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笨拙与锋芒
阿奕想着至少能做顿像样的早饭。
她记得胡笙熬的粥,米粒开花,粥油浓稠,便也依样画葫芦,淘米、加水,架在火上。
然后,她看到屋角篮子里有胡笙昨日挖回的、类似山药的根茎,想着削皮切块放进去一起煮,应该不错。
她拿起那把看起来颇为沉重的柴刀,对着那沾满泥土的根茎比划。
失忆似乎也带走了她对这类“粗活”的肌肉记忆,动作笨拙而生疏。
一刀下去,没能削下皮,反而差点切到自己的手指。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那是黄精,入药为主,久煮涩口。”
阿奕吓了一跳,回头看见胡笙不知何时己站在门口,晨露沾湿了他的裤脚,手里拎着几株带着露水的野菜。
他走过来,放下野菜,从篮子里另拿起一根细长、表皮更光滑的根茎,“这个,才是吃的山药。”
他接过柴刀,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唰唰几下,便将那山药削得光滑干净,切成均匀的滚刀块,放入己将沸未沸的粥锅中。
“这时候放正好,米烂山药熟。”
阿奕脸上有些发烫,默默看着,将“黄精”和“山药”的区别记在心里。
她意识到,在这山谷里,每一种植物都有其名姓和用途,而她对这一切,近乎无知。
胡笙并未多言,转身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阿奕守着粥锅,小心翼翼地看着火,不敢再有任何“创新”。
粥终于煮好,虽然远不如胡笙做的香糯,但至少没糊也没夹生。
吃饭时,两人对坐无言。
阿奕吃得有些沉默,她感觉自己在白吃白住,却连最基本的家务都做不好。
一种急于证明自己价值、却又无处着力的焦躁感,在她心底蔓延。
午后,胡笙说要进山一趟,去采几种只在特定时辰采摘药效才佳的草药,可能傍晚才回。
他指了指屋檐下挂着的几条腊肉和屋角的米缸,意思很明确,饿了自己弄吃的。
阿奕点了点头,心里却暗自决定,要做点什么。
她想起昨日在溪边清洗衣物时(这是她少数能勉强做好的事情),看到靠近深水区的水潭里,有鱼影游动。
或许,可以试试抓鱼?
这个念头让她有些兴奋。
她找了根粗细合适的竹竿,用柴刀费力地削尖一头,做成简易的鱼叉。
来到溪边,她学着记忆中模糊的影像,屏息凝神,盯着水中悠游的鱼儿。
看准目标,猛地刺下!
水花西溅,竹竿刺空了,鱼儿敏捷地甩尾消失在石缝中。
一次,两次,三次……她累得气喘吁吁,却连片鱼鳞都没碰到。
溪水打湿了她的裤腿,额角也沁出了汗珠, frustration(挫败感)越来越强。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一条肥硕的草鱼慢悠悠地游到了浅水区。
阿奕眼神一凝,深吸一口气,这次她没有急于出手,而是仔细观察着鱼的游动轨迹,计算着提前量。
突然,她手腕猛地发力,竹竿如闪电般刺出!
这一次,时机和角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竹尖精准地刺穿了鱼身!
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涌上心头!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手腕一抖,将挣扎的鱼甩上了岸。
看着在草地上扑腾的肥鱼,阿奕胸口起伏,一种久违的、狩猎成功的***取代了之前的挫败。
这一刻,她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那绝非一个普通都市白领该有的眼神,更像是一种深植于基因的、属于掠食者的本能。
然而,这股兴奋很快被接下来的难题冲淡。
怎么处理这条鱼?
刮鳞?
去内脏?
她看着那粘滑的鱼身和仍然在翕动的鱼鳃,有些手足无措。
正当她对着战利品发愁时,胡笙的身影出现在溪边的小路上,他比预计回来得早。
看到岸边狼狈却带着一丝得意神情的阿奕,以及她脚边那条鱼,胡笙的脚步顿了顿。
阿奕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鱼:“我……抓到的。
但是……”胡笙没说什么,走过来,蹲下身,抽出腰间一把小巧却异常锋利的匕首。
他处理鱼的动作快到让人眼花缭乱,刮鳞、剖腹、去鳃、清洗,一气呵成,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不到一分钟,那条鱼就变成了干净利落的鱼块。
“身手不错。”
他站起身,甩了甩匕首上的水珠,看了阿奕一眼,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赞许还是随口一说,“不过,下次用鱼篓更方便,就在屋后挂着。”
阿奕看着他利落的动作,再回想自己刚才那一下精准的刺击,心中疑窦丛生。
自己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对捕猎有这种近乎本能的反应?
而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山野青年,又为何拥有如此娴熟得可怕的生存技能?
黄昏再次降临山谷,晚餐的桌上多了一盆鲜美的鱼汤。
阿奕默默喝着汤,心中的迷雾却比山谷的暮色更加浓重。
这个看似平静祥和的世外桃源,似乎正将她引向一个更加复杂和未知的谜团。
而胡笙,这个救了她、收留她的男人,身上也笼罩着一层看不透的迷雾。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