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刚泛起初春的淡青,还带着夜的余凉,北城的写字楼已亮起了灯。
风里裹着点未散尽的冷意,混着零星的灯光,明明是该回暖的时节,却带着点春寒里的沉郁,
把清晨的光衬得格外孤单。桑非鱼几乎是贴着打卡机最后一声“嘀”的尾音冲进来,
皮鞋跟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的响,衬衫第三颗纽扣松松垮垮挂在扣眼上,
随着他的急步晃得人心慌。 他飞快挤入即将关门的电梯,后背紧贴轿厢角落,
像想把自己融进金属壁里。黑框眼镜早滑到了鼻尖,他没腾出手扶,只透过镜片上蒙的薄汗,
瞥见同事们凑在一起的侧脸——几双眼睛半抬着,嘴唇压得很低,
窃窃私语顺着电梯的微弱气流飘过来:“听说了吗?总部要空降一个部长。”“何止听说,
那人可是出了名的狠角色,三十岁都不到,手里攥着三个行业金奖呢!” 话音落时,
电梯轻微一震,他的镜片也跟着颤了颤,将那些细碎的议论映得更清晰了些。
“叮” 的一声,电梯在十六楼停稳。整个上午,“新部长”三个字像团轻飘飘的云,
在办公室的格子间里飘来荡去——茶水间的窃窃私语、打印机旁的小声议论,
连走廊里擦肩而过时,同事们递个眼神都藏着相关的猜测。
桑非鱼抱着刚从打印机里吐出来的报表,纸页还带着温热的墨香,他垂着头快步往工位赶,
满脑子都是下午要核对的数据,没留神迎面撞上了人。“哗啦”一声,报表散了满地,
雪白的纸张像受惊的蝶,飘得四处都是。他正要开口道歉,
会议室方向忽然传来一阵高跟鞋敲地的声响——“嗒、嗒”,清脆、利落,
带着不容错辨的节奏感,一步步近得让人心尖发紧。“抱歉,抱歉!
”桑非鱼慌忙蹲下身去捡,指尖刚触到一张飘到脚边的纸,
却在碰到一双黑色牛津鞋时骤然僵住。鞋跟边缘沾着几点未干的雨渍,
浅褐色的印子像初春泥泞里带出来的痕迹,还带着点室外的湿意。“没事。
”一道声音自身顶传来,熟悉得让他心头一跳,又陌生得让他不敢确认。桑非鱼猛地抬头,
撞进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叶棣就站在面前,炭灰色西装套裙衬得她身形笔挺,
长发用一支乌木簪子松松绾在脑后,露出线条干净的下颌线。
她的目光扫过他蹲在地上、手忙脚乱攥着半叠报表的狼狈模样,没有丝毫波澜,
仿佛眼前不是个撞撒了文件的下属,只是一份标错了页码、需要重新整理的普通文件。
会议室外顿时安静下来。总监轻咳两声打破僵局:“小叶,这是咱们部门的桑非鱼,
平日里做事最细心稳妥。”叶棣刚上任,正需要一个能干的助理。桑非鱼只觉得喉间发紧,
像塞了团干燥的棉絮,连呼吸都带着滞涩感。他不敢抬头,只能将手里的报表攥得更紧,
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纸张边缘被捏出几道深深的褶皱。余光里,
他看见叶棣的目光扫过来,在他蒙着薄汗的镜片上短暂停留了半秒,那视线轻得像片羽毛,
却让他心脏猛地一缩。没等他理清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就听见叶棣转向总监,
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那助理就他吧。”尾音落下时,她微微颔首,
动作利落得像是在敲定一份早已拟定好的方案。这个决定像投入湖面的石子,
在同事们脸上漾开惊讶的涟漪,那些目光落在桑非鱼身上,有好奇,有羡慕,
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他攥着报表跟在叶棣身后往独立办公室走,冰凉的纸张硌着掌心,后背却已沁出一层薄汗,
闷得人发慌。走廊里的灯光在身前投下两道影子,她的影子笔挺修长,他的却缩着肩,
像被无形的力压着。脑子里反复盘旋着一个念头:她还记得他吗?应该是不记得的。
他自嘲地在心里勾了勾唇角,笑意里裹着点涩,那点一闪而过的期待,
终究是自己不切实际的妄想。叶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指尖刚触到抽屉拉手,
又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她没抬头看站在桌前的桑非鱼,目光仍落在摊开的文件上,
声音平静得像是在交代一项常规工作:“这周的行程安排,整理好后中午前发我邮箱。
”说完,她拉开抽屉拿出一支钢笔,笔帽“咔嗒”一声扣在桌面,又补充了句,
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疏忽的细致:“泡一杯咖啡进来。”桑非鱼刚要应声,
就听见她又开口,这次语速慢了半拍,每个字都清晰落地:“咖啡要黑的,不加糖。
”桑非鱼轻轻带上门,指尖离开冰凉的门板时,
才听见胸腔里的心跳声格外清晰——不是平日里平稳的节奏,
是带着点慌的、重重的“咚、咚”声,像要隔着皮肉撞在刚合上的门板上。
他站在走廊里定了两秒,才抬手按了按胸口,试图压下那点不合时宜的躁动。回到工位,
他翻开皮质封面的日程表,指尖在今天的日期上顿了顿,又从笔筒里抽出支银色细笔。
笔尖在纸页上轻轻勾勒,很快,一朵小小的玉兰花便落在日期旁——花瓣细细弯弯,
花蕊只点了个淡墨色的小点,不仔细看几乎会以为是纸页上的墨痕。他回到座位翻开日程表,
在今天的日期旁画了朵小小的玉兰花——那是他从大学起就有的习惯,
每次遇到与叶棣相关的事,总要做个隐秘的标记。2凌晨两点的城市还没沉进彻底的寂静里,
远处商圈的霓虹隔着夜色漫进来,把公寓的飘窗染成一片朦胧的暖紫。叶棣蜷在飘窗垫上,
膝盖抵着胸口,目光落在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车灯连成金色的光河,顺着街道缓缓流动,
却照不亮她眼底的疲惫。手边矮几上的玻璃杯空了大半,琥珀色的威士忌已经换过三茬,
冰块在杯壁撞出“叮铃”的脆响,清冽的酒气漫在空气里,
却压不住太阳穴一阵阵突突的跳痛,像有根细针在反复扎着。她抬手想拉过窗帘挡挡光,
指尖刚触到帘布褶皱处,就碰到片薄薄的、带着粗糙纹理的东西。是片干枯的玉兰花瓣。
浅黄的瓣边卷着,早已没了当年的鲜活,却像个开关,轻轻一碰,
就让记忆猛地跌进七年前的海城——那年春天的风里,裹着满当当的苦涩,像没沏开的陈茶,
又像揉碎的苦艾,吹过鼻尖时,连呼吸都带着发涩的凉意。十七岁那个春天,
叶棣趴在书桌前翻着北城大学保送通知书,纸页边缘被指尖攥得发皱。
窗外的玉兰花落了一地,奶奶端着碗热粥走进来,老花镜滑到鼻尖:“囡囡,
这通知书上的字真好看,你爸妈肯定很高兴。”她没告诉她,
前一天爸爸在电话里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妈妈的新丈夫在那头催她给弟弟冲奶粉,
这其中藏着多少重男轻女的凉薄。后来通知书被叶棣夹进旧课本最厚的一页,
像埋葬了个尚未抽芽的春天。叶棣依旧参加高考,志愿全填了海城本地的学校。
奶奶的咳嗽声越来越重,夜里总能听见她偷偷捶打胸口,却攥着药盒说“老毛病不碍事”。
叶棣大三那年冬天,她咳着咳着就晕过去,医院的诊断书摊在她面前,
“肺癌晚期”四个字像冰锥扎进眼里。叶棣攥着诊断书跑去找妈妈,
她新家里的小男孩正抱着玩具车哭闹,妈妈拉着她出去,声音轻飘飘的:“我这边要养孩子,
实在没闲钱。”叶棣又去敲爸爸的门,开门的是他肚子隆起的新妻子,
他皱着眉塞给她两百块:“你奶奶有医保,别来烦我。”回医院的路上,
雪粒子砸在脸上生疼。奶奶躺在病床上,看见叶棣红着眼圈,反而拉着她的手笑:“囡囡,
咱不治了。奶奶知道你不容易,别为我去求那些人。”奶奶没有熬过那个冬天,她走了。
葬礼那天没什么人来,叶棣抱着奶奶的骨灰盒站在路口,海城的风裹着海腥味,
吹得人骨头缝都疼。想起奶奶总说 “北城的雪比海城软”,想起她偷偷在书包里塞煮鸡蛋,
想起她看见保送通知书时眼里的光。
叶棣从旧书箱底层翻出那本夹着北城大学保送通知书的课本时,
午后的阳光正斜斜照进出租屋,在泛黄的纸页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当年被她反复攥过的页脚早已发脆,通知书的边角也褪了色,
却仍能看清纸上“保送”两个字的油墨印记。她蹲在奶奶的墓碑前,打火机的火苗轻轻一跳,
课本的一角便卷着青烟燃起来,灰烬被风扬起时,她看着那些黑色碎屑飘向远处的麦田,
像是把藏了多年的遗憾与念想,都妥帖地送到了奶奶身边。收拾行李时,叶棣的动作格外轻。
行李箱里没装什么贵重物件,只有几件洗得发白的衣物。她拖着行李箱踏上北上的火车,
金属拉杆在站台上拖出长长的声响,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坟前泥土的微凉。
火车开动的鸣笛声刺破空气时,叶棣靠窗坐着,目光落在窗外倒退的树影上。
枝桠间挂着的残雪被风一吹,簌簌落在铁轨旁,像撒了把细碎的糖。车开的时候,
叶棣望着窗外倒退的树影,
忽然明白奶奶说的“软雪”是什么意思——那是她没说出口的期盼,盼她能走得远一点,
不用再困在这满是苦涩的日子里。桌面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刺破了公寓的寂静。
叶棣从回忆里抽离,指尖还捏着那片干枯的玉兰花瓣,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花瓣的褶皱。
她抬眼看向屏幕,亮起的界面上,“妈妈”两个字刺得人眼慌:“你弟弟要买车,30万。
”叶棣盯着那行字,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笑意却没到眼底,
只觉得喉咙里堵着股发苦的气。指尖悬在“已读”按钮上方,屏幕的光映在她瞳孔里,
亮得有些刺眼,她就这么僵着,直到指尖泛了凉,才终于按灭了屏幕。房间重新陷入昏暗,
窗外的霓虹灯却不肯罢休,透过薄纱窗帘漫进来,在地板上、墙壁上投下细碎晃动的光斑。
那些光斑忽明忽暗,顺着她的视线落在眼底,像极了当年医院里,
奶奶临终前监护仪上不断跳跃的、最终归于平直的绿色曲线——一样的冰冷,
一样的让人窒息,一样的,带着把她往深渊里拽的力气。3叶棣带着桑非鱼去谈合同,
酒局包厢里的水晶灯晃得人眼晕,满室的推杯换盏声裹着烟酒气,像张密不透风的网。
桑非鱼坐在角落,目光却总不自觉落在叶棣身上——她穿着一身修身的西装套裙,
指尖捏着酒杯,笑意恰到好处地挂在唇角,应对客户的敬酒时不卑不亢,
说起项目细节条理清晰,连对方刻意抛出的刁难话,都能被她用几句轻松的调侃化解。
那是桑非鱼从未见过的模样。平日里的叶棣总是冷静、克制,说话做事带着不容置疑的利落,
可此刻在酒桌上,她像块被精心打磨的玉,既有锋芒,又懂圆融,
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各式人之间,连酒杯碰撞时的声响,都像是被她掌控着节奏。
桑非鱼悄悄数着,她喝了不下五杯白酒,脸色却只添了点薄红,眼神依旧清明,
仿佛那点酒精对她而言,不过是应酬时的点缀。直到散场时,桑非鱼才看出她的不对劲。
客户走后,叶棣靠在走廊墙壁上,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方才的从容瞬间褪了大半,
连站着的姿势都有些不稳。“部长,我送您回去。”桑非鱼连忙上前,刚扶住她的胳膊,
就触到一片滚烫——原来她的清醒都是装的,那些酒意早被她强压在眼底,只在无人注意时,
才悄悄泄露出几分狼狈。叶棣的公寓很简洁,黑白灰的装修风格,
像她平日里的行事风格一样利落,只是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个老旧的搪瓷杯,
杯身上印着褪色的玉兰花,与周遭的冷硬格格不入。桑非鱼把她扶到沙发上,
刚要起身去倒温水,手腕却被她猛地攥住。那力道很大,带着点失控的慌乱,
与平日里她轻描淡写吩咐工作的模样判若两人。“别……别走……”叶棣闭着眼,
眉头紧紧皱着,脸色苍白得没了血色,方才酒桌上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
只剩下藏不住的脆弱。桑非鱼蹲下身,才发现她的眼角沁出了泪,睫毛湿漉漉地粘在眼下,
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他没敢惊动她,只轻轻掰开她的手,转身去厨房找杯子。可刚接好水,
就听见客厅传来压抑的呜咽声。桑非鱼快步走出去,看见叶棣蜷缩在沙发角落,
身体不住地发抖,嘴里还喃喃着什么,声音模糊不清,
只偶尔能听清“奶奶”“别离开我”的字眼。桑非鱼的心猛地一沉。他从未想过,
那个在办公室里无坚不摧、在酒桌上从容不迫的叶棣,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她像个被层层铠甲包裹的人,平日里把自己武装得严严实实,只有在醉酒后的深夜,
才会卸下所有防备,任由心底的恐惧与思念翻涌。他把温水递到她唇边,叶棣却像是没听见,
依旧陷在梦魇里,额头抵着他的手背,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淌,滚烫的温度烙在桑非鱼心上。
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来,落在她颤抖的肩膀上,桑非鱼忽然觉得,
平日里那个冷静克制的叶棣,不过是她给自己筑的保护壳,壳子底下的她,
其实和普通人一样,会疼,会怕,会在深夜里思念再也见不到的人。第二天清晨,
叶棣是被太阳穴突突的跳痛拽醒的,宿醉的不适感像团湿冷的棉絮裹着四肢,
头重得抬不起来。她撑着床头坐起身,指尖用力按着发紧的太阳穴,连睁眼都觉得费力。
缓了好一会儿,才扶着墙慢慢往厨房走——想找杯温水醒醒神,刚靠近厨房门口,
却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动。推开门的瞬间,她愣了愣:晨光透过百叶窗落在灶台前,
桑非鱼正弯腰把煎好的鸡蛋盛进盘子里,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衬衫,袖口卷到小臂,
露出半截干净的手腕。听见动静,他转过身,看见她时眼底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
语气很轻:“叶部长,你醒了。”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一碗温粥冒着热气,
旁边是煎得金黄的鸡蛋,还有一小碟切好的咸菜,连筷子都摆得整整齐齐。
叶棣走过去倒了杯温水,指尖刚触到杯壁的凉意,
目光又落回餐桌上——粥碗里的热气氤氲着,模糊了眼前的景象,却遮不住那份细碎的用心。
她抬眼看向桑非鱼,声音比清晨的空气还轻:“这些都是你做的?”桑非鱼点点头,
耳尖悄悄泛了点红,抬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妥帖:“部长,
昨天你喝得太多了,胃里肯定不舒服,我煮了点小米粥,你喝点垫垫。”叶棣没说话,
只垂眸看着杯里晃动的水光,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几秒,她才轻轻“嗯”了一声,
转身往房间走,脚步比来时慢了些。关上门的瞬间,她靠在门板上,
忽然想起上一次有人为她准备早餐,还是奶奶在世的时候——这种感觉,
她已经好久没体会过了。4回到公司,叶棣像是按下了切换键,
之前醉酒后展现出的脆弱踪迹全无。她手里攥着刚整理好的项目方案,
指出文件漏洞时一针见血,
休时间都泡在会议室里改方案——那个雷厉风行、连眉头都少皱一下的“女强人”又回来了。
同事们私下里都佩服她的工作强度,可也有几道不服气的目光藏在格子间里,
总在她转身时悄悄翻个白眼。桑非鱼抱着保温杯去茶水间接水,脚步放得很轻。
他本就是办公室里不起眼的存在,说话轻声细语,做事也习惯藏在人后,
上次被叶棣选中当助理,不少人都私下议论是“运气好撞大运”,没过几天,
这份“特殊”就被淹没在日常的忙碌里,他又成了那个容易被忽略的背景板。
刚拧开热水龙头,就听见角落传来压低的议论声。是市场部的几个女同事,凑在咖啡机旁,
声音裹着热气飘过来:“你们没觉得叶部长就是个女魔头吗?昨天加班到九点,
她还在群里发修改意见,这强度谁顶得住啊。”“可不是嘛!”另一个人立刻接话,
语气带着委屈,“我上次做的报表就错了个排版,被她叫到办公室训了十分钟,
回来后我连午饭都没胃口吃。”“这么强势的性格,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啊?”有人笑着打趣,
语气里藏着点酸意,“我猜她到现在没男朋友,
就是因为没人敢跟她处对象吧——跟她在一起,怕是连喘气都得按流程来。
”“你们不要在背后议论部长。”桑非鱼的声音突然***来,不大,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其实从她们开始说第一句话时,他的手指就攥紧了保温杯的把手,
指节泛着白——她们没见过叶棣醉酒后蜷缩在沙发上、念着“奶奶”掉眼泪的模样,
没见过她对着旧搪瓷杯发呆的失神,凭什么凭着几句猜测,就把她的坚强说成“强势”,
把她的认真说成“苛刻”。那几个女同事显然没料到他会开口,愣了一下,
其中一个人皱着眉反驳:“你多管什么闲事?就你爱出风头?”话虽硬,
眼神却有些闪躲——毕竟是在背后说人闲话,也怕桑非鱼真的转头就告诉叶棣。
几个人交换了个眼神,没再继续说,端着咖啡匆匆出了茶水间,连脚步声都带着点慌乱。
桑非鱼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轻轻舒了口气,低头拧上保温杯盖时,
没注意到茶水间最里面的盆栽后,
有一道身影悄悄退了回去——叶棣手里还拿着空了的马克杯,方才那几句议论,
还有桑非鱼的反驳,她都听得清清楚楚。月底的项目评审会耗到将近十二点,
写字楼里的灯光早已稀稀拉拉,只有少数几个办公室还亮着灯。桑非鱼收拾好文件起身时,
后腰传来一阵酸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也染上了加班到深夜的习惯,
或许是被叶棣连轴转的劲头传染,又或许是潜意识里,总想着多陪她待一会儿,
让她不用独自面对这满室的寂静。他抱着空马克杯去茶水间热牛奶,途经部长办公室时,
脚步不自觉地停住。门没关严,百叶窗的缝隙里漏出暖黄的光,他顺着那点光往里看,
正撞见叶棣对着电脑屏幕抬手揉太阳穴,指尖用力按着发紧的眉心,
桌角散落着好几个空咖啡杯,有的杯底还沾着褐色的残渣,像是已经续过好几轮。
桑非鱼心里轻轻揪了一下,端着热好的牛奶走过去,指节在门板上轻轻敲了敲:“叶部长?
”门里传来“嗯”的一声,他推开门,刚要把马克杯递过去,目光落在叶棣脸上时,
端着杯子的手猛地顿在半空:“还没下班?”叶棣抬眼看来,眼底的红血丝像细密的蛛网,
爬满了眼白,连平日里清亮的眼神都蒙着层疲惫的雾,看得桑非鱼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她合上笔记本电脑,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敲了敲,
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沙哑:“方案还有几处细节要改,得赶在明早发给甲方。”说着,
她瞥了眼墙上的挂钟,眉头微蹙,“你怎么也在?这个点早该下班了。
”“我整理下明天的会议纪要,怕漏了重点。”桑非鱼避开她的目光,
把热牛奶轻轻放在她桌角,瓷杯与桌面碰撞出“叮”的一声轻响,
“睡前喝杯热牛奶能睡得好点,您……别总喝咖啡了。”他说完,没敢多留,转身想走,
却瞥见叶棣的嘴巴微张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目光落在那杯冒着热气的牛奶上,眼底的疲惫似乎淡了些,多了点他看不懂的柔软。
5冬至那天飘起细雪,公司提前放了年假下午三点多,写字楼里就陆续有人拎着行李离开,
连走廊里的脚步声都带着点归心似箭的轻快。桑非鱼收拾好东西,抱着纸箱往电梯口走,
脚步却在中途顿住——他终究还是绕了条路,特意回公司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