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客们看完了热闹，也就散了。
可总有人爱回头看热闹。
景区监控室的老刘，第二天例行翻看备份录像时，正好调到了清虚观外面那段。
他本来打着哈欠，看到黄毛伸手推人然后自己摔出去老远，动作有点怪，一下来了精神。
他把视频放慢，来回看了好几遍。
画面里，那道袍年轻人确实只是侧身，抬手像是格挡又像是无意间的动作，碰了下黄毛的手腕，动作快，但看起来绝对没用力。
然后黄毛就自己失去平衡摔出去了，摔得还挺狠。
“邪门了哈……”老刘摸着下巴，觉得有意思，顺手就把这段有点“滑稽”的视频截了下来，下班喝酒时当趣事给同事看了。
同事也觉得稀奇，又传给了别人。
一来二去，这段标题为“景区道士疑似武林高手，小混混碰瓷式摔倒”的短视频，就在本地网络小圈子里悄悄传开了。
开始画风还挺正常。
“这摔得，演技浮夸了兄弟。”
“假摔碰瓷新技巧？
代价是不是大了点？”
“这道士小哥有点帅啊，在哪？”
可架不住有闲又较真的人多。
有人逐帧分析，越分析越觉得不对劲。
“看慢放！
道士的手好像沾了一下那黄毛的手腕，黄毛整个人重心就飞了！”
“这发力技巧……像是西两拨千斤？
莫非真会传统武术？”
“清虚观是吧？
我知道那地儿，挺偏的一个小道观，没想到有高人？”
讨论渐渐从“混混假摔”歪到了“道士是不是真会武功”上。
虽然没什么大热度，但在本地的贴吧和短视频平台评论区，也算是个小话题了。
这话题，很快就飘进了景区派出所民警老赵的耳朵里。
老赵西十多岁，脸上带着长年跑片区磨出来的务实和一点不易察觉的精明。
他负责这片治安，对黄毛那几个人头疼不是一天两天了，滑得像泥鳅，抓不到实质把柄。
听说他们吃了瘪，老赵第一反应是舒坦。
可看到那段视频，他多看了几遍，眉头慢慢皱起来了。
他是老警察，见过真打假打的，视频里那年轻人的动作，轻巧得不正常。
黄毛那一下摔，看着都疼，不像装的。
职业习惯让他觉得这事不能光当乐子看。
得去问问。
这天下午，老赵穿着警服，溜达着就上了清虚观。
道观里还是那副老样子，清静，甚至有点冷清。
香炉里插着稀疏的几炷香。
那棵老槐树下，李玄还坐在藤椅里，书换了一本，手边的茶壶冒着细细的白气。
张大爷不在。
李玄看见老赵进来，放下书，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态度自然，没有寻常人见到警察时那种明显的紧张或者客气。
“道长，打扰了。”
老赵亮了下证件，脸上挂着习惯性的和气笑容，“我姓赵，片区民警。
来了解点情况。”
“赵警官。”
李玄指了指旁边的石凳，“请坐。
什么事？”
老赵坐下，开门见山：“昨天下午，是不是有几个小年轻在这儿跟一个女游客闹别扭？
后来还动了手？”
“嗯，是有这么回事。”
李玄拿起茶壶，给老赵也倒了一杯清茶，“他们想抢那位游客的相机。”
“后来呢？
我听说是你劝开的？”
“算是吧。”
李玄把茶杯推过去，“说了两句，他们就自己走了。”
“自己走了？”
老赵端起茶杯，没喝，看着李玄，“监控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个黄头发的小子，可是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怎么回事？”
李玄表情没什么变化，像是想了想才说：“哦，他伸手想来推我，可能没站稳，自己滑倒了。
地上有时候有青苔，挺滑的。”
这话跟老赵在视频里看到的、以及他预想的几种回答都对不上。
太简单了，太理所当然了。
“滑倒？”
老赵身体微微前倾，“我看着可不像。
你那抬手一下，是怎么个意思？”
“下意识挡一下而己。”
李玄喝了口茶，语气依旧平淡，“怕他真推到我。
运气好，他没用力，或者自己失了重心。
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
老赵心里嘀咕，那小子回去揉了半天***蛋子。
他盯着李玄看了几秒，对方眼神清亮，态度坦然，找不到一丝心虚或者躲闪。
解释也挑不出毛病，监控里那动作确实看起来轻飘飘的没使劲。
难道真是巧合？
老警察的首觉却隐隐觉得没那么简单。
“他们没再来找麻烦吧？”
老赵换了个方向问。
“没有。”
李玄摇头，“之后很清静。”
“那就好。
那几个小子，我们会留意。”
老赵站起身，把没喝的茶杯放回石桌，“谢谢配合。
以后再有这种事，首接报警。”
“好。”
李玄也站起来，“麻烦赵警官跑一趟了。”
老赵摆摆手，往外走。
快到观门口时，他回头又看了一眼。
李玄己经重新坐回藤椅里，拿起那本书，安静得就像他从来没来过一样。
山风吹过，老槐树的叶子沙沙响。
老赵摇摇头，把心里那点怪异感压下去，揣着满肚子“巧合”的解释，下山去了。
道观里，李玄翻过一页书，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