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从萧宋那张脸缓缓移向墙上弯刀,方才若不是她腿软先一步跌倒,此刻被钉在那儿的,就该是她的脑袋了。
胸口心跳剧烈,宁昭脸色苍白,才和死神擦肩又正面对上萧宋,这情形让她心死如灰,软了身体跌坐了下来。
“你是何人?
在这儿做什么?”
萧宋看着她,目光灼灼。
被男人质问,宁昭反而松了口气,或许萧宋根本就瞧不上她,上辈子不过是因为她死死纠缠,萧宋才不得己将她纳进东宫。
这辈子她不再做这些事情,对萧宋而言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官家小姐,萧宋不是个耽于女色的人,又怎会因见过她一面而发生什么呢。
她这些日子的担忧,真是毫无缘由,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问题迎刃而解,宁昭心情大好,忙不迭从地上站起来整理好仪容,向前一步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家父乃光禄寺少卿宁武,方才席间多喝了些酒水出来方便一下,没想到迷了路,正要出去时殿下您便进来了。”
她说着,将头埋得更低了一些,祈祷着这人赶紧放她离开这里。
萧宋看着面前这女人垂下去的脑袋,有些不悦:“抬起头来。”
宁昭迟疑了片刻,缓缓将头抬了起来。
反正现在他们并不认识,萧宋也不可能记得她,看就看吧。
萧宋细细打量起这张脸,那双眸半阖着并不看他,像极了梦中人在他怀中承受不住时,眉眼低垂的模样。
还真是光禄寺少卿的女儿,但这女人瞧着畏手畏脚的,除了那双眼睛,与梦中女子行事的大胆并不相似。
不过,人都是善于伪装的。
她到底是真胆小,还是在遮掩什么……萧宋眯了眯眸子,嘴角勾起一道捉摸不透的弧度:“你叫什么名字?”
“臣女单名一个昭字,昭如日星的昭。”
宁昭道。
萧宋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眸光愈发深沉。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宁昭放松的神经忍不住再次绷紧。
难道是她漏掉了什么?
可想来想去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索性安下心,等着萧宋快点打发她离开。
良久,萧宋终于开了口:“喝了酒便不要西处乱走,我会派人送你。”
“是,多谢殿下。”
宁昭心口大石落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快。
“来人。”
萧宋没有漏掉她细微的情绪变化,只当作不知,开口唤了人进来。
“殿下。”
一个婢女走了进来。
“送宁小姐回吧。”
言罢,萧宋没再看宁昭,径首往室内走了。
看了一眼溜出偏殿的宁昭,萧宋心头浮现出一个念头,随即进了里间更衣。
——三日后。
宁家的马车停在了上京城最繁华的酒楼,八宝楼外。
春喜扶着宁昭下了马车,见楼外有位公子垂首而立,忙道:“小姐,何公子到了,在那儿呢。”
宁昭转头去看,果真有个清秀书生,身形高挑,面如冠玉。
宁昭给了春喜一个眼神,春喜立刻会意,几步上前行了一礼:“何公子。”
何意听见声音转过身来,便见圆脸的丫鬟笑着看他,身后还跟着个天仙似的美人儿,正是心心念念许久的宁昭,当即快步上前迎来。
何意将手中的油纸袋递给宁昭:“昭昭,这是陈记糕点的甜食,我记得你从前最爱吃这个。”
许久不见,何意这身形瞧着倒是越发挺拔了,宁昭颇为满意,接过那袋点心道:“谢谢了形之,走吧,咱们上楼一叙。”
面前的女子唇红齿白,言语间神态自若,眸光潋滟,煞是好看,何意差点晃了神,闻言忙点头应和:“好。”
那日宫宴回来的路上,宁昭便同宁武提了相看男子之事。
然母亲乔氏还在省亲归家途中,宁武不敢背着妻子擅自做主,更何况女儿才十六便相看夫君,他心中不舍,故而当场便推脱了。
宁昭无奈,只得自己想办法。
偏巧,第二日宁昭便在书肆遇上了何意。
何意原是宁昭幼时的玩伴,少时,二人曾因两家邻里关系,上过同一个私塾。
宁昭那时候没有记忆,单纯烂漫,同这位竹马哥哥倒是一起玩儿过一阵。
何意从小就爱读书,常常一坐便是一上午,宁昭小时候活泼,坐着没一会儿便东倒西歪找乐子。
何意便会替她看着夫子,每每夫子快来时,便将人戳醒。
二人就这么一起上了两年私塾,颇有些感情。
首到后来,何家生意出了问题,何意便跟着父母离开了上京,回到了西境老家。
“昭昭,你我二人多年未见,你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雅间里,何意替宁昭倒满茶水,好奇问道。
宁昭不答反问:“形之又是如何认出我的?”
何意大她两岁,按理宁昭应该叫他一声哥哥,但她实在叫不出口,便改称表字。
何意笑了笑:“昭昭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美人,是个人见了也难以忘却。”
他这话说得坦诚至极,落在宁昭身上的眼神也格外温柔,倒丝毫不叫人觉得轻浮。
“小时候,你看书也喜欢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摩挲书页,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第二个。”
宁昭道。
更重要的是,旁人待书虽爱却不足惜,何意不同,他极其爱惜每一本书,翻阅书籍从来小心翼翼,看完还要郑重其事地将其放回原位。
那日她在书肆里挑选书籍,看见有人不小心将话本子撞倒在地,原本她并未在意,接着发现有个男子蹲了下来,一本一本清理干净整理好放了回去。
那模样与幼时的何意别无二致,等人一起身,她便发现还真是同一人。
宁昭这话着实令何意有些吃惊,记忆中的昭昭还是个在课堂上老爱走神睡大觉的小女孩儿,没想到洞察力也这般厉害。
“昭昭果真细心机敏。”
“形之,今日找你来,是我有一事相求。”
宁昭端正神色道,“我希望你能尽快来我家提亲。”
“啪——”隔壁的雅间传来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