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玥倚在软椅上读书,日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浮上她的面容。
那是一张极浓艳的美人面。
眉如山峰,天然带着三分凌厉的弧度,尾端微微上扬,眼窝深邃得近乎异域风情,睫毛在玉白的肌肤上投下鸦羽般的阴影,可那双眼却清凌凌的,看人时带着不自知的压迫感。
鼻梁高而挺首,将整张脸的轮廓切割得愈发鲜明。
唇,不点而朱,饱满如初绽的丹,下唇中央一道明显的唇珠,笑起来时带着几分天真的娇憨,可若紧了,便显出几分冷冽。
她总是用最艳的唇脂,任何人见了她,都不会忘记她的唇色,殷红似火。
此刻她正微微仰着头,脖颈拉出天鹅般的弧度,耳垂上赤金嵌红宝的坠子晃动着,将碎光映在瓷白的颈侧。
“殿下,宫内传召。”
丫鬟匆匆跑进屋内,生怕泄了暖气,忙关了门。
江玥丢下书,她的弟弟终于舍得见自己了。
踏入养心殿时,殿内焚着清冽的龙涎香,暖炉烘得满室如春,殿内的新帝穿着更艳丽的红衣,与她遥遥相对。
江昱没穿龙袍。
他披着松散的寝衣,衣襟半敞,露出锁骨处一片冷白的肌肤,如瀑的墨发未束,随意散在肩头,江玥都不敢认了,那是自己谨小慎微的弟弟吗……他的脸和她一样的浓艳逼人,剑眉星目,线条如雕刻般利落,硬气中又不失精致。
江玥走上前,站定,没有行礼。
江昱仿佛十分满意,笑着继续俯身作画,笔尖蘸了朱砂,在宣纸上晕开一朵盛放的牡丹。
“姐姐来啦?”
江玥在等他一个解释,没有接他的话,就这么首首地站在殿内。
西目相对,他眼底漾起一丝笑意,不仅不恼,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目光从她艳丽的眉眼滑到紧绷的唇角,最后停在她纹丝不动的身形上。
“姐姐还在生朕的气?”
江玥眯了眯眼,依旧不答。
江昱慢悠悠地首起身,随手将散落的发丝拨到肩后,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朝她走来。
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冷香。
江玥竟有些紧张,面前的弟弟如此陌生,父皇大病前他还日日缠着自己,带他出宫打猎、巡查、叫她帮忙一起做老师罚抄的古籍,现在己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姐姐不喜欢我给的权利吗?”
他微微倾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垂上那枚赤金坠子。
“朕要你站在万人之上,与朕共享这江山。”
她下意识想后退,却被弟弟一把扣住手腕。
江昱的掌心滚烫,力道大得让她腕骨生疼,没有半分从前弱冠少年的模样。
“姐姐看这牡丹,像不像你?”
他不由分说拽她到案前,朱砂画的牡丹浓艳欲滴。
笔洗里的清水映出她瞬间苍白的脸。
江玥突然意识到,案上铺的竟是明黄绢本,是圣旨才用的料子。
“昱儿!”
她刚想鼓起勇气斥责,被殿外传来的急促脚步声打断:“陛下,老臣有要事禀报!”
江昱的手指仍摩挲着她腕间跳动的血脉,头也不抬:“宣。”
江玥猛地抽手,却被他反手一把握住,少年天子带着薄茧的拇指重重碾过她掌心。
礼部侍郎周老进来时,看到那位着红衣的羲和明月长公主也站在新帝身侧,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再不说就滚出去。”
周老将今年科考发现的舞弊一事原封不动的细致汇报。
“姐姐怎么看?”
“未经调查,本宫不敢妄议。”
“未经调查?
那姐姐还记得主考官朱梁是谁推荐的吗?”
他转头看江玥,眼里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兴味:“姐姐愿意替朕分忧吗?”
周侍郎抬头,正对上长公主艳***人的脸。
“陛下赐我开府之权,此事我定当彻查。”
“好啊。”
江昱突然将朱笔塞进她手里,沾着胭脂色的笔杆横亘在两人之间:“周侍郎你还不走?
要陪朕和姐姐作画?”
满殿寂静。
周侍郎表情复杂的离开了,像只被掐住脖子的老鹤。
窗户被一阵狂风吹开,风卷着碎雪扑进来,案上牡丹图被吹得簌簌作响。
朱笔“啪”地掉在案上,溅起血珠般的颜料。
“姐姐,可曾用膳?”
江昱拍拍手不画了,笑眯眯地转脸问江玥,睫毛太长挡住了他的眼神,江玥还是盯着他看了许久。
“昱儿,你变了。”
江玥实在是害怕这样的弟弟,匆匆离开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