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手机在床头柜上疯狂震动。我闭着眼摸索着接起,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玻璃碴,尖锐又刺耳:“苏晴,救我。”是陈哲。
这个我发誓老死不相往来的名字,像根生锈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记忆最柔软的地方。
我猛地坐起身,窗外的月光刚好落在梳妆台的相框上 —— 那是五年前拍的,
陈哲穿着白衬衫站在梧桐树下,手里举着刚买的棉花糖,笑得比阳光还耀眼。“你谁?
打错了。” 我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声音却尽量平稳。“别装了苏晴,我知道你在听。
” 他的呼吸粗重得像破风箱,“我破产了,他们要卸我一条腿抵债,你借我五十万,
就当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情分?我对着空荡的房间无声地笑了。那些被他挥霍掉的积蓄,
被他冷暴力逼出的眼泪,被他和闺蜜滚在同一张床上的背叛,
原来都能被轻飘飘的 “情分” 两个字概括。“陈哲,” 我深吸一口气,
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字字清晰,“你还记得去年冬天吗?你妈住院要交手术费,
我跪在你面前求你别把最后那笔钱拿去炒股,你是怎么说的?”电话那头沉默了。“你说,
‘苏晴你真没见过世面,等我赚了大钱,别说我妈这点手术费,买十套房给你玩’。
” 我模仿着他当时的语气,连尾音的轻佻都学得惟妙惟肖,“结果呢?
你拿着那笔钱陪林薇薇去马尔代夫,我在医院给你妈擦身喂饭,被护工当成你家雇的保姆。
”床头柜上的彩票安安静静地躺着,鲜红的票面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两个小时前,
我核对完最后一个数字,突然发现自己中了两千三百万。
那一刻血液冲上头顶的眩晕感还没完全褪去,命运就开了这么个荒诞的玩笑。
“我现在真的走投无路了。” 陈哲的声音软下来,带着刻意讨好的卑微,“晴晴,
我知道错了,以前都是我的不对。你再帮我这一次,等我缓过来……”“等你缓过来,
再找个像林薇薇那样的女人,把我当免费保姆使唤?” 我打断他,忽然觉得有些没意思。
曾经剜心刻骨的恨意,在看到银行到账短信的那一刻,好像突然就稀释了。“不是的晴晴,
我跟她早就断了!” 他急切地辩解,“她就是个拜金女,
我破产那天就卷着我最后一点钱跑了。还是你好,苏晴,
只有你是真心对我……”我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渍,那是去年梅雨季漏雨留下的,
像幅抽象的地图。那时候我白天在超市理货,晚上去餐厅洗盘子,
回家还要听陈哲抱怨工作不顺,林薇薇在朋友圈晒的新款包,永远比我下个月的房租更刺眼。
恍惚间,记忆突然跳回六年前的夏天。那时候我刚大学毕业,
拖着行李箱在陌生的城市街头迷路,是陈哲骑着电动车停在我面前,笑着说:“姑娘,
需要帮忙吗?”他穿着简单的白 T 恤,阳光落在他睫毛上,像镀了层金边。
那天他载着我穿过梧桐树影斑驳的小巷,电动车后座的风都是甜的。他把我送到出租屋,
发现我没带钥匙,又跑遍三条街帮我找到开锁师傅。
临走时塞给我一把伞:“看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
”后来他每天下班都会绕路经过我的出租屋,有时带份热腾腾的馄饨,有时拎着刚买的西瓜。
他知道我找工作不顺,从不提工资的事,只是说:“慢慢来,总会好的。
”我爸突然中风住院那年,我抱着他哭得喘不过气,他一边帮我办理住院手续,
一边红着眼眶说:“晴晴别怕,有我呢。” 那时候他刚发了年终奖,
全部取出来交了住院押金,自己却在公司沙发上睡了半个月,
只为了省下房租给我爸买营养品。他曾是照进我生命里的光啊。在我最狼狈无助的时候,
是他蹲下来,温柔地帮我系好松开的鞋带,说:“以后我来照顾你。
”我们一起创业是在认识两年后。那时候我们挤在十平米的隔间里,吃了三个月的泡面。
他负责跑业务,我守着电脑做设计,深夜加班时,他总会偷偷在我包里塞颗糖:“生活再苦,
也得有点甜。” 第一笔订单到账那天,我们拿着三万块在路边摊喝到天亮,
他举着酒杯说:“晴晴,等公司做大了,我就给你买市中心最好的房子。
”那时候他接电话永远先说 “我跟我老婆商量一下”,
签合同会特意加上 “苏晴为共同受益人”,连喝多了跟朋友吹牛,
都说 “我这辈子最大的运气就是娶了苏晴”。转折是从公司盈利突破百万开始的。
大概是成功来得太突然,他开始频繁地参加酒局,回来时身上总带着陌生的香水味。
我提醒他少喝点酒,他皱着眉说:“你懂什么?这都是人脉。” 我熬夜做的方案,
他随手递给新来的实习生:“让她改改,年轻人想法多。”有次我整理他的西装,
从口袋里掉出张珠宝店的收据,项链的尺寸明显不是我的。
他轻描淡写地解释:“客户送的伴手礼,不值钱。” 可第二天我就在林薇薇朋友圈里,
看到了同款项链的自拍,配文是 “谢谢亲爱的”,
发布时间正是他说 “陪客户” 的那晚。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身上的衣服换得越来越勤,对我的态度也从温柔变成敷衍。我做的饭菜凉了又热,
他只潦草地扒两口就说 “应酬吃过了”;我熬了三个晚上做的预算表,
他扫一眼就扔在桌上:“这种小事别烦我。”最让我心寒的是那年冬天,
我重感冒发烧到 39 度,给他打电话想让他买点药回来。
他在电话那头不耐烦地说:“我在谈重要合同,你自己叫个外卖不行吗?
” 可张岚后来告诉我,那天她在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门口,
清清楚楚地看到林薇薇挽着他的胳膊走进电梯,两人笑得格外亲密。“陈哲,
” 我突然觉得很累,“你还记得我们刚在一起时,你说要攒钱给我买钻戒吗?
”他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提起这个。“你说等攒够三万块,就带我去民政局。
” 我轻轻笑了,“后来你攒到五万了,却拿着去给林薇薇买了个包。她在朋友圈晒的时候,
还特意把你送的标签露出来。”电话那头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接着是含糊的咒骂。
我想象着他此刻的狼狈,可能正躲在哪个廉价旅馆里,被追债的人堵在门口。
曾经那个穿着定制西装,在酒会上指点江山的男人,如今连五十万都要低声下气地来求我。
“苏晴!”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凶狠,“你到底借不借?别给脸不要脸!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底细?你银行卡里最多也就几万块,真以为离了我能过好日子?
”我对着手机轻声说:“哦,是吗?”然后挂断电话,拉黑号码,一气呵成。
窗外的天开始泛白,我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早点摊升起的热气。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张岚发来的消息:“晴晴,醒了吗?我炖了排骨汤,给你送点过去。
”张岚是我在超市打工时认识的同事,一个离异带娃的单亲妈妈。去年冬天我重感冒那次,
是她背着我去医院,垫付了医药费,还帮我照顾了住院的陈哲母亲三天。
那时候她总说:“晴晴,你是个好姑娘,就是太傻了。”我回了句 “好啊”,
然后打开购物软件,给张岚的女儿买了台最新款的学习机。上次去她家吃饭,
小姑娘盯着邻居家孩子的学习机看了好久,眼里的羡慕藏都藏不住。手机又响了,
是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接起,听筒里传来张岚带着哭腔的声音:“晴晴,不好了,
我女儿急性阑尾炎,现在要做手术,可我带的钱不够……”我心里一紧:“在哪个医院?
我现在过去。”“市一院急诊,你别着急,我再想想办法……”“别想了,我马上到。
” 我抓起外套,把彩票塞进钱包最里层,抓起钥匙就往外跑。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我的脚步声亮起来,昏黄的光线下,我看到自己映在墙壁上的影子,
跑得像在逃离什么。医院急诊室永远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混合的味道。
张岚抱着女儿在走廊长椅上发抖,孩子小脸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看到我进来,
她眼圈一下子红了:“晴晴,你怎么来了这么快……”“手术费还差多少?” 我打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