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身着短褐,头戴斗笠,混在粮夫中,只有腰间那枚袁涣给的“袁氏支脉令牌”,暗示着他的身份。
带队的是袁家家仆袁忠,一个西十多岁的壮汉,曾在袁绍军中当过伍长,手里提着一把环首刀,神色警惕。
“公子,前面就是阳安郡地界了,听说最近有黄巾余党出没,咱们得加快速度。”
陈玄点点头,目光扫过路边的田地。
今年汝南大旱,地里的粟苗稀疏枯黄,许多农户正背着竹筐在地里拾捡残穗,脸上满是愁苦。
他心中暗叹——这就是东汉末年的民生,士族兼并土地,天灾人祸不断,寒门百姓连生存都成问题,难怪曹操能靠“屯田制”收拢民心。
“袁忠,咱们的粮车走得慢,不如找个当地向导,抄近路走?”
陈玄提议。
他记得阳安郡有一条山间小路,能比官道近两百里,还能避开可能出现的乱兵。
袁忠犹豫:“可咱们不认识当地人,万一遇上歹人……找个农户问问便是。”
陈玄翻身下马,走向路边一个拾穗的老农。
老农见他衣着虽普通,却气度不凡,连忙躬身行礼:“贵人有何吩咐?”
“老人家,请问从这里到官渡,可有近路?”
陈玄递过一把铜钱,语气温和。
老农接过铜钱,脸上露出感激之色:“贵人是要去官渡?
往南走十里有个山口,过了山口是阳安坞堡,那里有个叫苏建的小吏,他熟悉近路——只是最近坞堡附近有乱兵,贵人要小心。”
陈玄心中一动。
苏建?
他搜索前世记忆,并未在正史中找到这个名字,想来是个不起眼的寒门小吏。
但乱世之中,往往是这些底层人物,最了解地方情况,也最容易被士族忽视——这不正是他要找的“寒门班底”的雏形吗?
“多谢老人家。”
陈玄谢过老农,回到粮队,让袁忠改道前往阳安坞堡。
午后时分,粮队抵达阳安坞堡。
这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小堡垒,夯土墙只有丈许高,门口站着两个手持木盾的乡勇,盔甲破旧,神色却很精神。
“来者何人?”
乡勇喝问。
袁忠上前亮出令牌:“袁氏支脉粮队,要去官渡,找你们这里的苏建小吏。”
乡勇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转身跑进坞堡。
片刻后,一个身着灰色襦衫、腰悬木剑的青年快步走出,约莫二十岁年纪,身材挺拔,脸上带着几分书卷气,却又透着一股干练。
“在下苏建,阳安郡书佐。
不知诸位找在下何事?”
青年拱手行礼,目光落在陈玄身上——他看出陈玄虽是布衣,却站在粮队中央,显然是主事者。
陈玄上前一步,同样拱手:“在下陈玄,袁氏支脉子弟。
听闻苏兄熟悉前往官渡的近路,想请苏兄引路,酬劳方面,绝不亏待。”
苏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平静下来:“近路确实有,但需穿过西山坞,那里昨日来了一伙乱兵,约莫五十人,抢了坞堡的粮秣,还绑了几个农户。
若诸位要走,需先解决这伙乱兵。”
袁忠脸色一变:“五十个乱兵?
咱们只有二十人,怎么打?”
陈玄却笑了:“苏兄既然知晓乱兵情况,想必己有对策?”
苏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陈公子果然聪慧。
那伙乱兵虽多,却都是乌合之众,首领是个叫李三的黄巾余党,只会蛮力。
坞堡里有三十个乡勇,若咱们联手,定能将他们击溃。”
“好。”
陈玄当即拍板,“袁忠,你带十个粮夫守粮车;苏兄,麻烦你***乡勇,咱们即刻出发。”
苏建没想到他如此果断,连忙点头:“请公子稍候,我这就去召集人手。”
半个时辰后,陈玄、苏建带着三十个乡勇,悄悄摸到西山坞。
这是一个废弃的村落,乱兵们正围着篝火喝酒,旁边还绑着几个农户,地上散落着抢来的衣物和粮袋。
“李三!
快放了我们!”
一个农户大声喊道,却被乱兵一脚踹倒。
陈玄压低声音:“苏兄,你带二十个乡勇从左侧绕后,堵住他们的退路;我带十个乡勇从正面进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记住,尽量抓活的,别伤了农户。”
苏建一愣——他原本以为陈玄只是个只会发号施令的世家子弟,没想到竟懂战术部署。
他连忙点头:“公子放心!”
陈玄抽出袁忠递来的环首刀,刀身虽普通,却被他握得稳如磐石。
他深吸一口气,脑海里闪过现代军事训练中的“突袭战术”——对付乌合之众,关键是先声夺人。
“冲!”
随着陈玄一声低喝,十个乡勇举着木盾,朝着乱兵冲去。
篝火旁的乱兵猝不及防,纷纷醉醺醺地站起来,拿起武器反抗。
李三提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刀,怒吼着冲向陈玄:“哪里来的小子,敢管爷爷的事!”
陈玄不闪不避,待李三靠近,突然侧身,手中环首刀顺着对方的刀背滑下,精准地砍在李三的手腕上。
“啊!”
李三惨叫一声,长刀落地。
陈玄上前一步,一脚将他踹倒,用刀架在他脖子上:“降者不杀!”
这一系列动作快如闪电,乡勇们士气大振,乱兵们则吓得面如土色。
就在这时,苏建带着乡勇从后方冲出,堵住了乱兵的退路。
“别打了!
我们降!”
一个乱兵扔下武器,跪地求饶。
其余乱兵见状,也纷纷放下武器。
陈玄示意乡勇将乱兵绑起来,自己则走到被绑的农户面前,解开绳索:“老人家,你们没事吧?”
“多谢贵人!
多谢贵人!”
农户们连忙磕头道谢。
苏建走到陈玄身边,眼中满是敬佩:“公子好身手!
方才那一招,想必是军中的‘截腕刀’吧?”
陈玄心中惊讶——这苏建竟识得军中刀法。
他笑着点头:“略懂皮毛。
苏兄能迅速组织乡勇,调度有序,才是真本事。”
苏建脸上露出一丝腼腆:“在下曾在县尉手下当过伍长,学过一点调度之法。
只是县尉被士族排挤,罢官回乡,在下也只能当个书佐。”
陈玄心中了然。
这就是东汉的寒门困境——有才能却无背景,只能屈居小吏。
他看着苏建,突然问道:“苏兄,若有机会,你想不想做一番更大的事业?”
苏建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公子的意思是?”
“如今乱世,正是用人之际。”
陈玄声音压低,“士族把持朝政,百姓困苦,若能有一套制度,让寒门有出头之日,让百姓能安居乐业,苏兄愿不愿为此效力?”
苏建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寒窗苦读多年,又在军中历练,何尝不想一展抱负?
只是士族垄断察举,他连举荐的资格都没有。
陈玄的话,像是一道光,照进了他灰暗的仕途。
“若能如此,苏建愿效犬马之劳!”
苏建郑重地躬身行礼。
陈玄扶起他,心中暗喜。
他的第一个寒门助手,终于找到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袁忠快步跑来:“公子,不好了!
有一队曹军骑兵过来了!”
陈玄脸色微变。
建安五年的阳安郡,虽名义上属袁绍,却靠近曹操的兖州地盘,曹军骑兵出没并不奇怪。
他连忙说道:“苏兄,你带乡勇和农户先回坞堡,我去应付曹军。”
苏建担忧道:“公子,曹军骑兵凶悍,你……放心,我有袁氏令牌,他们不敢轻易动手。”
陈玄说着,翻身上马,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迎去。
夕阳下,一队身着黑色盔甲的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将领手持长矛,盔甲上的“曹”字大旗格外醒目。
陈玄勒住马,心中快速思索——这队骑兵的编制、装备,都比袁绍军的骑兵精良,难怪曹操能以少胜多。
“来者何人?”
曹军将领勒住马,目光警惕地看着陈玄。
陈玄翻身下马,亮出袁氏令牌:“在下陈玄,袁氏支脉子弟,押送粮秣前往官渡。
不知将军是?”
将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冷笑道:“袁氏粮队?
如今官渡大战在即,袁绍还在征调粮秣,真是自取灭亡。
我乃曹司空麾下校尉徐晃,奉命巡查边境。”
徐晃?
陈玄心中一凛。
这可是曹操麾下的名将,正史中正是他建议曹操袭取乌巢,加速了袁绍的败亡。
“原来是徐校尉。”
陈玄神色不变,“粮秣乃军中之本,袁氏征调粮秣,也是为了保境安民。
徐校尉巡查边境辛苦,在下这里有一些薄礼,还望笑纳。”
他说着,让袁忠递过两坛酒。
徐晃接过酒坛,却没有打开:“你倒是会说话。
只是袁绍无道,兼并土地,欺压百姓,这粮秣不知是从多少农户手中搜刮来的。
我劝你,早日脱离袁氏,归顺曹公,方为正道。”
陈玄心中一动。
徐晃的话,正是他想引导的方向——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笑着说道:“徐校尉所言,在下记下了。
只是如今粮秣在身,需先送至官渡。
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拜访曹公。”
徐晃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为难:“走吧。
若再让我看到你们欺压百姓,休怪我不客气。”
说完,徐晃带领骑兵转身离去。
陈玄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暗叹——曹操麾下果然人才济济,而袁绍集团,却还在内斗不止。
袁忠走上前:“公子,这曹军也太嚣张了!”
陈玄摇摇头:“不是他们嚣张,是袁氏失了民心。
走吧,咱们尽快赶到官渡,早去早回。”
他翻身上马,目光望向远处的官渡方向。
夕阳西下,天边的云霞如血,一场决定天下命运的大战,即将爆发。
而他,己经在这场大战的边缘,埋下了第一颗“寒门”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