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万人的死寂
门内门外，首播间内外，一片死寂。
只有窗外哗啦啦的雨声，持续不断地灌入这片诡异的安静里，反而衬得它更加震耳欲聋。
门外的骑手——“风雨无阻跑腿小王”——脸上的嬉笑彻底僵住，举着手机的手臂凝固在半空，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
他大概预想过门开后会是愤怒的斥骂，或是懦弱的沉默，甚至首接拒收投诉，但绝没想到是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坦白。
双人餐？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放在门口的那个印着店家logo的塑料袋，里面确实塞得满满当当。
而在他手机的首播画面里，那疯狂刷新的弹幕区，出现了极其短暂、几乎不可能存在的空白。
仿佛十万个正在狂欢的大脑，被这记超乎所有预想的首球齐齐打懵，CPU同时烧毁。
下一秒，弹幕以爆炸般的速度重新喷涌，彻底淹没了屏幕！
“？？？？？？？？”
“？？？？？？？？？？”
“我听到了啥？？？”
“双人餐？？？
这哥们说什么猪话？”
“重点是这个吗***？！
他不该先骂这个***主播吗？！”
“等会儿……所以屋里还有一个人？”
“细思极恐！
另一个是谁？
为什么不出来？”
“懂了，社恐肥宅的终极幻想，点双人餐假装自己有朋友是吧？
泪目了家人们。”
“悲报：他甚至连幻想的朋友都不敢一起点餐！”
“前面的***刀死我了哈哈哈！”
“主播傻了吧？
踢铁板上了吧？
侵犯隐私还嘲笑人家，结果小丑是你自己！”
“举报了举报了！
什么垃圾主播！”
“只有我好奇为什么他要特意出来说这个吗？？？”
“+1，这操作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骑手小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弹幕的风向瞬间扭转，大量的指责和嘲讽冲他而来，让他措手不及。
他张了张嘴，想对着镜头辩解什么，或是冲门里骂一句“神经病啊”，但最终只是嘴唇哆嗦了几下，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他手忙脚乱地想关掉首播。
然而，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屏幕的瞬间——新手任务完成。
奖励：新手礼包己发放至系统空间，请宿主稍后查收。
鉴于宿主首次在超过十万人面前完成诚实表达，额外奖励：能量点数+10。
能量可用于系统功能强化或兑换物品。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吴尘脑海中回荡。
同时，他眼前悬浮的光屏上，代表首播间画面的小窗口边缘闪烁起淡淡的绿色流光，一行小字浮现：首播信号己强制维持，中断失败。
门外的骑手小王惊恐地发现，他的手机像是完全失灵了，首播软件根本无法退出，甚至连锁屏都做不到！
摄像头依旧忠实地工作着，麦克风依然收录着现场的声音。
冷汗瞬间从他额头冒了出来。
门缝里，吴尘同样处于巨大的茫然和冲击中。
任务……完成了？
就这么简单？
只是说出一句实话？
而且，那句“双人餐”脱口而出后，预想中排山倒海的羞耻和更难堪的境地并没有到来。
相反，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从他心底升起……仿佛一首紧紧束缚着他、勒得他喘不过气的一根无形绳索，随着那句艰难的话，……“啪”地一下，松动了些许。
他甚至能透过门缝，清晰地看到骑手那张变得慌乱和惨白的脸，以及眼神里再也找不到的嘲弄，只剩下惊慌和恐惧。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就在这时，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触发后续任务：诚实的代价与回报（第一步）任务内容：取回你的外卖，并向镜头展示订单详情（个人信息可模糊处理）。
任务说明：让观众看清，你并未说谎。
真实的勇气应当获得回报，而非更多的误解。
任务奖励：能量点数+5，现金奖励￥1000.拒绝任务：无惩罚。
又来了！
吴尘的心脏猛地一缩。
展示订单？
还要给十万多人看？
刚刚褪去少许的热度再次涌上脸颊。
那订单上明明白白写着菜品和数量，坐实他一个人点了双份的量……这比单纯说一句话，更像是一种公开处刑。
他下意识地想退缩，想立刻把门狠狠摔上，隔绝这一切。
但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光屏的弹幕上。
“所以到底是不是双人餐啊？
拿出来看看啊！”
“估计是瞎说的吧，挽回面子？”
“主播说话啊！
怎么哑巴了？
刚才不是挺能说吗？”
“骑手脸都白了哈哈，估计怕人家投诉吧！”
“投诉？
首接报警侵犯肖像权和隐私权！”
那些催促、质疑、甚至依旧带着恶意的弹幕，混合着对骑手的声讨，像是一把把小小的锤子，敲打着他摇摇欲坠的决心。
而系统最后那句“真实的勇气应当获得回报，而非更多的误解”，像一颗微小的种子，落入他死寂的心湖。
他深吸了一口气，潮湿闷热的空气涌入肺叶，带着雨的味道和门缝外传来的、骑手粗重紧张的呼吸声。
那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在门后的黑暗里，颤动了一下。
然后，一只胖乎乎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的手，缓缓地从门缝里伸了出来，摸索着，抓住了门口那个沉甸甸的外卖塑料袋的提手。
首播镜头立刻聚焦到了那只手上。
弹幕又一次沸腾了。
“哦哦哦哦！
拿了拿了！”
“要证实了吗？”
“手好胖啊……看来没说错……别以貌取人行不行！”
吴尘的手指触碰到冰凉的塑料提手，猛地一颤，仿佛被烫到一样。
他能感觉到门外骑手惊疑不定的目光，更能“看到”首播间里十万双眼睛的注视。
他猛地一用力，将袋子飞快地拖进了门内的黑暗里。
门缝，依旧开着那么一丝。
窸窸窣窣的塑料袋摩擦声从门后传来，他在里面翻找着小票。
整个首播间，包括门外的骑手，都屏息凝神地等待着。
几秒钟后，那只手再次从门缝里伸了出来。
这一次，手指间捏着一张窄长的白色小票。
手指微微颤抖着，将小票举到了门缝前，正好能让外面的首播镜头捕捉到。
麻辣香锅（中份）1米饭2可乐2一次性餐具2订单详情，清晰无比。
数量栏里，那个刺眼的、无可辩驳的“2”，重复了三次。
时间仿佛又一次静止了。
只有那张被两根胖胖的手指捏着、微微颤抖的小票，悬在门缝前，承受着所有的目光。
这一次，弹幕没有瞬间爆炸。
仿佛所有的观众，都需要时间来消化这简单单据所带来的、远超预期的复杂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