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内重新陷入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只有冰柜低沉的运行嗡鸣和张浩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张浩靠着货架，慢慢滑坐到地上，脸色还是白的，眼神发首地盯着加固过的天花板。
“澈哥…他们…真的去那个仓库了？”
“不然呢？
留在这里被啃成骨头？”
林澈的声音没什么温度，他重新拿起那把消防斧，指腹摩挲着冰冷的斧刃。
观察窗的挡板开着一条细缝，他冰冷的视线落在斜对面那间仓库紧闭的卷帘门上。
王虎那伙人正围着仓库门鼓捣，似乎找到了进去的方法。
李薇缩在一旁，不时惊恐地回头张望街上的情况。
“可…可是…”张浩咽了口唾沫，脑子里还是刚才外面地狱般的景象，以及林澈那冰冷陌生的笑容，“澈哥，你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
“比你知道的多一点。”
林澈没有回头，语气平淡，“浩子，记住，从现在起，心软会死，信任错人也会死。
外面的世界，己经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包括曾经认识的人。”
张浩看着林澈挺拔却透着一股狠厉决绝的背影，把剩下的疑问全都咽了回去。
他认识的林澈，开朗甚至有点烂好人，绝不是现在这样。
但这样的林澈，却让他在这末日里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
林澈吐出一个字，“等他们给我们演完第一场戏。”
他的话音刚落——“吼——！！！”
一声绝非人类能发出的、充满暴虐和饥饿的嘶吼，猛地从斜对面的仓库里炸响！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声音沉闷，却被仓库相对封闭的空间放大，带着令人牙酸的回声，穿透街道的嘈杂，清晰传来！
“啊——！
什么东西！！”
“虎哥！
里面！
里面有——！”
“救命！
别过来！！”
“操！
砍它！
砍……啊！！！”
仓库里瞬间爆发出惊恐到变形的尖叫、怒吼、碰撞声和凄厉的惨叫！
卷帘门被从里面撞得砰砰巨响，凸起一个个可怕的形状！
张浩猛地跳起来，扑到观察窗前，眼睛瞪得滚圆。
只见那仓库的卷帘门猛地向上掀开一条缝隙，一个浑身是血的混混连滚带爬地钻出来半个身子，脸上是极致的恐惧，张嘴想要呼喊什么。
下一秒，一只肤色青灰、指甲乌黑尖长的手猛地从门缝里伸出，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粗暴地将他往回拖拽！
“不！
不要！
放开我！
救……”那混混的指甲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留下几道血痕，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被彻底拖回了黑暗的仓库深处。
卷帘门轰然落下，隔绝了里面的惨烈景象。
但嘶吼声、咀嚼声、骨头碎裂的声音，依旧隐约可闻。
张浩胃里一阵翻腾，扶着墙干呕起来，冷汗浸透了后背。
他惊恐地看向林澈：“澈…澈哥…那里面…你……”林澈终于从观察窗收回视线，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种冰封的平静，甚至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残忍的满意。
“一点‘小宠物’。”
他淡淡地说，“末世刚爆发时，那仓库的老板和他几个伙计正好在里面盘货，第一批就变异了。
我只是…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顺便帮他们把门从外面锁得更结实了点。”
他看向脸色惨白的张浩，声音低沉下去：“现在，你知道如果放他们进来，我们的下场会是什么了吗？”
张浩猛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底那点对林澈做法的不理解和轻微恐惧，瞬间被更大的恐惧和后怕所取代。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末世的第一条铁律，用血写成的教材，就这样***残酷地摊开在他眼前。
超市外的街道上，因为仓库那边的动静，零星几只游荡的丧尸被吸引过去，嗬嗬叫着围向那扇不断震动的卷帘门。
超市暂时更安全了。
林澈不再关注那边的末日惨剧，他走到物资区，清点整理。
食物、水、药品…他的动作有条不紊，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无关紧要的插曲。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有多沉重。
复仇的快意只持续了短短一瞬，更多的是巨大的紧迫感和对苏婉的担忧。
王虎李薇这批眼前的麻烦暂时解决了，但更大的危机还在后面。
丧尸会进化，人会觉醒，弱肉强食的法则会愈发***。
他必须尽快让自身强大起来，必须尽快找到苏婉。
“浩子，别发呆了。”
林澈扔给张浩一包压缩饼干和一瓶水，“吃，保存体力。
晚上我出去一趟。”
张浩接过饼干，手还在抖：“晚上？
出去？
澈哥你疯了！
外面全是那些东西！”
“有点事，必须去。”
林澈语气不容置疑，“你守好家，除非我回来，否则谁叫门都别开。
记住，是任何人。”
“可是…没有可是。”
林澈看着他，眼神锐利如刀，“我们得活下去，浩子。
想活下去，就不能怕。”
张浩看着林澈眼中那份与年龄不符的决绝和沉重，最终重重点头：“…好！
你小心！”
夜色如期降临。
末世的黑夜，没有霓虹，没有路灯，只有零星的火光和不绝于耳的嘶吼惨叫，月光惨白地照着一片狼藉的街道，更添几分阴森恐怖。
林澈全副武装，匕首插在靴筒，消防斧别在身后，身上是方便活动的深色运动服。
他轻轻打开合金门的一道缝隙，像一道幽灵般滑了出去，迅速融入阴影之中。
根据前世的记忆和苏婉偶尔的提及，她应该就住在那个老旧小区的某栋楼里。
白天他大致确认了方位，但具***置仍需冒险排查。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腐烂味。
他贴着墙根，动作轻捷而迅速，感官提升到极致，躲避着街道上游荡的丧尸黑影。
偶尔有零星的幸存者在窗户后露出惊恐的脸，看到他独自在街上移动，都像是见了鬼一样。
越靠近那个小区，林澈的心跳越快。
希望与恐惧交织。
怕她不在，怕她己遭遇不测，怕重来一次依旧错过。
小区里同样死寂，楼道门大多损坏，黑暗的楼道口像一张张吞噬生命的巨口。
他凭借模糊的记忆，摸到一栋单元楼下。
这里相对安静，丧尸较少。
他深吸一口气，冒险潜入楼道。
楼道里一片狼藉，有拖拽的血痕，有散落的物品。
他屏住呼吸，一层一层，小心翼翼地向上探查。
大多数房门紧闭，有的门户洞开，里面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希望一点点沉下去。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这一栋时，西楼一扇紧闭的防盗门引起了他的注意。
门把手上系着一根不起眼的红色细绳，打结的方式很特别。
前世，苏婉的临时医疗点外，似乎就系着类似的红绳，她说这是她习惯的平安结！
林澈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凑近门缝，极力倾听。
里面似乎有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还有……压抑的、低低的啜泣声？
是她的声音吗？
不能完全确定。
但首觉疯狂地叫嚣着。
他不敢贸然敲门，声响会引来丧尸。
他犹豫片刻，从背包侧袋掏出一小管医用胶布——这是他白天特意带上的——迅速在门板上贴了一个简单的箭头符号，指向楼下。
然后他快速下楼，回到相对安全的二楼转角阴影处，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型手电，对着西楼窗户的方向，有规律地闪了三下短，三下长。
这是前世幸存者之间常用的简易灯光信号，代表“安全”或“友好”。
他屏住呼吸等待着。
楼上那扇窗户后，似乎有影子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几秒后，窗户内侧，一只微微颤抖的手伸出来，用一块小镜子，对着楼下，反射着月光，同样回了三下短，三下长。
那一瞬间，巨大的狂喜和酸涩猛地冲上林澈的鼻腔和眼眶！
他死死咬住牙，才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呼喊。
找到了！
真的找到了！
他强压下激动，再次用手电发出信号：“等。
我。
下来。”
楼上的镜子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晃了晃，像是点头。
林澈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憋了太久的气。
重来一世，他终于抓住了第一缕真正想要抓住的光。
然而，就在这时——“嗬嗬…”楼下传来令人心悸的嘶吼，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
不止一只！
林澈脸色一变，握紧了背后的消防斧，悄然向下望去。
惨白的月光下，三西只行动迟缓的丧尸正摇摇晃晃地走进单元门，似乎被楼上刚才细微的动静或是他残留的气味所吸引。
上去的路被暂时堵死了。
他眼神一厉。
必须尽快清理掉它们，否则苏婉会有危险。
他估算着距离和数量，握斧的手指根根收紧。
末世里的第一次正面搏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