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曜勒住缰绳时,玄色官服的下摆己浸透了雨水,沉甸甸地贴在膝头。
昆仑祭坛前的石阶被火把照得泛青,那些凹凸不平的纹路里,正缓缓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无数道未干的血泪。
"少卿大人。
"天鉴司执事捧着铜盆的手在发抖,"寅时三刻发现的异象,按《神异志·凶煞篇》记载,这怕是...""闭嘴。
"萧景曜甩开碍事的蓑衣。
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落,在重瞳的右眼处一分为二。
跪伏在地的祭司们顿时噤声,他们总是这样,既畏惧天鉴司的权威,又忌惮他这双据说能窥见凶煞的眼睛。
石像的裂缝比想象中更深。
萧景曜用银刀刮取渗出的液体,指尖传来诡异的温热感。
这不是血,倒像是...他忽然蹙眉,沾了雨水的刀尖在火把下泛出暗红光泽。
"矿砂。
"他转身时官服掠起一道弧光,"去查最近三个月朱砂矿的出入记录。
"执事们面面相觑。
有人大着胆子提醒:"可石像泣血预示凶煞现世,按律应当先...""耳聋了?
"萧景曜的声音比秋雨还冷。
众人这才注意到祭坛阴影里躺着个人形,绯色官服被雨水泡成了褐色。
尸体是巡夜祭司发现的。
萧景曜单膝跪地,玄色麂皮手套按在死者咽喉处。
尸斑呈现诡异的星状分布,与《神异志》记载的"骨霓噬魂"症状吻合。
但当他扳过尸首时,突然顿住了。
"拿灯来。
"火光凑近的瞬间,围观者倒吸冷气。
死者耳道深处闪着金属冷光,萧景曜用镊子夹出那物时,听见身后有人打翻了铜盆。
一根三寸长的铁屑,尖端还挂着半凝固的血珠。
"大、大人!
"执事的声音变了调,"《凶煞篇》明明说骨霓惧铁,这..."萧景曜将铁屑收入玉盒。
盒盖上双螭纹在雨中泛着湿漉漉的光,那是天鉴司的徽记。
他突然想起今晨占星台传来的急报——北斗第七星摇光暗淡,正应了昆仑祭坛的方位。
雨势渐猛时,他注意到石阶边缘的积水泛着奇特的涟漪。
蹲下身,指尖掠过水面,竟触到几根银白色的毛发。
比蚕丝更细,却在掌心微微发烫,像活物般蜷曲起来。
"霍山神驹的鬃毛。
"他碾碎那缕银丝,看着它在雨中化作青烟。
这种瑞兽本该绝迹三十年了。
最后一盏灯笼被风吹灭前,萧景曜瞥见祭坛西侧的柏树上挂着半幅撕裂的红绫。
绫子边缘的针脚很特别,是沈氏家族独有的双股捻线法。
那个因通灵被逐出都城的家族,最后一位传人据说在..."少卿大人!
"急促的马蹄声打断思绪,来人在雨中举起鎏金令牌,"司主急召,说是当康现身太仓了!
"萧景曜最后望了眼石像。
渗出的矿砂被雨水冲淡,在石阶上蜿蜒如血痕。
他突然很想知道,那个被除名的沈家女儿是否也正望着同样的雨幕。
树梢的红绫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声未出口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