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晓雨把手机倒扣在办公桌上时，桌角的日历正停在红色标记后的第七天。
便利贴上“记得带卫生巾”的字迹被咖啡渍晕开，像她此刻乱糟糟的心情。
凌晨三点的办公室还亮着三盏灯，她是其中一盏的主人。键盘敲到发烫时，
小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坠痛，晓雨猛地直起身，手忙脚乱地摸向抽屉——空的。
上周预估的日子早过了，那包新拆的卫生巾还躺在公寓梳妆台的第二层。“又来加班？
”保安大叔巡逻时探头进来，手电筒的光扫过她桌上的红牛罐，“小姑娘家别这么拼，
我女儿跟你差不多大，熬夜熬得月经都乱了。”晓雨讪讪地笑，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敢把脸埋进臂弯。手机相册里存着三个月前的体检报告，
妇科医生的批注红得刺眼：“建议规律作息，避免昼夜颠倒，长期熬夜易致内分泌紊乱。
”那天她刚接手重点项目，扫了两眼就点了删除，转头就把午休时间排进了会议表。
合租的室友发来消息：“冰箱里给你留了红糖姜茶，记得热了喝。”晓雨盯着那行字出神，
突然想起上周四凌晨，她蜷在公司沙发上啃冷汉堡，
室友发来视频说“我给你寄了暖宫贴”；想起上上周，她顶着满脸爆痘去见客户，
对方皱眉说“你看起来很憔悴”。打印机突然卡纸，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晓雨蹲下去拆机器时，后腰传来一阵酸痛，像有根弦被绷到极致。
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天吃泡面时溅的油星，她对着光看了看，
突然很想家——想妈妈凌晨五点起来煮的红枣粥，想阳台晒着的带着阳光味的床单，
想那些十点准时熄灯的安稳夜晚。窗外的天泛出鱼肚白时，晓雨终于关掉了电脑。
走出写字楼的瞬间，晨风吹得她打了个寒颤，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是生理周期APP发来的提醒：“您已推迟7天，建议减少咖啡因摄入，
保证每日睡眠≥7小时。”路过便利店买热豆浆时，玻璃门映出她的影子：眼下乌青，
头发毛躁，衬衫第二颗纽扣松了线。收银阿姨递过袋子时说：“早点回家睡吧，看你累的。
”晓雨接过豆浆，指尖触到温热的包装，突然鼻子一酸。打开家门的瞬间，
暖宫贴的温热从门缝里漫出来——室友把它贴在了她的床头。晓雨踢掉高跟鞋倒在床上，
闻到被子上晒过的味道，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枕头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手机在床头柜震动，是领导发来的消息：“项目延期两天，你今天好好休息。
”晓雨盯着屏幕笑了，手指在对话框敲了很久，最终只回了两个字：“好的。
”阳光爬上窗台时，她终于沉沉睡去。梦里没有报表和会议，
只有妈妈掀开窗帘说：“小懒虫，该起床吃早饭啦。”晓雨是被饿醒的。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切过床脚，在地板上投出长方形的光斑。她摸过手机按亮屏幕，
下午三点——这是她半个月来睡得最久的一觉。喉咙干得发紧，起身时后腰的酸痛轻了些，
小腹却像揣着颗沉甸甸的石头，坠得人发慌。客厅飘来淡淡的葱油香。晓雨扶着墙走出去，
看见室友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案板上摆着切好的姜丝和红枣。“醒啦？”室友回头笑了笑，
“我请假在家给你熬了点粥，医生说你这情况得慢慢养。”上周晓雨终于去了趟医院。
妇科诊室的长椅硬邦邦的，她攥着化验单听医生说“子宫内膜薄得像层纸”，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哗哗响，像在替她数那些熬到天光的夜晚。
“你抽屉里的维生素我给你放在餐桌了。”室友把盛着红糖粥的碗推过来，“我查了，
B族能调内分泌，记得每天吃。”晓雨舀起一勺粥，温热的甜意漫过舌尖时，
突然想起大学时室友总在她来例假时，偷偷往保温杯里塞红糖块。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是工作群的消息。晓雨划开屏幕，看见领导在群里说“晓雨身体不适，她的部分我来接手”，
底下跟着一串“好好休息”的表情包。她盯着屏幕发愣，
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上周改到凌晨的方案细节，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像被橡皮擦过，
只剩下模糊的影子。“对了，”室友递来个粉色的盒子，“我给你买了新的卫生巾，
放在你梳妆台上了。”晓雨的脸有点发烫，
想起自己昨天慌慌张张把空抽屉翻得乱七八糟的样子。梳妆台的镜子蒙着层薄灰，
她走过去擦了擦，镜中的人眼下乌青淡了些，嘴角却还是往下撇着。
傍晚时收到妈妈的视频请求。晓雨对着镜头扯出笑脸，
妈妈却一眼看穿：“你是不是又熬夜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她慌忙把镜头转向窗外：“哪有，我这几天都早睡呢，你看楼下的花都开了。”挂了电话，
晓雨蹲在阳台翻出藏在角落的跳绳。以前她总在下班后跳两千个，后来项目忙起来，
绳子上积了层薄灰。室友走过来说：“医生不是让你适量运动吗？我陪你下去散散步吧。
”小区里的晚风带着草木香。穿校服的孩子骑着自行车掠过，老太太们坐在长椅上织毛衣，
路灯亮起来时，
晓雨突然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咕叫——这是她这个月第一次在正常饭点感到饥饿。
“你看那棵树。”室友指着不远处的玉兰，“上周路过还光秃秃的，这几天就开花了。
”晓雨抬头望去，皎洁的花瓣在暮色里轻轻摇晃，像月光落在枝头。
她突然想起抽屉里那包过期的卫生巾，上周还觉得它碍眼，此刻却盼着它能派上用场。
回到家时，室友已经把她的保温杯灌满了姜茶。“明天别吃外卖了，我给你带便当。
”晓雨看着她在厨房收拾，突然说：“其实我今天早上好像有点感觉……”话音未落，
小腹传来一阵熟悉的坠痛，比白天更清晰些。她冲进卫生间时，心跳得像要撞开胸腔。
当看见那抹熟悉的红色时，晓雨扶着洗手台笑了，眼泪却跟着掉下来，砸在瓷砖上，
溅起小小的水花。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透过纱窗落在床脚。晓雨摸出手机，
在备忘录里写下：“今晚十点睡。”然后点开工作群，发了条消息：“谢谢大家，我好多了。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她仿佛听见生物钟重新转动的声音，像久停的钟摆终于找到节奏，
一下，一下，敲在安稳的夜色里。2第二天清晨，晓雨是被窗帘缝里钻进来的阳光叫醒的。
不是被闹钟惊醒的慌张，也不是熬夜后的昏沉，而是那种自然舒展的苏醒。
她摸过手机看时间，七点半——比平时上班还早了半小时，可眼皮不沉，脑子也清清爽爽的。
小腹的坠痛感还在，却带着种踏实的熟悉。晓雨慢慢坐起身，脚刚触到地板，
就看见床边摆着双毛茸茸的拖鞋，是室友昨天特意拿出来的。走到卫生间时，
镜子里的自己眼下乌青淡了大半，连嘴角都带着点自然的弧度。厨房传来响动，
室友正把蒸好的红糖馒头摆进盘子。“醒啦？快趁热吃。”蒸笼掀开时冒出的白气裹着麦香，
晓雨突然想起小时候，妈妈总在她来例假的早上，把馒头掰开夹块红糖递过来。
“我今天去公司把剩下的活儿收个尾。”晓雨咬着馒头说，指尖沾着点糖渣，
“顺便跟领导说，以后我得准时下班。”室友笑着递过保温杯：“早该这样了，
身体是自己的，工作哪有尽头。”进公司时，前台小姑娘抬头笑：“晓雨姐今天气色真好！
”她摸了摸脸颊，确实没昨天那种紧绷感。工位上的红牛罐被收走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小盆多肉，叶片胖乎乎的，
是同事悄悄放的——花盆上还贴着张便签：“听说你要养身体，这个好活。”打开电脑时，
晓雨先点开了日历，在今天的日期上画了个小小的太阳。然后才慢悠悠地处理剩下的工作，
没像以前那样一坐下就像上了发条，反而会每隔一小时就起身去茶水间接水，
路过窗边时还能看见楼下玉兰树的花瓣在风里晃。中午收到室友发来的便当，
打开保温盒时愣住了——里面是红枣枸杞粥，配着蒸南瓜和水煮蛋，
连筷子上都套着粉色的硅胶套。同事凑过来看：“哇，这也太养生了吧？”晓雨舀起一勺粥，
温热的甜意漫到心里，突然想起上周啃冷汉堡时，面包渣掉在键盘缝里的狼狈。下午三点，
领导把她叫到办公室。“身体好点了？”他指着桌上的方案，“你之前提的那个优化思路，
我看了觉得不错，不过不急着推进，你先把节奏放慢点。”晓雨捏着衣角刚想说话，
领导又笑了：“我女儿跟你差不多大，前阵子也总说月经不调，
医生让她少熬夜——咱们组以后争取不加班了。”走出办公室时，晓雨的脚步轻快了些。
路过打印机，看见新贴的通知：“每日晚七点后关闭办公区电源”，下面画着个笑脸。
她突然想起那个总在凌晨巡逻的保安大叔，下次见面，该跟他说声谢谢。下班时，
夕阳正把写字楼的玻璃照得金灿灿的。晓雨没像以前那样冲向地铁，而是慢慢走到公交站，
看着站牌上的线路，突然想去大学附近的老店吃碗馄饨。那家店还在老地方，
老板娘系着蓝布围裙，看见她就笑：“好久没来了，还是要荠菜馅的？”晓雨点头时，
瞥见墙上的时钟——六点四十，正是饭点，店里坐满了学生，叽叽喳喳的笑声里，
她突然想起自己大学时，总在晚自习前跑来吃一碗热馄饨。馄饨端上来时，热气模糊了镜片。
晓雨吹着汤勺里的馄饨，突然听见手机震动，是妈妈发来的视频。“囡囡，
你看我给你寄的东西收到没？”镜头里是个鼓鼓的包裹，“里面有你爸晒的桂圆干，
还有我给你织的毛袜。”“收到了收到了，”晓雨舀着馄饨笑，“我今天还吃了红枣粥呢。
”妈妈在那头絮絮叨叨说着什么，窗外的路灯亮起来，暖黄的光落在碗里，
把汤面照得泛着细碎的金点。回到小区时，遇见昨天一起散步的老太太。
“小姑娘今天气色好哇！”老太太挥挥手里的毛线，“早睡早起就是不一样。
”晓雨笑着点头，看见玉兰树下有对情侣在散步，男生手里提着个暖水袋，
小心翼翼地递给女生——像极了大学时，前男友总在她来例假时，跑遍校园给她买热奶茶。
打开家门，室友正对着手机做瑜伽。“回来啦？”她指了指餐桌，“我给你留了银耳汤。
”晓雨坐在沙发上，看着室友伸展手臂的样子，突然说：“下周我们去公园放风筝吧？
”夜里洗漱时，晓雨对着镜子涂护手霜。指甲缝里的油星不见了，
连虎口处被热水烫的红痕都淡了。她摸出手机，把生理周期APP里的“熬夜提醒”打开，
又在备忘录里添了行字：“周末去买新的跳绳”。躺在床上翻书时，
窗外的月光刚好落在书页上。十点还差五分，晓雨合上书，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床头柜。
黑暗里，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很平稳，小腹的坠痛变成了温和的存在感，
像在提醒她：身体正在慢慢回到该有的节奏里。第二天早上，晓雨在通勤的地铁上，
看见窗外掠过的玉兰树。花瓣落了些，却有新的花苞在枝桠间鼓着，青绿色的，
裹着满满的生机。她突然想起医生说的话：“月经就像面镜子，照见你对自己的态度。
”原来那些被忽略的昼夜颠倒，那些被亏欠的睡眠与温热的饭食，身体都一笔一笔记着。
而当你开始认真对待它时，它也会悄悄回应——用一场准时的月经，一个安稳的清晨，
或是此刻地铁里，心头泛起的、踏实的暖意。3地铁到站的提示音惊醒了浅眠的晓雨。
她抬头看向窗外，站台广告牌上的模特笑得明媚，手里举着的咖啡杯上印着“熬夜克星”，
晓雨忽然觉得有些讽刺，默默移开了视线。走出地铁站时，阳光正好。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加快脚步，而是沿着街边的树荫慢慢走。早餐店飘来油条的香气，
穿校服的孩子举着豆浆奔跑，街角的修鞋摊前，老师傅正低头敲打着什么，
金属碰撞声清脆得像风铃。公司楼下的玉兰树又落了些花瓣，地上铺着层薄薄的白，
像落了场温柔的雪。晓雨蹲下身捡了片完整的花瓣，
夹进随身带的笔记本里——那是她昨天特意从家里带来的，以前总用来记工作待办，
现在空白页上多了行小字：“今日饮水量：1500ml”。上午开周会时，
晓雨第一次主动打断了领导：“这个方案我觉得可以分阶段推进，不用赶在这周五。
”会议室里静了两秒，领导却点头：“你说得对，质量比速度重要。”她坐下时，
指尖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凉，掌心甚至带着点暖意。午休时，
晓雨没有像同事那样趴在桌上补觉，而是抱着笔记本去了天台。风把头发吹得乱乱的，
她却觉得舒服，翻开本子认真写下：“昨天睡眠时长：7小时20分，小腹坠痛减轻，
晚餐喝了半碗杂粮粥。”字迹比以前工整了些，不像从前总写得潦草匆忙。手机震动，
是妈妈发来的照片：院子里的月季开了，粉白相间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
“等你周末回来摘几朵泡茶喝。”晓雨盯着照片笑，手指在屏幕上敲：“好啊，
我这周不加班。”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心里松快得像卸下了块石头。下午整理文件时，
晓雨翻出了去年的体检报告。那时各项指标都正常，妇科医生还笑着说“小姑娘身体不错”。
她把报告放进抽屉最上层，
又把今年那张“子宫内膜偏薄”的单子压在下面——像在给自己一个约定：下次体检，
要把这张换掉。下班铃响时，同事们还在埋头敲键盘，晓雨却准时关掉了电脑。
“晓雨姐不等我们啦？”实习生抬头问，眼睛里带着点惊讶。她拿起包笑：“不等啦，
我约了人去公园散步。”走出写字楼时，夕阳正把影子拉得很长，她踩着自己的影子慢慢走，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格外轻快。公园门口的花店新到了向日葵，金灿灿的花盘朝着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