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咖啡杯在我手中失去了最后一点温度,杯沿上还残留着沈慧早上匆忙离去,
印下淡淡的玫瑰色唇印。这栋位于滨江的顶层复式公寓,曾是我奋斗多年的勋章,
每一寸空间都精心布置着她喜欢的风格——柔和的米白,点缀着清新的薄荷绿。可此刻,
这昂贵的舒适感像一块沉重的、冰冷的石头,沉沉地压在我的胸口,堵得我几乎喘不上气。
指尖下的平板屏幕冰凉光滑,像是在嘲笑我的无能。指腹划过屏幕,
解锁了那个隐藏极深的图标。画面闪烁了一下,瞬间切入了实时的监控影像。
来自她公司楼下转角那家名为“初见”的花店门口——一个我出差归来为她挑选惊喜花束时,
无意中发现视角绝佳的位置装着的隐秘镜头。沈慧穿着一身米色风衣,
勾勒出我熟悉的、纤细而优雅的腰线。微风拂动她精心打理过的微卷长发。
她对面站着一个男人,身形高大,穿着质地不错的深灰色羊绒大衣,
面孔带着一种阳光般张扬的英俊。他的笑容热烈而殷勤,目光毫不掩饰地落着在沈慧脸上。
男人侧身从那辆铮亮的黑色跑车副驾驶座上,取出了一捧花。
那是一大束浓烈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红玫瑰,花瓣饱满娇艳,犹如凝固的血滴,
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刺眼的、不祥的暗红光泽。他双手捧着,笑意盈盈地递向沈慧。
她带着几分少女般羞涩的笑容伸出了手。那只纤细白皙的手,
曾无数次在我疲惫时为我按摩太阳穴,曾温柔地拂过我的眉眼。此刻,
它毫不犹豫地接过了那捧鲜红的花束。她的脸颊,
清晰地泛起一层我无比熟悉的浅浅红晕——那是一种害羞混合着满足的神情。下一秒,
男人的手臂自然地抬起,环住了沈慧的肩膀。他微微低下头,嘴唇凑近她的鬓角,
似乎在低语着什么。沈慧没有躲闪,没有推开,反而将怀里的玫瑰抱得更紧了些,
甚至略微侧过脸,几缕发丝几乎拂过他的下颌。她的嘴角向上勾起,
那是一个全然沉浸在某种愉悦气氛里的微笑。我强忍着想砸碎平板的愤怒。
掌心瞬间被冷汗浸透,黏腻冰冷。一股难以形容的耻辱感,沿着脊椎一路向上,
瞬间席卷了整个大脑。咔哒——钥匙插入锁芯的轻响,玄关处传来熟悉的、轻盈的脚步声,
伴随着她随手将包放在柜子上的细微声响。
空气里飘来一缕她身上惯用的香水味道——我僵坐在客厅宽大舒适的沙发上,
背对着玄关的方向。平板电脑被我死死攥在手中,我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才能控制住自己不立刻站起来,将那刺眼的影像狠狠摔在她面前质问。“咦?见深,
你回来了?这么早。”沈慧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和笑意,在客厅门口响起,
“今天公司没事吗?我以为你晚上才回来呢。”我没有回头。全身的肌肉紧绷着,
像一张被拉到极限的弓弦,随时可能崩断。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声。“怎么了?不说话?”她的脚步声绕过沙发,来到我面前。
她脱掉了那件米色风衣,只穿着里面一件柔和的米白色针织衫,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
唇角的笑意在看到我表情的刹那,微微凝滞了一下。“怎么了?亲爱的。”她微微歪头,
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语气里是惯常的温柔关切,“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她说着,很自然地伸出手,想要探探我的额头。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皮肤的瞬间,
我猛地偏头躲开了。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拒绝。她的手僵在半空中几秒,
随即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脸上那点疑惑迅速扩大成了清晰的惊讶。“到底怎么了?林见深?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我将平板电脑的屏幕翻转过来,屏幕上的一幕,
那个男人递给她玫瑰、她依偎在他臂弯的画面,静止不动,却像一记无声的重锤,
狠狠砸在空气里。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车鸣,此刻却显得格外刺耳。
空气仿佛凝固了,厚重的阴影沉甸甸地压在我们两人之间。沈慧的目光落在屏幕上,
脸上的血色,如同退潮般一点点消失殆尽。那双总是清澈含笑的眼眸里,
清晰地掠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愕和慌乱,快得像一道闪电,随即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抬起头,看向我的眼睛,唇线紧紧地抿住,下巴微微扬起一个略显倔强的弧度。“他是谁?
”我的声音干涩又嘶哑,“那个送你红玫瑰的‘朋友’?” “朋友”两个字,
被我刻意咬得很重,带着冰冷的嘲讽。沈慧的睫毛快速颤动了几下,视线有一瞬间的飘忽,
避开了我逼视的目光。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抬眼时,
眼底的慌乱已经被刻意武装起来的镇定所取代,甚至还带上了一点……被冒犯的不悦?
“林见深,你监视我?”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利,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双手抱拳摆在胸前。那难以置信的神情如此逼真,几乎让我有那么一瞬间产生动摇。
“回答我!”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猛地站起身,咆哮着喷涌而出。“他是谁?!
那个当街抱着你、送你玫瑰花的男人是谁?!”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她被我的咆哮惊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背脊撞在冰冷的沙发扶手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刚才刻意维持的镇定如同被敲碎的冰面,裂开了一道缝隙。“你冷静点!
”她试图提高声音,但那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抖,“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
监控拍得清清楚楚!”我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炬,狠狠盯着她的眼睛,
捕捉着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他送你玫瑰,你接了!他抱着你,你没躲!沈慧,
你告诉我,什么样的‘朋友’需要这样?嗯?!”“那是……”她急促地喘息着,
眼珠快速地转动,像是在紧急搜寻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只是我一个同事!
他……他最近失恋了,情绪很低落,我只是……只是安慰他一下!那花是他硬要塞给我的,
我也不好意思拒绝,怕他更难堪……” 她的语速飞快,声音带着一种故作无奈的委屈,
“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误会成这样!林见深,你怎么能这样想我?还偷偷监控我?”“安慰?
” 我咀嚼着这两个字,喉咙里溢出冷笑声。“沈慧,你当我是第一天认识你?
你安慰人的方式,就是让别人抱着你,送代表爱情誓言的红玫瑰?还要满脸羞涩地收下?
你这个样子,像安慰?”我死死盯着她,她的眼神在最初的慌乱后,
此刻竟浮现出一种被冤屈的愤怒,仿佛我才是那个犯了不可饶恕错误的人。这种姿态,
比谎言本身更让我心如刀绞。“好,同事关系,失恋安慰……” 我缓慢地点着头,
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带着刺骨的寒意。我手指在平板屏幕上划过,
精准地点开了另一个加密文件夹。屏幕画面切换。不再是花店门口的监控,
而是一个装修风格奢华的公寓客厅,镜头角度像是来自某个隐蔽的角落。画面里,
沈慧出现了。她穿着一件酒红色的真丝吊带睡裙,裙摆短得只堪堪遮住大腿,
衬得她肌肤如雪。那件睡裙……我认得!
正是上个月她跟我说“不小心弄丢了”的那件限量款,当时她还惋惜了好一阵!她赤着脚,
踩在光洁的木地板上,姿态放松而随意,手里端着一杯红酒,
脸上带着一种慵懒又放松的笑意。而沙发另一端,
坐着的正是那个花店门口送她玫瑰的男人——周慕深。他只穿着简单的家居T恤和休闲长裤,
神情同样放松,两人似乎在聊着什么愉快的话题。背景里,隐约传来轻柔欢快的音乐。
我把平板再次举到她眼前,让那清晰得令人窒息的家居画面占据她全部的视野。
冰冷又平静的道:“那么,这件你告诉我‘弄丢了’的睡裙,沈慧,
为什么会在你家‘失恋需要安慰’的男同事家里,穿在你身上?你在他家,穿着这样的睡衣,
喝着红酒……也是在安慰他?”时间仿佛被冻结凝固在这令人窒息的客厅里。
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也变得冰冷而锐利,切割着沈慧那张血色尽失的脸。
她死死地盯着平板屏幕。那张穿着酒红睡裙、在另一个男人公寓里神态慵懒的照片,
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穿了所有精心编织的谎言。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
几次努力想要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此刻,所有辩解的泡沫都被这铁证无情地戳破。
“林见深……”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变了调,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崩溃,
“你他妈监视我?你一直都在监视我?!多久了?!告诉我多久了!” 她猛地抬起头,
眼睛里不再是惊惶,而是燃烧起来的、被彻底侵犯和背叛的狂怒,那火焰几乎要将我吞噬。
“你是个疯子!你怎么敢?!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她尖叫着,
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震得我耳膜生疼。她几乎是扑上前一步,伸出颤抖的手,
想要抢夺我手中的平板。“凭什么?”“就凭我是你男朋友!
” 我猛地将手中的平板电脑高高举起,在沈慧惊骇的目光中,
狠狠砸向坚硬冰冷的云石茶几桌面!砰——!!!温热的鲜血几乎是立刻涌了出来,
顺着我的手掌蜿蜒流下,一滴一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痛吗?
此刻只有疼痛可以让我冷静下来!尖锐的物理疼痛贯穿手掌神经,清晰地传递上来。
但更汹涌、更无边无际的,却是心口那块巨大空洞中传来的冰冷彻骨的剧痛。下一秒,
一个身影猛地扑到了我脚边。沈慧!她双膝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她猛地抬起手,
试图去抓我受伤流血的手腕。“见深!你的手!”她的声音彻底变了调,
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恐慌和哭腔,“松开!快松开啊!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伤哪了?!
”她的手指冰凉,带着剧烈的颤抖,惶恐地想要触碰我那血肉模糊的掌心,
我的身体已经麻木了。没有回应她的触碰,也没有丝毫闪避。“呵……”,“你还会在乎吗?
”沈慧的动作猛地僵住。她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仰着头看我,
脸上那种因惊吓而生的恐慌瞬间凝固了。“林见深……”她的嘴唇抽噎,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这样?三年……我们在一起三年了……难道……难道三年的每一天,
都……都抵不过这一段监控?抵不过一段录像吗?
”“你告诉我……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都算假的吗?
都是假的吗?!”“假的?” “沈慧……那你告诉我……告诉我真相!监控里那个人是谁?
!睡裙是怎么回事?!你在他家喝酒又是为什么?!”“只要你说!只要你说一句实话!
哪怕是最不堪的实话!说啊!”“说啊!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什么?!我对你不够好?
不够爱你?还是……从一开始,就是我林见深他妈的在自作多情?!!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猛地低下头,双手捂住脸,崩溃地嚎啕大哭起来,
肩膀剧烈地耸动,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 泪水从她指缝间汹涌溢出,
语无伦次地重复着道歉,却依旧死死回避着我的问题核心。那一声声空洞的“对不起”,
如同冰冷的雪水,兜头浇灭了我心中最后一丝狂暴的火焰。只剩下彻骨的冰寒和无边的疲惫。
“别……”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恐惧的颤抖,“别动它!见深!
让我帮你……先把它弄出来……快,让我看看……” 她伸出手,指尖依旧冰凉得可怕,
颤抖着想要靠近那片嵌入我血肉的玻璃,却又畏缩着不敢触碰。
我的目光缓缓从掌心的伤口移开,越过她惊恐无助的脸,
最终落在她苍白纤细、此刻正微微发着抖的手指上。那手指,
曾经无数次温柔地拂过我的眉梢。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帧画面——暴雨里她跑过三条街就因为我随口说想喝某家店的粥,
发烧时她整夜不睡一遍遍用温水给我擦身降温,她窝在我怀里看无聊电影时满足的侧脸,
她第一次戴上我求婚戒指时眼里闪烁的泪光……那些鲜活的、温暖的、刻骨铭心的画面,
此刻却被茶几上刺眼的鲜血和身后碎裂冰冷的监控画面,撞击得摇摇欲坠。
失措的女人……和监控里那个穿着酒红睡裙、在另一个男人家中浅笑嫣然的影子……哪一个,
才是真实的沈慧?还是说,这七年的朝朝暮暮,从头到尾,
都只是一场精心编织的、巨大的骗局?我看着她伸过来的、颤抖不止的手指,
忽然觉得无比陌生。那指尖上的凉意似乎能穿透空气,直抵我心口。
我下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把自己的手往里缩了缩,避开了她想要触碰的意图。
沈慧指尖猛地一抖,僵在半空。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那双被泪水冲刷得异常明亮的眼睛,
清晰地捕捉到了我眼神里的冰冷、疲惫和……那份无法掩饰的戒备与疏离。
沈慧踉跄着逃回了二楼的卧室。楼下只剩下我一个人,深陷在冰冷宽大的沙发里,
掌心深处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灼痛着。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电子提示音,
极其突兀地钻进了我的耳膜。滴答。声音的来源……是地上那片狼藉的中心!
那块被摔得变形、屏幕布满蛛网裂纹、但似乎并未完全报废的平板电脑残骸!
一道极其微弱的幽蓝色光芒,正从碎裂屏幕的边缘缝隙里顽强地透出来!是……信息推送?
还是某个后台进程?一个冰冷刺骨的念头,扎进了我的脑海——那平板里,
是否还藏着更多未被发现的秘密?那个隐藏监控的文件夹,是否只是冰山一角?
沈慧最后抢夺它时的惊恐欲绝,仅仅是因为那些已经被我看到的画面吗?血液似乎瞬间逆流,
冲向冰冷麻痹的四肢。我几乎是扑下了沙发,
膝盖重重砸在冰冷坚硬、布满细小玻璃碎屑的地砖上。尖锐的刺痛从膝盖传来,
却奇异地压过了掌心的抽痛。顾不上满地的狼藉和膝盖的刺痛,我颤抖着伸出手,
指尖带着尚未干涸的血迹,几乎是屏住呼吸地,
颤抖的指尖触碰到平板冰冷变形的金属外壳边缘,上面还沾着我自己早已冷却的血迹。一次,
失败。屏幕毫无反应。两次,失败。只有细微的静电刺痛指尖。
第三次……指尖沾染的血迹似乎起到了某种诡异的导电作用,或是某种垂死挣扎的回光返照。
嗡——一声极其微弱的震动感传来。屏幕边缘那幽蓝色的光芒猛地跳动了一下!紧接着,
碎裂的屏幕中心,那蜘蛛网裂痕最密集的区域,竟然如同垂死挣扎般,闪烁了几下,
亮起了一小块勉强可以辨识的区域!屏幕上显示的,
赫然是一个极其陌生的云端存储App的图标界面!登录状态……竟然是自动保存的!
沈慧的账号?!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隐藏的云端账号?!
指尖因为剧烈的心跳和恐惧而抖得几乎无法控制。我死死咬着牙,
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用尽全力稳住手指,着一种近乎破罐子破摔的决心,
戳向那个幽暗的云盘图标!最顶端,是三个清晰无比、带着红点提示的文件夹名称!
像是三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瞬间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烫穿了灵魂!
新项目资料文件夹:陈医生体检报告存档文件夹:Mike健身计划调整周慕深!
那个送花、拥抱、拥有她“丢失”睡裙的男人!陈医生?她上周刚说例行体检的私人医生?
Mike?她新报的那个据说很专业的健身私教?三个名字!三个男人!
大脑如同被万吨重的攻城锤狠狠砸中!眼前猛地一黑,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