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惊寒与楚凝脂三日后大婚的消息,像淬了冰的针,扎进废院时我正啃着半块冷馒头。面团硬得能硌碎牙床,混着檐角漏下的雨丝嚼着,倒比宫里人淬毒的眼神温和些。
“沈贵妃还在磨蹭什么?” 廊下传来宫女尖细的嗓音,绣着缠枝莲的鞋尖在门槛上碾了碾,“楚姑娘特意吩咐,让您去前殿瞧瞧新制的凤袍呢。”
我没抬头。这宫墙里的人总爱说些废话,就像檐角的蛛网,看着碍眼,扫了又生。
“姑娘说了,” 那宫女又道,声音里裹着蜜糖似的甜,却藏着淬毒的针,“您如今住这破地方,怕是这辈子都见不着那样的好料子。”
风卷着雨珠打在窗棂上,噼啪作响。我终于咬完最后一口馒头,抬手抹了抹嘴角的碎屑。院门外的侍卫换了岗,腰间的长刀在雨幕里泛着冷光 —— 御林军的巡查刚过去半柱香,此刻东西角楼的弓箭手正该搭着箭。
“还愣着?” 宫女提高了声调,“楚姑娘的话,您也敢不听?”
我缓缓睁开眼。丹田处的气息正像初春的融雪,一点点往下沉。息尘术的心法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这门功夫最忌心浮气躁,就像当年师父说的,要学那深潭底的石头,任你雨打风吹,我自岿然不动。
“不去。” 我的声音有些哑,许是许久没好好说话的缘故。
“你!” 宫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沈清辞,你别以为皇上还念着旧情!等楚姑娘成了皇后,有你好受的!”
她跺着脚走了,裙裾扫过青苔时带起几片湿泥。廊下的侍卫低声笑起来,话语顺着风飘进来:“听说了吗?当年沈贵妃可是凭着一身武艺救了七皇子……”
“那又怎样?” 另一个声音接话,“如今还不是困在这废院?楚姑娘才是真龙配凤髓呢。”
我抬手按在小腹上,指尖能感受到那股气息正慢慢凝成球状。师父说息尘术练到深处,能让心跳脉搏尽数停驻,任谁来探都是个死人。那时我只当笑话听,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要靠它脱身。
雨下得更大了,院角的老槐树摇摇晃晃,像个醉汉。我望着窗纸上蜿蜒的水痕,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夜惊寒的模样。那时他还不是九五之尊,只是个在茶馆里被追杀的落魄皇子,剑眉紧蹙,却在我递过粗瓷碗时,说了声 “多谢”。
真是可笑。
我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丝杂念摒出脑海。息尘术的口诀在心底流转,四肢百骸的力气仿佛被抽走,又像是沉入了温暖的潭水。
宫墙再高,侍卫再多,又怎能拦得住一个 “死人”?
雨还在下,废院里静得只剩下雨声。而我知道,用不了多久,这宫里就会再多一桩 “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