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还晕着。我刚从医院的病床上坐起来。旁边小床上，笑笑正哭着找妈妈。她才三岁。

脸蛋上还有块没消的淤青。张强就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捏着两张纸。是离婚协议书。

“签字吧。”他声音没起伏。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懵了。脑子里像有无数根线在缠。

昨天过马路时被电动车撞了。醒来就多了些不属于我的记忆。原主也叫林慧。

是这个男人的老婆。笑笑是他们的女儿。“为什么？”我嗓子干得发疼。记忆里，

这对夫妻虽然吵吵闹闹。但没到要离婚的地步。“为了笑笑上学。

”张强把协议往我面前推了推。“重点小学的名额，单亲妈妈优先。”“我们先假离婚。

”“房子暂时放我名下。”“等笑笑入学手续办完。”“立马复婚。”他说得轻描淡写。

好像这不是离婚。是去菜市场买棵葱。我看向小床上的笑笑。她还在抽噎。

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记忆里，原主为了给笑笑抢这个名额。跑了三趟教育局。

磨破了嘴皮都没用。“这事儿……靠谱吗？”我问。手指捏着协议的边缘。纸页粗糙得硌手。

“怎么不靠谱？”张强提高了音量。“楼上老王他家就是这么办的。”“人家儿子都入学了。

”“我还能害你？”“都是为了孩子。”他拍着胸脯保证。西装袖口卷着。

露出手腕上那块我从没见过的新手表。记忆里，原主上个月想给笑笑买个新书包。

他都说钱紧。“我……”我还想说点什么。病房门“砰”一声被撞开。

婆婆拎着个保温桶闯进来。看见我手里的协议。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好你个小***！

”她把保温桶往地上一摔。排骨汤洒了一地。油星溅到笑笑的裤脚上。

孩子吓得“哇”一声哭出来。“刚出了车祸就不安分！

”“想趁这个机会把我家房子骗走是吧？”“我告诉你林慧！”“门儿都没有！

”“我们张强娶你回来是让你生儿子的！”“你倒好，生个丫头片子就算了。

”“现在还想卷钱跑路？”她指着我的鼻子骂。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我刚想反驳。

张强就把我往身后拉。“妈，你少说两句。”他语气软得像棉花。“小慧不是那个意思。

”“这不是为了笑笑嘛。”“为了笑笑？”婆婆一把甩开他的手。“我看是为了你自己！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就是嫌弃我们张强没本事。”“想找下家了是吧？

”我看着张强。他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戳着。我瞥了一眼。是给婆婆发微信。

屏幕上赫然几个字：搞定了。按计划进行。我心里“咯噔”一下。像掉进了冰窟窿。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我签。”我突然开口。张强和婆婆都愣住了。我拿起笔。

笔尖在“林慧”两个字上悬了悬。笑笑还在哭。我摸了摸她的头。“笑笑乖。

”“妈妈很快就带你回家。”字签得很用力。墨水透了纸背。办离婚手续那天。天阴沉沉的。

民政局门口的梧桐叶落了一地。张强把户口本递给我的时候。手指碰到了我的手背。

冰得像块石头。“我在学区里租了房子。”我接过户口本。“今天就搬过去。”“行。

”张强点点头。“晚上我给你送点生活用品。”出租屋在老小区。墙皮掉了一大块。

窗户关不严。风一吹就“哐哐”响。笑笑抱着她的小熊。怯生生地问：“妈妈，

我们以后就住这儿吗？”“嗯。”我把她抱起来。“等笑笑上学了。”“我们就换大房子。

”傍晚的时候。张强真的来了。拎着个纸箱子。“都是笑笑用得上的。

”他把箱子往地上一放。转身就要走。“张强。”我叫住他。

“你今天……不用陪笑笑吃饭吗？”“不了。”他头也没回。“公司还有事。

”我看着他的车尾灯消失在巷口。才打开那个纸箱子。里面全是过期的牛奶。

还有几件笑笑穿小了的衣服。袖口磨得破了洞。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是小区业主群里有人发的视频。市中心商场的停车场。张强的车就停在入口。

副驾驶上坐着个女人。穿红色的连衣裙。正伸手帮张强理领带。那女人我从没见过。

但她手腕上的手链。和婆婆昨天戴的那条。一模一样。我关上手机。

把那些过期牛奶扔进垃圾桶。笑笑拉了拉我的衣角。“妈妈，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了？

”我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像极了我。清澈又带着点倔强。“不是的。

”我扯出个笑脸。“爸爸只是太忙了。”可我心里清楚。有些东西。从签字的那一刻起。

就回不去了。夜渐渐深了。老房子的水管“滴答滴答”响。像在数着什么。

我抱着笑笑躺在床上。她已经睡着了。眉头还皱着。我拿起手机。翻出原主的相册。

有一张是去年全家福。张强搂着我的肩。婆婆抱着笑笑。一家人笑得像模像样。谁能想到呢。

不过一年的功夫。就变成了这样。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我自己的脸。陌生又熟悉。

既然占了这具身体。我就不能让原主的悲剧重演。笑笑的名额要拿到。属于我的东西。

也一分都不能少。至于那些算计我的人。咱们走着瞧。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家附近的超市。

找了份理货员的工作。一个月三千块。够我和笑笑省着花了。领班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

看我带着孩子不容易。特意把我排到下午的班。让我早上能送笑笑去托儿所。第一天上班。

货架擦了三遍。标签摆得整整齐齐。可脑子里全是昨晚那个视频。红色连衣裙。婆婆的手链。

还有张强转身时冷漠的背影。“林慧。”同事碰了碰我的胳膊。“发什么呆呢？

”“那边薯片货架空了。”我回过神。赶紧推着货箱过去。弯腰补货的时候。

后腰的伤口隐隐作痛。是被电动车撞的地方。原主就是因为这事儿住的院。晚上下班。

我去托儿所接笑笑。老师说她今天没怎么吃东西。就坐在角落里画画。画纸上是三个小人。

两个大手拉着一个小手。旁边写着歪歪扭扭的“家”字。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蹲下来抱住她。“笑笑想吃什么？”“妈妈给你买。”“我想吃爸爸买的草莓蛋糕。

”她仰着小脸看我。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丝期待。我喉咙发紧。掏出手机给张强发微信。

“笑笑想吃草莓蛋糕。”“你有空买一个过来吗？”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直到晚上十点。

他才回了一句。“在忙。”“钱转你了。”“自己买吧。”点开钱包。只有两百块。

够买个小蛋糕。却不够交这个月的房租。我把手机塞回兜里。牵着笑笑的手往家走。

路过小区门口的蛋糕店。她盯着橱窗里的草莓蛋糕。脚步挪不动了。“妈妈。”她小声说。

“我们就看看。”“不买。”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拉着她走进去。选了个最小的。

结账的时候。收银员说：“今天张强先生刚买了个最大的。”“说是给他女朋友的。

”我拿着蛋糕的手一抖。包装纸差点划破。回到出租屋。笑笑吃得小心翼翼。

小口小口地舔着奶油。“妈妈。”她突然说。“爸爸是不是有新妈妈了？”我心里一紧。

“小孩子别乱说。”“是李奶奶说的。”她低下头。用叉子戳着蛋糕。“李奶奶说。

”“爸爸不喜欢妈妈了。”“要给我找个新妈妈。”李奶奶是婆婆的牌友。住同一个小区。

我强压着怒气。把剩下的蛋糕放进冰箱。“别听她们胡说。”“明天妈妈带你去公园玩。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想去倒杯水。听见门外有动静。透过猫眼看出去。是婆婆。

她手里拿着个塑料袋。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我没出声。看着她把塑料袋塞进门缝。

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打开门。塑料袋里是些烂菜叶。还有一张纸条。

上面是婆婆歪歪扭扭的字。“识相的赶紧滚。”“别占着名额耽误我大孙子出生。

”我捏着那张纸条。指节都泛白了。什么为了笑笑上学。从头到尾。他们就是想把我踢出去。

第二天。我正蹲在地上整理货架。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停在我面前。抬头一看。

是那个视频里的女人。红色连衣裙。头发烫成***浪。脸上画着精致的妆。“你就是林慧？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里带着不屑。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你是谁？

”“我是白玲。”她伸出手。像是在施舍。“张强的初恋。”我没理她的手。“有事？

”白玲收回手。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在我面前晃了晃。“重点小学的内部推荐表。

”“只要我一句话。”“笑笑就能进去。”我的心猛地一跳。“你想干什么？”“很简单。

”她笑了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离开张强。”“别再纠缠他。”“这张表就给你。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信你？”我盯着她手里的表。“还有。”“我和张强已经离婚了。

”“谈不上纠缠。”“离婚？”白玲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那是假的。”“张强跟我说了。

”“就是为了骗个名额。”“等事儿办完。”“就跟你复婚。

”她故意把“复婚”两个字说得很重。眼神里全是挑衅。“可惜啊。”她凑近一步。

声音压低了些。“他现在反悔了。”“他说跟你过够了。”“想跟我重新开始。

”“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到时候。”“我就是笑笑的新妈妈。”“这名额。

”“也该留给我未来的孩子。”我气得浑身发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你做梦。”我咬着牙说。“只要我在一天。”“就不会让你得逞。”“呵。

”白玲冷笑一声。“那我们就等着瞧。”“看最后是谁笑到最后。”她把推荐表揣回包里。

转身要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我。“对了。”她笑得一脸得意。“张强说。

”“你做的饭最难吃。”“还是我做的红烧肉对他胃口。”说完。她踩着高跟鞋。

扭着腰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周围同事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下班回家。

我越想越不对劲。白玲说的话。虽然刺耳。但有些地方和我的猜测对上了。

我决定去教育局问问。到底有没有单亲妈妈优先这回事。接待我的是个年轻的办事员。

听我说明来意。皱了皱眉。“大姐。”他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听谁说的小道消息？

”“哪有什么优先名额？”“都是按规定来的。”“而且最近查得特别严。

”“假离婚骗名额的。”“一抓一个准。”“抓到了。”“孩子三年都不能入学。

”我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有问题。张强根本就是在骗我。从教育局出来。

我直接去了张强的公司。想找他问个清楚。公司前台拦住了我。说张强在开会。让我等会儿。

我就在大厅的沙发上坐着。看着墙上的时钟一圈圈转。转得我心烦意乱。一个小时后。

会议室的门开了。张强和一群人走出来。谈笑风生。他看到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走过来把我拉到一边。“你怎么来了？”他压低声音。语气很不耐烦。

“不是让你别来公司找我吗？”“我有话问你。”我看着他。“教育局的人说。

”“根本没有单亲妈妈优先这回事。”“你是不是在骗我？”张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避开了我的目光。“你听他们瞎说。”他含糊其辞。“那是内部政策。”“对外不公开的。

”“你别瞎打听。”“按我说的做就行。”“白玲是谁？”我突然问。

“她为什么说你要跟她结婚？”张强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你跟踪我？”他提高了音量。

“林慧你还有完没完？”“我跟她就是普通朋友。”“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普通朋友？

”我冷笑一声。“普通朋友会说要当笑笑的新妈妈？”“普通朋友会戴着我婆婆送的手链？

”张强被我问得哑口无言。愣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没时间跟你废话。”“我还要开会。

”“你赶紧走。”他说完。转身就走。脚步匆忙。像是在逃避什么。我看着他的背影。

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很久。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得为自己和笑笑讨个说法。第二天。我请了半天假。去了张强家。

想把笑笑的出生证明拿回来。那是申请入学必须的东西。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我正准备走。

门突然开了。白玲穿着张强的衬衫。站在门后。头发乱糟糟的。脖子上还有红印。看到我。

她一点都不意外。反而笑得很得意。“你来了。”她侧身让我进去。“张强上班去了。

”“我在这儿帮他收拾屋子。”我没理她。径直走进笑笑以前的房间。

翻箱倒柜地找出生证明。白玲跟在我身后。嘴里不停地念叨。“找什么呢？

”“是不是找这个？”她从兜里掏出一个红本本。在我面前晃了晃。正是笑笑的出生证明。

“给我。”我伸手去抢。“想要啊？”白玲把红本本举得高高的。“求我啊。”“求我。

”“我就给你。”我气得脸都白了。但现在不是跟她置气的时候。我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里的火。“白玲。”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些。“这是笑笑上学必须的东西。

”“跟我们之间的恩怨没关系。”“你别太过分。”“过分？”白玲突然收起了笑容。

“我过分？”“比起你这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女人。”“我已经很仁慈了。

”“张强爱的是我。”“这个家以后也是我的。”“你识相点就赶紧滚。

”“别逼我对你不客气。”她说着。突然抬手推了我一把。我没站稳。向后退了几步。

撞到了衣柜。白玲也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她的钱包从口袋里掉了出来。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有口红。有纸巾。还有几张银行卡。

我弯腰去捡。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张卡。卡号的后四位。我记得清清楚楚。

是婆婆天天揣在兜里的那张养老卡。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原来。他们早就串通好了。

婆婆。张强。还有白玲。他们演了这么一出戏。就是为了把我和笑笑踢出局。

白玲看到我手里的卡。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慌忙把卡抢了过去。塞进钱包里。“你看错了。

”她眼神躲闪。说话都有些结巴。“这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就在这时。门开了。

婆婆拎着一篮子菜走了进来。看到屋里的情景。愣了一下。“妈。”白玲像是看到了救星。

赶紧跑过去。“林慧她……她来抢笑笑的出生证明。”婆婆把菜篮子往地上一扔。

指着我骂道：“好你个不要脸的！”“又来我们家闹事是不是？”“我告诉你林慧！

”“这房子是我们张家的！”“你休想再拿走任何东西！”她一边骂。一边走到白玲身边。

拉着她的手。语气一下子温柔了许多。“玲儿啊。”她拍着白玲的手背。“别跟这种人生气。

”“气坏了身子可不好。”“我给你炖了鸡汤。”“快拿去喝。”看着她们亲密的样子。

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假离婚。什么为了孩子。全都是骗人的。他们从一开始。

就没打算让我好过。我看着婆婆。又看看白玲。突然觉得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