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阳光透过教室的百叶窗斜切进来，在陈宇轩的白衬衫上投下几道清晰的光影。
他站在讲台前，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敲在人心口的鼓点。我叫苏悦，
是这学期刚入学的大一新生。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原本以为大学第一节课会无聊到打瞌睡，结果他一开口，我就忘了时间。
他讲的是《现代文学导论》，不是照本宣科的那种念PPT老师，
而是把鲁迅和余华掰开了揉碎了讲，还穿插着自己的理解。他说：“文学不是考试分数，
是你难过时能抱住的东西。”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个人不一样。他说话时不急不缓，
眼神沉静，偶尔抬眼扫过全班，目光落在我这边时，我心跳漏了一拍。下课铃响了，
大家收拾书包往外走，我却坐在原地没动。我想再看他一眼。他低头整理教案，
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一截干净的手腕。阳光落在他眉骨上，阴影恰好藏住情绪，
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我鼓起勇气站起来，拿着笔记本走到讲台边。“陈老师，
刚才您讲的那个关于人物动机的部分……我不太明白，能不能再解释一下？”他抬头看我，
眼神温和，“哪个部分？”我说出来，他点点头，接过我的笔记本，
在空白页上画了个简单的结构图，边写边说：“人物的行为逻辑，往往藏在他过去的经历里。
就像你现在坐在这里提问，是因为你真的想懂，而不是为了应付考试。”我愣住，脸有点热。
他说得对。我不是为了加分，也不是装勤奋，就是单纯地想听他多说几句。“谢谢您。
”我把笔记本合上，小声说，“您讲得真好。”他嘴角动了动，没笑，但眼神柔和了些，
“以后有不懂的，可以来办公室找我。”我说好，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
“那……我明天能来吗？”他看着我，顿了几秒，点头。走出教学楼的时候，风很轻，
吹得我耳后的碎发乱飞。我心里有种奇怪的踏实感，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安心靠近的人。
可我没料到，这份安心很快就被现实打破。第二天我去办公室，刚敲门进去，
就听见隔壁张老师的声音：“小陈啊，你最近是不是跟学生走得太近了？
昨天课后我还看见一个女生单独留你教室。”陈宇轩正在泡茶，动作没停，“她是新生，
问题比较多，我多讲几句而已。”张老师冷笑，“你才来两年，别给自己惹麻烦。
咱们学校虽然没明文禁止师生恋，但风言风语传出去，对你评职称没好处。
”我站在门口没敢进去，手心全是汗。原来，连靠近他都会成为别人的谈资。我退后一步，
转身跑开了。那天晚上我没去自习，一个人在操场坐了很久。手机震动，
是他发来的消息：“明天还来吗？”我盯着屏幕，眼泪差点掉下来。我回：“来。
”第三天我还是去了办公室。他看到我，没问为什么昨天没来，
只说：“我把昨天的内容重新梳理了一遍，你看看这个笔记。”他递给我一张纸，
上面是他手写的分析，字迹工整，逻辑严密。我接过时指尖碰到他的，那一瞬间，
我们都愣了一下。我没躲开，他也只是轻轻收回手。“苏悦。”他忽然叫我的名字。“嗯？
”“如果你觉得压力大，可以不来。”我摇头，“我不怕。”他说：“可我会怕。
”我抬头看他，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明显的疲惫和挣扎。“你是学生，我是老师。
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被人说闲话。”我咬住嘴唇，“可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我老师，
而是因为你这个人。”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让我离开。
最后他只说了一句：“别让别人知道。”我们开始小心翼翼地相处。我依旧常去办公室，
但他不再单独留我太久；我在图书馆自习，他也只是远远看一眼就走开。可越是克制，
感情越深。有一次我在食堂被几个同班女生围住。“听说你天天往陈老师办公室跑？
”其中一个笑着问我，“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得漂亮就能特殊待遇？”我没说话。
另一个冷笑：“我们也不是针对你，就是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你就能单独辅导？
”我说：“我没有特殊待遇，我只是……喜欢学习。”她们哄笑起来，“装什么清高？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和他关系不一般？”我攥紧餐盘，指甲掐进掌心。
那天晚上我在宿舍哭了一场，第二天照常去上课。陈宇轩察觉到我眼睛肿了，
课间把我叫到走廊。“谁欺负你了？”我摇头，“没事。”他盯着我看了很久，
忽然说：“如果我们在一起的事被人知道，你会后悔吗？”我摇头，“不会。
”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很朴素的银戒，戴在我左手无名指上。
“我们结婚吧。”他说，“不办仪式，不告诉任何人，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愣住，
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你确定吗？万一被发现……”“我确定。”他握住我的手，
“我不让你一个人扛。”那一刻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后来的事情果然如我们预料的那样糟糕。张老师举报了陈宇轩，说他与学生存在不正当关系。
学校开始调查，同事议论纷纷，我妈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语气里全是担忧。
最难受的是那些曾经点头打招呼的同学，现在见我都绕着走。但我没再哭。
因为每次我想退缩时，他都会看着我说：“苏悦，你还记得开学那天你问我问题的样子吗？
那时候你就很勇敢，现在也一样。”我点头，握紧他的手。我们熬过了三个月的调查期，
最终因为没有实质证据，事情不了了之。但他决定不再隐瞒。
他在学院大会上公开承认我们的婚姻关系，说：“她不是我的学生，是我的妻子。
如果这违背了什么规则，请处分我一个人。”全场寂静。后来他真的被扣了年终奖，
还被调离教研组三个月。但他没后悔。我妈第一次见他，紧张得手都在抖。
他很认真地对她说：“阿姨，我会一直对她好。”我爸拍拍他肩膀，“我相信你。
”张老师后来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偶尔看他一眼，眼神复杂。至于那些孤立我的同学，
有个人私下找我道歉，说她们其实只是嫉妒我能遇到这样一个人。我没怪她们。
爱情从来不是错，错的是这个世界总想给它套上枷锁。而我们，只是选择了挣脱。
那枚银戒戴上的第二天，我把它塞进铅笔盒的夹层里，用橡皮压住。每天早上第一件事，
就是拉开铅笔盒看一眼。不是为了确认它还在，而是提醒自己——我不是在做梦。
可现实从不给我做梦的余地。陈宇轩调离教研组的消息传得很快。有人说是处分，
有人说是“内部调整”，但我知道，那是他为我扛下的代价。办公室的门不再对我敞开。
他现在用的是临时分配的、位于行政楼角落的小隔间，连空调都不太灵。
我只能趁着交作业的时候，把饭盒悄悄放在他门口的窗台上。有一次，
我听见门内有翻纸的声音，接着是脚步。门开了一条缝，他探出半张脸，
声音压得很低：“下次别送了。”“你吃了吗？”我问。他没回答，只是伸手接过饭盒，
指尖擦过我的掌心。那一瞬，我几乎想抓住他的手腕，告诉他我有多想他。但我不能。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我们同时僵住。他迅速把饭盒拿进去，门轻轻合上，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我站在原地，手还悬在半空。回到宿舍，手机震动。
是他发来的消息：“今天张老师去人事处了，问了我的婚姻状况。”我盯着那行字，
心跳加快。他知道我们结婚了？我回：“你怎么说的？”过了很久，他才回复：“我说，
我有家了。”没有否认，也没有公开。可这已经够危险了。那天晚上，我妈打来视频电话。
她一边织毛衣一边问：“悦悦，你最近是不是瘦了？是不是压力太大？
”我笑着摇头：“没有，就是天气转凉，穿得多显得瘦。”她叹气：“你爸说，要是真有事，
别一个人扛。”我手指一颤。他们察觉了吗？我强撑着聊完天，刚挂断，手机又响了。
是陈母。陈宇轩之前提过，他母亲一直催他相亲，对象是老家医院的医生，
条件“门当户对”。他没答应，但也没说明原因。我点开语音留言，
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小陈说他已经有对象了，但不肯说是谁。
阿姨不是要干涉你，只是希望你能找个稳重、知根知底的人。你们老师这行，
名声比什么都重要。”我关掉手机，躺进被窝，把脸埋进枕头。原来不只是学校在施压，
连他的家也在一点点收紧绳索。第二天我去图书馆，想查点资料转移注意力。刚坐下，
就听见身后传来低语。“听说了吗？陈老师被调查了。”“肯定是因为那个苏悦，
天天往他办公室跑。”“她以为自己是谁？长得也不怎么样，装什么清高。
”我握着笔的手微微发抖，但没回头。我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哭着跑开。我翻开笔记本，
一笔一划地抄写《文学导论》的笔记。字迹工整，像在证明什么。可当我翻到一页空白时，
发现角落里被人用红笔写了两个字：贱人。我盯着那两个字，呼吸变慢。我没有撕掉它，
也没有换本子。我拿起笔，在那两个字旁边，写下一行小字：“我爱他，不犯法。
”然后继续抄写。傍晚，我去了行政楼。他不在隔间，门虚掩着。我正要离开，
听见隔壁办公室传来张老师的声音。“……小陈这人平时挺稳重，怎么突然犯这种错？
学生还没毕业呢！”另一个声音附和：“听说那女生家里普通，父母都是工人，配不上他。
”“关键是影响太坏！咱们学院多少年轻老师看着呢，要是都学他，还怎么管学生？
”我靠在墙边，指甲掐进掌心。他们说得好像我们犯了罪。可爱情什么时候成了罪？
我转身要走，却听见陈宇轩的声音从走廊另一头传来：“张老师，您刚才说的话，
能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吗？”我僵住。他穿着白衬衫，袖口卷起，手里拿着一叠文件。
脸上没有怒意，只有冷峻的平静。张老师显然没料到他会来，愣了一下：“小陈，
我这不是为你好？你才二十八，前途无量，别被一时冲动毁了。”“所以您去人事处举报我，
也是为我好？”“我这是维护师德！”“师德？”他冷笑，“我从没在课堂上偏袒她，
没利用职务之便谋私利，没在公开场合与她有过逾越之举。您说的‘不正当关系’，证据呢？
”张老师语塞。陈宇轩往前一步：“您怀疑我，可以。
但请不要用道德绑架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学生。她只是来听课，只是问我问题，
只是……想多了解我一点。”他的声音低下去：“而我，只是没忍住喜欢了她。
”我靠在墙后，眼泪无声滑落。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亲口说出“喜欢”这个词。不是隐忍，
不是克制，而是坦然。张老师沉默良久，最后只说了一句：“你迟早会后悔的。
”陈宇轩没回答，转身朝我这边走来。我从阴影里走出来，他看到我，眼神一震。
“你都听见了？”我点头。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动作很轻：“怕吗？”“不怕。
”“可我怕。”他低声说，“我怕你被议论，怕你被孤立，怕你有一天会觉得，
跟我在一起太累了。”我抓住他的手，把他的掌心贴在我脸上：“那你更要让我留在你身边。
不是学生，不是秘密，是妻子。”他闭上眼，喉结滚动。那一刻，我感觉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几天后，我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明天下午三点，校门口咖啡馆，我想见你。
”没有署名，但我知道是谁。陈母。我盯着那条短信，心跳如鼓。她要见我，是接受，
还是当面拒绝？我告诉陈宇轩，他沉默了很久，才说：“我去陪你。”“不。”我摇头，
“这是我必须一个人面对的事。”第二天，我穿了最普通的牛仔裤和白衬衫，
像开学那天一样。我提前十分钟到咖啡馆，坐在靠窗的位置。三点整，门被推开。
她穿着素色外套，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眼神温和却带着审视。她在我对面坐下，没说话，
先打量了我很久。然后，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轻轻推到我面前。
是陈宇轩高中时的毕业照。“他从小就很安静，”她开口，声音很轻，“不爱说话，
但心里有主意。我丈夫走得早，我一直觉得，他太像他爸了——把什么都憋在心里。
”我低头看着照片里的少年，眉眼清冷，和现在的他一模一样。“我知道他现在不幸福。
”她继续说，“他拒绝所有相亲，手机从不离身，半夜还改论文。
我以为是他工作太忙……直到他说，他结婚了。”我抬头看她：“阿姨，
我很抱歉让您突然知道这件事。但我们是认真的。”她盯着我：“你才二十岁，苏悦。
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跟着他，你要承受多少压力？别人的目光，
学校的规矩，还有我这个……可能不接受你的母亲？”我深吸一口气：“我想清楚了。
我不怕压力，也不怕别人怎么看。我只怕有一天，他为了保护我，把自己逼到绝路。
”她没说话，只是慢慢收起照片。窗外，一片梧桐叶缓缓飘落，卡在玻璃缝里，不上不下。
她终于开口：“下个月我生日，你们……能回来吃顿饭吗？”我愣住，眼眶瞬间发热。
“您是说……”“我想看看，他选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我用力点头：“我会好好准备。
”她起身要走，忽然停下，回头看了我一眼：“别让他太累。他从小，就不懂得照顾自己。
”我望着她走出门，背影微驼，却走得坚定。我低头，从包里拿出铅笔盒，打开夹层。
那枚银戒静静躺着。我把它拿出来，戴回无名指。戒指有些松了，像是瘦了太多。我握紧手，
仿佛握住的是我们正在一点点拼回来的未来。手机震动。是陈宇轩的消息：“她说什么？
”我回：“她说，你要记得吃饭。”打完字，我抬头看向窗外。天边有云层裂开一道缝隙，
阳光斜劈下来，照在对面教学楼的玻璃上，刺得人睁不开眼。我正要收起手机，
忽然看见张老师站在街对面，手里提着公文包，目光直直地望向咖啡馆。他看到了我。
也看到了我手上的戒指。张老师站在街对面，目光钉在我手上那枚银戒上。他没有走近，
也没有回避，只是站着，像一尊被风化的石像，公文包沉沉地垂在身侧。我心跳漏了一拍，
下意识想把手缩进袖口，可最终没有动。戒指戴上去的那一刻，就已经不是秘密了。
我直视着他，手指缓缓收紧，掌心压住那圈微凉的金属。阳光斜劈下来，照得玻璃反光刺眼，
我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看见了，也明白了。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陈宇轩：“他还在吗？”我没回。只是慢慢站起身，拎起包，推开店门走出去。风有点冷，
吹得梧桐叶打着旋儿贴上人行道。我走过斑马线，与他擦肩而过。他没拦我，也没说话，
但我听见他低声说了句：“你知不知道这会毁了他？”我没停下，只说：“我也在怕，
可我更怕他一个人扛。”脚步没停，一路回了宿舍。刚推开门，室友们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琳低头翻书，阿婷假装在整理衣柜，只有靠窗的小薇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我知道她们在议论什么。果然，晚上朋友圈炸了。
一张模糊的偷拍照——我戴着戒指走出咖啡馆，背景是陈母离去的背影。
配文只有五个字：“师生恋实锤？”转发量迅速破百。评论区像一口沸腾的锅。
“难怪陈老师最近情绪不对”“小姑娘图什么？编制还是房子？”“这种关系能长久？
等他升副教授就知道了。”还有人艾特学院官微，要求“彻查师德问题”。我盯着屏幕，
手指发僵。这不是第一次被议论，但这一次，不再是猜测，是确凿的证据。凌晨两点，
我收到一条私信：“苏悦，我是张老师。明天上午九点，人事处会议室，你来一趟。
”没有称呼，没有多余的话，像一纸传唤令。我回：“为什么是我？”“因为你还是学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