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开玄阴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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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时,檐角还在滴水,像更漏迟迟不肯歇。

青禾把木桶搁在飞虹桥栏上,桶里姜汤只剩半寸热气,漂着两片没化开的姜片,像两只不肯沉下去的小舟。

扁担压得左肩木了,他换到右肩,继续往后山走,脚步踏在湿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啵啵”声,像鱼嘴在水面吐泡。

镇煞塔立在黑钢岩的台基上,七层,无窗,雨痕沿墙流下,像一道道被铁刷子刮过的旧伤。

塔门口悬着两盏白纸灯笼,被风吹得鼓起来,又瘪下去,灯芯噼啪炸出几点火星,照出守门弟子恹恹的脸。

青禾把木桶递过去,弟子掀开盖子,热气扑在他下巴,烫出一片红。

弟子用竹勺舀了一点尝,皱眉:“凉了。”

青禾没辩解,只是低头把桶抱回来,自己仰头灌了一大口,辣得喉咙像吞了火炭,却硬生生咽下去。

弟子这才挥手让他进塔。

塔里比外面更黑,雨声被石墙挡住,只剩自己的心跳在耳廓里撞。

青禾数着台阶往下走,十八级,转一个弯,再十八级,石阶缝里渗出水珠,踩上去滑得像抹了油。

底层灯火只有一盏,挂在铜梁上,火苗被阴风吹得横躺,像一条挣扎的小蛇。

驼背老杂役蹲在丙字井旁,背影像一张拉满的弓,手里竹筒伸进井口,筒壁挂着白霜。

听见脚步声,他侧了侧头,没说话,只把竹筒递过来。

青禾接过,筒里水色漆黑,晃一晃,竟映不出灯火,像一筒磨碎的夜。

驼背老忽然伸手按住青禾的手腕,指尖冰凉:“脉乱了。”

青禾想抽手,却被扣得更紧,老杂役的指甲缝里嵌着黑垢,像常年不洗的铜币。

他压低嗓子:“井里的东西今晚抬头,你送完汤就走,别回头。”

话音未落,井底传来“咚”的一声,铜盖微微跳起,锁链哗啦一抖,赤红铁锈簌簌落下,被阴风卷着,在灯影里飘,像一蓬烧尽的纸灰。

青禾把姜汤倒进井边石槽,汤水一接触井壁,立刻泛起细白泡沫,像被无数小嘴吮吸。

驼背老从怀里摸出一截黑绳,绳上串着三枚铜钱,铜钱边缘磨得发亮,刻着“大玄通宝”西字。

他把绳子绕在青禾左手腕上,打了个死结:“戴着,别摘。”

青禾想问,驼背老却推他肩膀:“走。”

回身的瞬间,井底又响,这次不是“咚”,而是“咔啦”,像骨头被折断。

青禾没忍住回头,灯火恰被风吹灭,最后一瞥里,铜盖缝隙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指甲青黑,指节瘦得像枯藤。

那只手在空气里抓了抓,又缩回去,锁链猛地收紧,发出金属被拉首的尖叫。

青禾几乎是跑上台阶的,肩膀撞在转角石壁上,生疼。

出塔时,雨又下了起来,细如牛毛,却冷得刺骨。

他把木桶倒扣在头上,雨点敲在桶底,咚咚咚,像井里的回声追上来。

飞虹桥上的灯笼全熄了,溪水暴涨,卷着碎木片往下冲,偶尔有银白的鱼跃出水面,又落回去,溅起的水花被雨线割得粉碎。

回到外院厢房,李多宝的鼾声正打得均匀,像远处磨坊的水车。

青禾把湿衣服脱下来,搭在窗沿,铜钱绳贴在腕上,被体温焐得微暖。

他躺下,却睡不着,睁眼望着房梁,横梁上有一道裂缝,雨水渗进来,在裂缝边缘凝成水珠,悬而未落,像一颗随时会坠下的泪。

子时更鼓敲过三声,腕上的铜钱忽然自己动起来,绳子勒进皮肉,生疼。

青禾翻身坐起,黑暗中,铜钱绳发出极淡的红光,像被炭火烤过的铁。

红光顺着手臂往上爬,经过肘弯,停在左胸,那里忽然“咚”地一跳,声音大得连耳膜都震。

紧接着,整条左臂冷得像***雪堆,冷意沿经络往心口钻,却在膻中穴被另一股热流截住——那是青灵根在反击,热流像火蛇,与冷意缠斗,撕咬,最后竟拧成一股,猛地冲向耳后。

青禾听见“啪”的一声轻响,像薄冰裂开,随后是汹涌的水声,却不是雨,而是血。

血在耳廓里奔流,冲得鼓膜发胀。

他抬手摸耳朵,指尖沾到一点湿,不是血,是汗。

铜钱绳的红光熄了,绳子却自己松开,三枚铜钱落在床板上,发出清脆的“叮”。

最后一枚铜钱滚到枕畔,立着转了几圈,倒下去,正面朝上——“大玄通宝”西字被磨得几乎看不见,反面却多了一道裂缝,像被刀劈过。

窗外,雨忽然停了。

月亮从云缝里漏出一弯,冷光洒在屋地上,照出铜钱裂缝里渗出的极细黑线,那线扭了扭,化作一缕烟,消散在月光里。

青禾听见自己的心跳慢慢平复,却听见另一个声音,从极远处传来,像有人在井底喊他的名字:“许——青——禾——”声音拖得很长,尾音却忽然断了,像被剪刀剪去一截。

青禾屏住呼吸,等了半晌,再无声息。

他重新躺下,背贴着墙,墙砖冰凉,像井壁。

铜钱在枕边安静躺着,裂缝却悄悄扩大,像一张慢慢张开的嘴。

天快亮时,青禾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又回到井底,井水退尽,井壁变成一面铜镜,镜里映出他的脸,却比他本人瘦,眼眶深陷,瞳仁漆黑。

镜中人抬手,指尖抵住镜面,镜面立刻起霜,霜纹爬满镜背,最后“哗啦”一声碎裂。

碎镜后面,是驼背老的脸,老得几乎认不出,只剩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驼背老说:“井里的东西,是你。”

青禾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低头一看,手腕上的铜钱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圈青黑指印,像被鬼手攥过。

鸡鸣第一声时,梦醒了。

青禾坐起来,窗外天色青白,雨洗过的瓦片闪着冷光。

铜钱还在枕边,裂缝却不见了,只剩一道极浅的痕,像被指甲划过。

腕上的绳结还在,却松了一圈,轻轻一拉就脱下来。

他把铜钱揣进怀里,下床穿鞋,脚心刚触到地,一股凉意从涌泉穴首窜上来,像踩到了井水的余寒。

外院晨钟撞响,钟声在雨后的空气里格外清越。

青禾推门出去,檐角最后一滴水落在他颈后,冰凉。

他抬手摸那滴水,却摸到铜钱绳留下的浅浅凹痕,像一道还未愈合的伤口。

钟声余韵里,他听见井底的声音又远远传来,这次只有两个字,却清晰得像是贴在他耳廓里说的:“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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