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站在水里一动一不动,瞅准目标,快速的扑了过去。
日头大了起来,晒得弟弟的小脸通红一片。
她赶紧编了一个像样的草帽盖在弟弟的头上。
草帽的尺寸被她编得有些大,将他的整个小脸通通笼住。
阿芙眉眼一弯,重新下水抓鱼。
她抓到了西条鱼,将之放在草篓里正要背回家。
弟弟甄荣跑了过去,蹲在旁边,小手暗搓搓的想要伸进去。
“你要做什么?”
阿芙笑着问他。
“姐姐,我想要抱抱。”
“不可以,你若是抱丢了我们可就没得吃了。”
阿芙利落将篓子挂在肩膀上,牵着弟弟的手回家。
看到几株长势很好的野菜,阿芙松开弟弟的手拔了起来。
这些野菜很嫩,可以做一道菜汤,她相信寿全哥哥会喜欢。
今日的收获颇丰,阿芙一路上都带着笑脸,他们抄隐蔽的小路回家。
鱼这种食物,阿芙并不想让村里的其他人知道。
她得靠着这点点鱼肉养活一家人,包括她的寿全哥哥。
阿芙回来时天色己渐渐暗沉下来,甄家的草屋地处偏僻,旁边只有两家人,且与甄家关系较好。
听到屋里传来低低的咳嗽声,阿芙的脚步更快了。
她打开竹篱让弟弟先进去,将竹篓里快要死掉的鱼扔进缸里,心里默默祈求着它们最好能活过来。
阿芙进了西屋的门,推开门,小小的木桌上放着一盏油灯,清雅俊秀的少年坐在一旁,手里还拿着一卷书。
看见阿芙,他朝她笑笑,“怎回来这般晚?”
每次看到他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阿芙都想让他变得更加红润。
听爹娘所说,寿全哥哥的虽从小身子弱,却也能安然长大,娶妻生子。
如果不是为了救她,他可以更健康,可以凭借着自己出色的能力离开这个贫穷的小山村。
五岁那年,阿芙在大冬天里被邻家姐姐推下结冰的湖里,若不是寿全哥哥不顾一切跳下去救她,恐怕她早就死了。
大夫说,以寿全哥哥的身子很难活到及冠之年。
阿芙不相信,她可以将他养的很好,他可以活得很久。
而不是拖着病体苟延残喘的活着。
如果不是她……他可以活得很轻松,很肆意,可如果不是他……这世上再无阿芙。
她曾经执拗的问他,为什么要救她。
他说:你是阿芙。
因为掉水的是她,他才会奋不顾身的去救她吗?
“阿芙”见她愣愣地站在那里,寿全轻轻唤了她一声。
阿芙走到他的身边,将手里紧紧揣着的小东西露出来给他看。
她的目光里带着期盼,寿全如她所想那般探头去看,她紧握着的小手瞬间松开,掌心里有五枚鸟蛋。
蓝色的蛋壳上还残留着温热的气息,阿芙笑嘻嘻的看着他,“寿全哥哥,这是我给你补身体的,你稍等一会儿,我现在就去做饭。”
说罢,不等他回话就蹦蹦跳跳的离去。
寿全望着她的背影,眼底含笑,等人一走远,喉咙的痒意再也无法压制剧烈的咳嗽起来。
离得再远,阿芙也能听到那仿佛要将心肺咳出来才罢休的声音。
她脸上的笑意早己消失,她知道寿全哥哥想要看到自己开开心心的样子,那她便如他愿。
她去看了缸里,那几条鱼己经活了。
阿芙抓起一条看起来要活不过来的鱼开膛破肚,两个弟弟像木桩子一样,手搭在膝盖上,弓着腰守在她的旁边看她刮着鱼鳞。
时不时地还想抢过长姐手中的刀刃,自己上手,阿芙便抬头恶狠狠的瞪他们一眼,这便又老实。
西屋里传来婴儿哭闹的声音,阿芙怕寿全哥哥带不过来,忙把两位弟弟赶去带娃。
她则煮好了鱼汤端上桌。
甄家算是富裕人家,阿芙的祖上是马匪出身,娘亲来历成迷却精通绣艺,靠着出神入化的绣技养活了一大家。
半年前,娘亲刚生下幼弟不久,去城里买一些孩童用的布,他们两人一去再也没了消息。
寻了大半年,连具尸首也未曾见到,县太爷以意外死亡为由结了案。
甄家的顶梁柱没了,剩下的不是小的便是病弱的,阿芙身为长姐自该担起养育弟弟们的责任。
阿芙舀起一碗鱼汤递到寿全的面前,“寿全哥哥你先喝口鱼汤暖暖身子,把弟弟给我吧。”
她的眉间无疲惫之态,寿全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稚儿,“你先坐下,我抱着就好。”
他的脸上浮起失落的神情,“阿芙是嫌弃寿全哥哥了吗?
可是觉得我无用。”
甄荣大大的喝了一口汤,眼神来回地在姐姐与寿全哥哥身上瞟来瞟去。
阿芙看见了狠狠地瞪他一眼,这才老老实实吃饭。
她知晓寿全的失落都是装的,可看到他的眉头紧蹙,阿芙心里很是不开心,她急忙解释,“并不是,我担心弟弟太闹会影响你。”
“不会。”
见他如此,阿芙不再强求,她时不时地往他的碗里添汤,将鱼腹最嫩的肉夹到他的碗里。
甄荣也学着姐姐的样子给寿全哥哥夹菜。
娘亲的绣技很高超,并且留下了两本绣谱。
阿芙的绣技也就初初能看,她挑着油灯,坐在凳子上,一遍遍的翻着绣铺。
寿全抱着孩子进来,看到的便是她认真专注的模样。
他在她的身边坐下,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书静静地陪着她。
屋外的蝉鸣声早己消失,西周静悄悄的安静极了。
阿芙将绣有翠竹的荷包收好,她翻来覆去看了看觉得还可以,转而递给她的寿全哥哥。
“给我作何?”
他又没有银子,拿着荷包也无甚用处,不如拿出卖了还能有点进项。
“我看到张秀才的腰间也挂着一枚荷包,寿全哥哥,你别嫌弃。
等我以后绣技更好了,我再给你换一个新的。”
寿全静静的摩挲着布料并不是很好的荷包,他垂眸没说话。
己经很晚了,阿芙正打算从寿全哥哥的怀中接过弟弟,被他抬手挡了挡。
阿芙不解地看向他。
“阿芙,你弟弟就让我来带吧。
我带个孩子没什么问题。”
他低头看着睡得香喷喷的孩子,问道:“你弟弟的名字你打算取什么?”
阿芙被问懵了,她每天都在想着如何让家里吃饱,如何赚取多余的银钱,心思压根就没放在弟弟的身上。
如今被问到,她烦恼的挠挠头。
看见她这般,寿全看向她的眼神愈发的温柔,被他这样看着,阿芙不自主的说:“寿全哥哥,我并不会取名。”
她连识字都不多,更别说取名了。
“寿全哥哥,你给小弟取吧。”
怕他在意太多,阿芙便说:“反正你迟早都是我的人,提前给他取名字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