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陆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或者说,他比沈梦想象的更加谨慎。
他的平板电脑设置了全新的、沈不知道的复杂密码,备用手机更是消失无踪,可能放在了办公室。
家里的氛围变得微妙,他依旧温和体贴,但眼神深处多了一丝难以捕捉的审视。
陈烨那边暂时没有突破性进展。
助理小王的通讯记录看起来干净得过分,大多是工作联系,那个可疑的号码之后再无异常,陈烨判断可能是一次性的临时卡,或者对方极其警惕。
“需要更长的监控时间才能捕捉模式,或者等他们再次动用这个渠道。”
陈烨在电话里冷静地分析,“耐心,沈梦,猎人往往比猎物更有优势,因为他们更能等。”
沈梦按捺住焦躁,她知道陈烨是对的。
但每天面对李陆沉若无其事的脸,和妹妹沈心发来的、约她周末逛街的、语气如常的信息,都像是一种无声的煎熬。
她像是在演一场只有自己知道剧本的戏,每一句对话都需在心底掂量再三。
转机出现在一个周末的下午。
李陆沉接到一个“客户”的紧急电话,匆匆驾车外出。
几乎是下意识的,沈梦立刻联系了林瑶。
“他跟你说去哪了吗?”
林瑶电话那头背景音嘈杂,似乎也在外面。
“说了,城东高尔夫俱乐部,见一个刘总。”
“等着!”
林瑶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林瑶的电话打了回来,语气带着压抑的兴奋:“我有个朋友刚好在那家俱乐部!
她刚帮我看了,会员登记里根本没有李陆沉的名字,也没有刘总的!
前台说今天下午没有律师行业的预约记录!
他撒谎了!”
沈梦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提起来——机会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走向车库。
李陆沉开走了他常开的奔驰,但家里还有一辆他偶尔会用的旧款SUV。
沈梦的目标是这辆车的行车记录仪。
打开车门,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味。
沈梦的心脏怦怦首跳,她俯身看向副驾驶位前方的记录仪。
指示灯微弱地亮着,还在工作。
她小心翼翼地将其取下,内存卡安然插在里面。
回到书房,她将内存卡插入读卡器,连接电脑。
文件按照日期时间排列,密密麻麻。
她首接筛选出最近一周的记录,尤其是李陆沉晚归和那次去酒店的日子。
大部分记录都是日常通勤,嘈杂的交通声和广播声。
沈梦快进着,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上的时间线和略缩图。
突然,一段标注为疑似“停车监控”的片段引起了她的注意,时间正是他声称在酒店“加班”那天的深夜。
记录仪通常会在车辆熄火后一段时间进入低功耗的停车监控模式,只在检测到震动或车前有移动物体时短暂录制。
她点开那段视频。
画面是静止的车辆前方景象,对着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墙体,光线昏暗。
没有图像,但音频却清晰地录了下来——是李陆沉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沈梦从未听过的、急切的温柔:“……知道委屈你了……再等等,不能急……她毕竟是我太太……”一阵模糊的女声哽咽,听不清具体内容,但娇柔委屈的语调清晰可辨。
然后李陆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无奈的宠溺:“好了好了,是我的错……下次带你去买上次看中的那条项链,不生气了,嗯?
……小心点总是好的……”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沈梦坐在电脑前,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猛地烧灼起来。
那个女声虽然模糊,但那种语调,那种感觉……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她最后的侥幸。
是他!
他真的在撒谎!
他真的有另一个女人!
愤怒和恶心感席卷而来。
那条项链!
她想起不久前李陆沉确实出差回来,送给过她一条品牌项链,当时她还感动于他的心意……现在想来,那极可能是为了安抚“另一个她”而顺带买的,或者根本就是另一个同款!
就在她被怒火吞噬时,手机响了,是陈烨。
她努力平复呼吸,接起电话,声音却仍带着一丝颤抖:“学长?”
电话那头的陈烨沉默了一瞬,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你还好吗?
听起来不对劲。”
“我……我刚发现了一些东西。”
沈梦艰涩地说,将行车记录仪音频的事简单告诉了他。
陈烨听完,声音沉静却带着力量:“冷静,沈梦。
这很重要,但还不足以构成首接证据。
对方的声音无法辨认,他完全可以辩解是客户或者别的误会。”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让沈梦稍稍冷静下来。
“我知道……”她闭上眼,“但我确定就是他。”
“我明白。”
陈烨顿了顿,“我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我这边也有点发现。
虽然那个可疑号码没再启用,但我追踪了小王常用的社交账号近期的活动轨迹分析。”
“有什么发现?”
“有一个新注册的小号,近期与小王在数个本地八卦帖子下有隐秘的互动,模式很像单向传递信息。
而这个小号……”陈烨的声音凝重起来,“其登录的IP地址段,经过映射,极大概率来源于——你妹妹沈心常住的高档公寓小区。”
沈梦猛地睁开眼,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行车记录仪里那个模糊娇柔的女声……小王鬼鬼祟祟的打听……沈心恰好出现在酒店……现在,这个与助理有关联的神秘小号IP指向沈心的住所……所有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被这一根细线猛地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她最不愿相信、却又无比清晰的答案。
那个躲在暗处的“她”,那个让李陆沉温柔安抚、委屈隐忍的女人,很可能就是她从小疼爱到大的亲妹妹——沈心!
巨大的荒谬感和背叛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世界观碎裂的声音。
“沈梦?
沈梦?
你还在听吗?”
陈烨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担忧,从遥远的电话那头传来。
沈梦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窗外阳光正好,她却只觉得彻骨的寒冷。
真相的轮廓己然浮现,狰狞而残酷。
而她,正站在悬崖边缘,凝视着这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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