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三号仓的灯光下低声说:“我不需要你喜欢我,我只需要你沉默地,把他毁了。
”我抬头看着他,第一次没有低头。“他,是我曾经拼命爱过的人。”他说:“越爱,
越值钱。”那一刻,我知道我进的是局,也是出口。
1 地铁的女人我每天早上六点五十醒来,不用闹钟。不是习惯,而是压力压得睡不深。
房东昨晚刚发消息,说下个月房租要涨两百,我连犹豫的余地都没有,
只能点头回复“知道了”。她回了个笑脸,我盯着那个笑脸看了三秒,
突然觉得它比句点更冷。卫生间的灯是黄的,镜子有一块被水蒸气腐蚀得斑驳。
我对着它刷牙,发现自己嘴角的皮肤又裂了一点。抹了点廉价护肤霜,再涂一层粉底,
什么也遮不住。背上那只黑色双肩包,拉链有点坏,走几步就得拉一次。楼道的灯又坏了,
三楼到一楼一片黑,我靠手机照明下楼。有人吸烟的味道,还混着楼道里潮湿油腻的霉味,
一股子败退感。地铁站口已经开始堵人,大家都低着头刷手机,像一群没眼睛的尸体。
我跟着他们一起往前挤,像是在练习如何在沉默中活下去。上了车,正好靠着门站着。
车厢里热得像蒸笼,肩膀挤肩膀,我的额头抵着玻璃,
一条广告循环播放着什么“改变命运的线上课程”,背景音乐响得刺耳,我听着只想笑。
这就是命运啊,不是让你选的,是逼你吞的。公司在金融区,一个名字很好听的大厦里。
但我知道,楼上的是正编,楼下的我们,是临时工外包。电梯一层层停,我站在最边上,
怕别人闻到我身上的洗发水是超市二十块一瓶的味道。主管李姐今天心情不好,
一进门就把一叠文件扔到我桌上:“十二点前给我,不行你自己找别的地方待着。”我点头,
说:“好。”她没听见,也没兴趣听。她走的时候顺手把咖啡杯搁我桌边,里面还有半口。
我盯着那口咖啡看了一秒,然后低头开始敲键盘。电脑卡顿得厉害,每按一个键都得等半秒。
我把文件一段段整理,删掉、润色、重排,像是在拼命把生活拼进规整的框里,
可越整越觉得乱。十一点半,我把文档发过去,李姐没回。中午我没去食堂,
点了份23块的便当外卖,吃到一半就扔了。饭盒里鸡肉还带着一股冰箱味,
我一口都咽不下去。我窝在茶水间的沙发里闭了十五分钟眼,醒来时太阳正打在窗帘边缘,
有点灼眼。回到座位刚坐下,领导群里一条消息弹出来:今晚项目临时加急,全组留守,
不批假。办公室顿时一片死寂。谁也没说话,但都看着对方,像等谁先炸。李姐扫了一眼,
视线扫过我,定了一秒,说:“顾知夏没结婚没孩子,最合适。”我知道,她不是挑衅,
她是在安排一个默认顺从者去顶雷。我还是点头:“我留。”晚上十点,我走出大厦。
外面江风吹得厉害,我站在河边栏杆旁点了支烟。风很大,打火机点了三次才着。
我吸了一口,呛得眼泪都飙出来。“你工作到这么晚?”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我转头,
是个男人,三十多岁,高个,西装穿得得体,领口松着,衬衣第一颗扣子没扣,袖口却整齐。
“你是?”我警惕地退了一步。他不笑:“我也是这栋楼的,不过比你高几层。”我没说话,
继续抽烟。他问:“你住哪?我顺路。”“我不坐陌生人的车。”“明智。”他说,点头,
“现在连熟人都靠不住。”我被这话逗笑了,扭头看他,他也没笑,站在风里,
目光落在江水黑漆漆的面上。他接着说:“太晚了,早点回去。这座城市,熬不出未来。
”我没回答。烟快抽完了,我把烟头掐灭扔进垃圾桶,走了。我不知道他是谁,
也没想过再见。可第二天,他出现在我们会议室里,坐在主位上,翻着我们的提案。
主管小声在我耳边说:“这位是新项目投资方代表,陆砚洲。不好惹。”他抬头扫了一眼,
会场很静,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是早就知道我会坐在这里。“顾小姐,
你来讲一下你们这部分的创意逻辑。”我站起来,
声音不颤不冷:“我们的目标用户画像是——”他说:“逻辑可以,情绪不够,改。
”我点头:“知道了。”他说完继续低头看文件,仿佛从未在江边和我擦肩。但我知道,
从昨晚开始,有些东西动了。不是风,不是火,也不是局,而是我。我不是主角,
但我开始选择,不再只是活着。我想知道,他是谁,他要什么,还有,他是不是,
也是为了毁掉某个人而来。2 三号仓的饭局我不喜欢那种感觉。
一种被看穿的、被安排的感觉,就像你自以为逃脱了命运,
实际上不过是从一个笼子换到另一个笼子。那天会议结束后,主管在我工位旁拍了下桌子,
笑着说:“你真有福气,陆总居然点你讲方案,以后好好表现。”我笑了笑没答,
电脑屏幕上的文件一片雪白,我的心也一样。下午五点四十,我照旧收拾东西准备加班,
微信弹出一条陌生消息:晚上八点,老码头三号仓。你可以选择不来。但我猜你会来。
没有署名,但我知道是谁。我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十分钟。我的确不喜欢被安排,
但更讨厌不知道答案。晚上七点五十,我到了码头。三号仓灯光很暗,
玻璃墙后是温柔的金色光晕,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门口,司机在抽烟,看我一眼没说话。
门口侍者认出我,带我进了一个包间。陆砚洲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灰蓝色衬衫,
袖口挽到小臂,手指间转着一个杯子。灯影映着他半张脸,削冷得像雕出来的。“坐。
”他说。我没动:“你找我,不是为了吃饭。”他抬头,眼神淡得像冬天的天:“我不拐弯。
”他说他需要一个处理资料、梳理内部流程、规避项目舆情的人。不能太多话,
不能太多想法,做事稳,嘴巴紧。“你不怕我泄露?”“你若是怕穷,就不会。”他说完,
轻轻晃了下杯子,“你爸住院不是短期的事,你工资太低,房租又涨,撑不了多久。
”他什么都知道。我一瞬间像被剖开,藏都没处藏。我问他:“你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不是最聪明的那个。”他说,“但你够稳。”“稳的人,值钱。”我没说话,
他也不催,只是淡淡补了一句:“双倍你工资,每月结,不考勤,不打卡,
你只对我一人负责。”我拿起菜单点了两道菜,平静说:“我吃完再答。”吃到一半,
他忽然说:“你看起来不是贪钱的人。”“但我一直都缺钱。”我夹起一片牛肉放嘴里,
咀嚼时却觉得像在嚼纸。那顿饭我没吃几口。离开前,他递给我一个卡片,
上面只有一行地址和门牌号,什么都没有。“你什么时候想答应,去那套房敲门,
里面有第一份工作。”“如果我不答应呢?”他站起来,扣好西装纽扣:“我不会等太久。
”我回去那晚,没开灯,坐在屋里窗台边点了一支烟。出租屋对面那栋楼正好在装修,
白天吵得像地震,夜里却安静得像死人。我想了很多。房东发来消息:要提前缴两个月房租,
不然考虑换人。医院发来账单:父亲治疗进入第二阶段,要准备抗排异药物,价格翻倍。
我把那张卡片放在桌上,看了半小时,没碰。第二天照常去上班,
李姐扔来一堆客户要求改动的文件,还说一句:“昨天你表现不错,不过别飘,
客户看你一眼不代表你能上位。”我点头:“我会记得。”晚上八点,我站在那套地址前,
敲了门。门没锁,推开就是一间几乎空无一物的房子,只有一张桌子、一台电脑和一封信。
信上是打印好的文字,没有抬头,没有称呼,只有一句话:第一份资料,在D盘。
你只有六个小时。我坐下,开机,电脑的屏幕亮起来,跳出一个登录窗口,
密码是他给我的名字拼音。我输入进去,界面打开,文档自动弹出。第一页,
是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傅明川。他居然在这份文档里。
文档标题:“FMC项目资金流向初审报告内部”我盯着屏幕,指尖冰冷。傅明川,
那个三年前从我生活里消失的男人。他用我名义贷款三十万,说是创业用,我信了,
贷款批下来第二天,他就不见了。我报过警,也找过他家,最后警察说是“情感纠纷”,
不了了之。那笔贷款,我花了整整两年才还完。中间换了三份工作,住过八平米的群租房,
做过早起四点的外卖接线员。他现在在哪里?这个文档告诉我答案:他是陆砚洲的对手,
是F项目线下串联资金的操盘人之一。我想笑,笑自己从未真正离开他,
我只是被他换了种方式牵制。凌晨两点,文档被我处理完毕,我按照指示转移资料,
关机离开。走在回去的地铁口,我发现天已经亮了。而我,已经不是昨天的那个我了。
我开始明白,世界不会给你出路,但你可以成为别人出局的理由。这,是我第一天的开始。
也是,有人倒霉的开始。3 资料里的旧爱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凌晨五点十二分,
我站在出租屋楼下,身上还穿着白天那件套裙,脚麻得发疼,指尖发僵,
手机从手里滑落到水泥地上,弹了两下没碎,像我的神经,断不了。屋里没灯,
我靠在门后坐了半小时,脑子是空的,像进了静音模式,连呼吸都慢了下来。傅明川。
这个名字在我脑子里翻滚,像烫手的水,烫得我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文档里的资金走向图表清晰到刺眼,
备注栏有一行红字:“该账户曾收过名为顾知夏的转账款项,数额一致。
”我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原来,他真的是拿了我的钱,不是用来创业,不是用来还债,
而是成了他新一轮“投资”的敲门砖。他翻了身,用的是我给的踏脚板。
电脑桌面上还有一个隐藏文件夹,我没敢点。可我知道,
里面一定是更多的真相——也可能是更多的脏。我不想看,但我必须知道。
因为这个世界早就不是讲道理的世界了,它只讲规则,讲谁先下手,讲谁敢踩脏泥潭往上爬,
讲谁最后还活着。周一早上九点,我准时出现在公司工位上。脸上是妆,眼里是红血丝。
李姐从门口进来,看了我一眼:“你来了,客户那边项目要跟进了,你跟陆总那边继续同步。
”我点头:“知道了。”她看着我,像是想多问两句,但又觉得问多了不值钱,
便转身去了会议室。十点半,我接到陆砚洲打来的电话。“资料你处理得很快。”他说。
我沉默两秒:“他是我前男友。”电话那头安静了三秒。“你知道得比我想象得早。
”“你早就知道了,对吧?”我问他,“不然不会第一份资料就把他摆上台。
”他不否认:“我想知道你会怎么选。”“如果我选不干呢?”“那我也会收手。”他说,
“但我更相信你是聪明人。”“我不聪明。”“你比你想象得狠。
”他语气里有一丝莫名的意味,“顾知夏,我看过你的贷款记录。你什么都没说,
但你比很多人活得明白。”我没有回他的话。他忽然又说:“今晚八点,来我这边。
项目有新调整。”“我还有公司工作。”“我已经和你主管打过招呼了。”我挂了电话,
坐在办公椅上半晌没动。四周吵杂,我却听不见一句话,像是掉进了水底,
所有声音都经过了过滤器。晚上八点,我去了他那间办公公寓。门是开着的。
他背对着我站在酒柜前,手里捏着一只杯子,灯光落在他侧脸上,线条干净,轮廓冷硬。
“你来得比我预期得准时。”“我向来守时。”我走进去,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里,
“你找我,是想说什么?”他走过来,将一份文件放在我面前。“F项目要重新招标,
对方放风说会搞一波舆论,我想让你找出傅明川手里的公关线。”“你觉得我能查到?
”“你和他谈过恋爱,他怎么想事,你最清楚。”他说,“他喜欢哪种人,他信谁,
哪些关键词会触动他情绪,你甚至不用查,只要想,就能知道。”我盯着文件不动,
手指却慢慢收紧。“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让我亲手毁了他?”我问。
“我只是让你看见他本来的样子。”“你太清楚怎么让人动手了。”我声音轻,
“你不说狠话,但你比谁都狠。”他笑了下,没有否认。“你知道他有多会说话吗?
”我问他,“那时候他说只要一笔启动资金就能改变我们的人生,说以后我不用再辛苦工作,
他会给我想要的生活。他甚至记得我想要的戒指款式,还偷偷在我电脑里查我收藏过的图。
他说我们以后要在成都开家店,冬天卖汤锅,夏天卖酒酿,他在前台,我在后厨。
你知道我当时多傻吗?我信了。”陆砚洲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听着。
我说完后低头笑了下:“现在想想,真可笑。他不是消失了,他只是换了个位置,
把我放进过去,再也不提。”“你现在想怎么做?”他问。我盯着他:“你希望我怎么做?
”“你不用毁了他。”他语气缓,“你只要让他自己走到该走的那一步。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这个城市的人,不需要别人推,就能自己掉下去。
只要你在正确的时间,把梯子抽掉。我离开那晚,他送我到楼下。“顾知夏。”他喊我名字。
我回头。“你不会输。”我没接话,转身离开。可我心里明白,我不会输的前提,
是我已经不在意输赢了。我不想赢他,我只想脱离他。哪怕是,用最冷的方式。
4 回到老家我请了年假。没有请示李姐,也没问陆砚洲,早上七点,我直接发了两条短信,
然后关机,买了一张最早一班的动车票,站票。我已经很久没回老家了。车厢里一片安静,
周围是拎着大包小包的中年人和背着书包的学生。我靠在车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