有没有说为什么要回家？"
"好像是说家里有急事，具体我也不清楚。对了，你们不是从小就认识吗？他没告诉你吗？"
我强撑着声音的平静："可能是我忘了。那就这样，谢谢啊。"
挂断电话后，我整个人都慌了。
如果医院里的人不是江城，那我这些天岂不是在照顾一个陌生人？
而且还把我和江城的回忆全都告诉了他！
想到这里，我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他的身份。
我连夜上网搜索最近几天的车祸新闻，终于在一个小版面找到了相关报道。
"18岁高三学生深夜遭遇车祸，身份确认中……"
报道很简单，没有照片，但提到了出事的时间和地点，都对得上。
我又想起了那张让我觉得眼熟的脸。
忽然，一个不可能的想法闪过我的脑海。
我急忙打开学校的官网，找到高三年级的学生名单。
一页页翻过去，当看到某个名字时，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顾言深。
我们学校的校草，高三学生，十八岁。
传说中冷酷无情、拒绝过无数女生的高岭之花。
我和他虽然在一个学校，但从来没说过话。
准确地说，我一直很讨厌他。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单纯看不惯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每次在走廊里遇到，他总是面无表情地从我身边走过，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而现在，躺在医院里让我照顾了这么多天的人，很可能就是他！
我赶紧找出顾言深的照片，和病床上的那张脸对比。
虽然因为车祸有些变形，但五官轮廓几乎一模一样。
尤其是那个小酒窝，绝对错不了。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也太荒谬了吧！
我怎么会把顾言深错当成江城？
而且还对他嘘寒问暖了这么多天，甚至还说了那么多肉麻的话！
想到他醒来后看着我的那种眼神，我恨不得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一定觉得我是个神经病！
不行，我得想办法处理这件事。
明天就去医院，跟他说清楚，然后道歉，然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对，就这么办。
可是，想到要面对那双清澈的眼睛，想到要告诉他"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一样。
这些天来，他对我的依赖和信任，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吗？
而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习惯了他温柔的声音，习惯了他专注听我说话的样子。
这算什么？
一场美丽的误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