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深夜里的秘密
她盯着男人虎口那道暗红疤痕，突然想起昨天给茶柜第七格补漆时，金漆沿着木纹渗出的形状。
分毫不差！
“民国三十八年的契约书……”她拖长尾音，藏在背后的左手悄悄捏住那颗会叹息的珍珠。
“我们收过最老的物件，是光绪年间茶商手写的契单。”
檐角的月光藤突然爆出青蓝色火星，映得男人鸦青色长衫泛起冷光。
他腕间的鎏金怀表咔哒转响，秒针倒着划过罗马数字：“掌柜可知，有些契约单靠年份论价？”
玛瑙盒里的天青釉盏碎片应声浮起，在两人之间拼出半朵残缺的莲花。
苏云筑手腕的茶纹胎记骤然发烫。
她瞥见阿茶柜门缝里探出的捆仙索突然僵住，那缕蓝光扫过的地方，修真界的灵物竟像被抽了筋骨似的瘫软在地。
“比如这份。”
男人指尖轻点，碎瓷片突然映出虚影。
泛黄的宣纸上，工笔描画的茶山舆图正在渗血，朱砂印章赫然是“顾氏承运”。
苏云筑喉头滚动。
那种血沁契约书分明是顾氏商帮处理“特殊货物”时用的生死契。
外婆笔记第三十七页用朱砂圈着警告：见之即焚。
“您要换什么？”
她借着整理旗袍盘扣的动作，将珍珠贴到唇边。
珍珠里溢出的叹息声突然变得清晰，竟与昨夜从奇幻大陆换来的星海螺传出的人鱼哀歌如出一辙。
男人突然向前半步，怀表链缠着的虎符重重磕在玻璃门上。
苏云筑腕间的胎记猛地刺痛，茶柜最顶层那排青花茶叶罐集体炸开细纹，涌出的茶香凝成半透明屏障。
“三天前，城西当铺收了件雷击枣木雕的貔貅。”
他说话时，玛瑙盒里的碎瓷开始渗出水珠，“那木纹里嵌着七颗陨铁钉。”
苏云筑后颈泛起凉意。
她当然记得那个浑身裹着阴雨的客人。
那人用雷击木换走了茶柜里封存二十年的怨念茶饼，交易完成时柜台突然结出冰霜，阿茶整整六个时辰没说话。
“您对客人的东西倒是了如指掌。”
她故意让珍珠滚落到柜台边缘。
当珍珠触到青砖缝里未干的甜汤时，突然传出声尖锐的蝉鸣。
男人瞳孔微缩。
这声音让苏云筑想起之前在修真位面见过的窥心蝉，那种灵虫专破幻术。
果然，悬浮的碎瓷幻象突然扭曲，血沁契约书右下角浮出枚青铜虎符印，与他腰间悬着的那半块完全吻合。
“苏掌柜不也留着后手？”
他忽然轻笑，虎符往怀表上一按。
鎏金表盘瞬间映出茶柜暗门的轮廓，表链化作银丝缠住苏云筑的无名指，那个“契”字纹竟与茶柜底层的锁眼形状重合。
阿茶突然在柜子里重重咳嗽，震得梁柱扑簌簌落灰：“小云筑，给他看契约尺第八节。”
苏云筑摸到柜台暗格的手顿了顿。
契约尺是上代云使留下的测谎仪，昨天刚用灵露喂饱的玉尺此刻烫得像烙铁。
她装作整理鬓发，实则将玉尺贴着玛瑙盒边缘滑过去。
玉尺触到瓷片的刹那，整个茶铺的地砖突然泛起青光。
苏云筑看到男人脚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那是跨位面商会执行人才会有的禁制烙印。
“顾先生深夜拜访，总不会真是为了碎瓷片？”
她突然抓起那枚还在鸣叫的珍珠按在契约尺上。
珍珠表面应声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灵识，正是昨夜失踪的星海螺精魄。
男人终于收起漫不经心的神色。
他从袖中抖出张泛着月白的纸笺，纸面浮动的暗纹与茶柜门上的蛀洞排列完全一致。
“三日前，修真位面有三处星轨偏移。
苏掌柜换出去的怨念茶饼，本该在子时化尽的执念……”他突然将纸笺往青砖上一拍。
地缝里未干的甜汤突然沸腾，浮现出阴雨客人离开时的画面。
那人撑着破油纸伞走过桥头时，伞骨间垂落的根本不是雨珠，而是密密麻麻的咒文。
苏云筑感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她终于明白那天阿茶为何沉默。
茶饼里封存的根本不是普通怨念，而是某个被抹去存在的魂灵！
“我需要茶铺第七格第三层的东西。”
顾昭明突然上前扣住她手腕，虎符与胎记相触的瞬间，整面茶柜突然响起百种器皿共鸣的嗡鸣。
“作为交换，我告诉你谁在收集破碎的契约灵。”
月光藤的星形花苞突然集体爆开，迸溅的荧光里，苏云筑看清男人颈侧浮动的暗纹。
那是外婆笔记里提过的“守界印”。
唯有修补过位面裂缝的人才会显现。
“合作可以。”
她突然抽回手，将星海螺精魄拍进契约尺。
玉尺腾空裂成两半，露出里面蜷缩的青铜钥匙：“但要签云使的血契。”
当钥匙插入茶柜底层锁眼的刹那，顾昭明突然按住她手背。
他虎口的疤痕渗出金粉，与茶柜木纹交融成新的图腾：“正合我意。”
契约尺迸发的强光中，苏云筑隐约看见男人腰间虎符闪过诡异红芒。
那颜色像极了阴雨客人眼底的血丝。
她腕间的茶纹突然刺痛，本该浮现契约双方印记的青砖上，却缓缓渗出半张陌生的哭脸。
强光消散时，青砖上的哭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
苏云筑盯着自己无名指上缠绕的银丝，那东西正随着顾昭明收拢怀表的动作逐渐透明，最终化作两道并蒂莲纹印在虎口。
“子时三刻前，我要看到雷击木的纹路拓本。”
顾昭明抚平袖口褶皱，鎏金怀表坠着的虎符擦过苏云筑腕间胎记。
月光藤垂落的星屑落在他肩头，竟凝成细小的锁链状冰晶。
阿茶柜门“砰”地合拢，震得柜台上的青花茶叶罐又碎了两只。
苏云筑弯腰收拾瓷片，指尖触到残留的契约尺碎玉时，突然发现那些玉屑正缓慢聚成箭头形状，首指顾昭明离开时踩过的门槛。
“茶柜第七格第三层...”她掀开暗红绸布的手顿了顿，那格子里本该存放的紫砂壶此刻变成团涌动的黑雾。
外婆用朱砂描在壶底的“镇”字裂成三瓣，渗出股带着咸腥味的雾气。
柜门缝里突然挤出根蓝莹莹的捆仙索，阿茶的声音像是隔着层水幕：“小云筑，契约尺的玉髓在哭。”
苏云筑捏起片沾着茶渍的碎玉，冰凉触感让她想起阴雨客人指甲缝里的霜花。
当碎玉贴近耳畔时，她听到断续的呜咽声，分明是昨夜星海螺精魄的声线，却混进了类似顾昭明怀表的金属摩擦音。
“您早就看出了他的烙印？”
她将契约尺残片泡进灵露，看着水面浮现出跨位面商会特有的六芒星纹。
阿茶柜门上的铜环叮当作响，百年老木特有的沉香突然变得辛辣刺鼻。
“那孩子身上的禁制有三重锁。”
柜顶滚落枚生锈的同心结，绳结上缠着的银杏叶突然舒展成地图。
“当年老云使救他回来，修真位面的锁心钉足足震碎七座镇魂塔。”
苏云筑摩挲着腕间莲纹，契约残留的灼痛感让她想起顾昭明虎口疤痕渗出的金粉。
茶柜底层突然传来瓷器碰撞声，她掀开暗格，发现失踪三天的凤凰单枞茶饼竟裹着层冰壳。
冰面上映出城西当铺招牌的倒影。
“阿茶，如果雷击木的陨铁钉...”她话音未落，柜门突然迸出火星。
柜内悬挂的三十六盏青铜灯齐齐转向西北方位，灯油在玻璃罩上淌出类似契约书血沁的纹路。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雾霭时，苏云筑正用星海螺研磨朱砂。
当掺着灵露的颜料滴在茶柜暗门雕花上，那些缠绕的藤蔓纹竟活了似的扭动起来，将顾昭明留下的怀表虚影绞成碎片。
“来了。”
阿茶突然出声。
柜台边缘凝结的霜花突然爆开，裹着雷击木焦香气的拓本凭空出现。
苏云筑展开泛着紫光的桑皮纸，貔貅木雕的纹路里果然嵌着七颗逆时针旋转的星芒。
她将拓本覆在契约尺修复的玉片上，陨铁钉的投影突然在墙面拼出残缺的星图。
当第七颗星芒触及茶柜第七格的黑雾时，柜内突然传出瓷器炸裂的脆响。
失踪的紫砂壶碎成齑粉，壶中黑雾凝成戴斗笠的人影，斗笠边缘垂落的咒文与阴雨客人伞骨上的如出一辙。
“果然是噬契灵。”
阿茶柜门缝隙渗出金漆，那些液体落地即化作锁链缠住黑影。
苏云筑趁机将星海螺精魄按在黑影心口，听到的却是顾昭明怀表的滴答声。
寅时的更鼓惊飞檐角雀鸟时，苏云筑靠在柜台边清点契约残页。
装订用的红绳突然断裂，纸页纷飞间露出张泛黄的照片。
年轻的外婆正将半块青铜虎符交给穿道袍的少年，那少年眼尾的泪痣与顾昭明分毫不差。
柜门突然剧烈震颤，阿茶咳出团裹着茶叶的银丝：“有客人提前叩了生门。”
苏云筑冲进后院时险些被月光藤绊倒。
平日蓄着灵泉的青石缸结了层冰，冰面下浮沉着本该锁在茶柜三层的鎏金匣。
那是专门存放跨位面抵押物的容器。
“小云筑……”阿茶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百年茶柜首次发出木材皲裂的***。
“看看匣底...”苏云筑砸开冰面的手僵在半空。
冰层下的鎏金匣分明还挂着契约锁，可匣内二十八格空间全部空空如也。
更可怕的是，匣底用来镇物的昆仑玉秤上，正缓缓浮现出她与顾昭明缔结的血契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