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欢迎入院,体验者
编号“904”那黑色的数字,在医院大厅惨白闪烁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背脊紧紧抵着那扇隔绝了现实世界的、冰冷坚固的玻璃门,试图从这突如其来的、超现实的噩梦中寻找一丝逻辑的裂隙。
手机屏幕依旧亮着,那个简陋的、充满恶意的界面如同嘲讽般定格在那里。
规则、任务、时间。
他颤抖的手指再次点开规则,那五条冰冷的守则文字再次映入眼帘,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刺入他的神经。
“唯一凭证…昼夜分明…无条件信任…切勿回头…保持安静…”他无声地默念着,医学生的逻辑思维试图强行分析这些条款,却只感到一阵更深的寒意。
这些规则看似维持秩序,实则处处透着诡异和不容置疑的强制性,尤其是第三条和第五条,隐隐指向某种未知的、对“声音”和“违背”的可怕惩罚。
他猛地抬头,再次望向导诊台后那个护士。
她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僵硬的站姿,脸上那格式化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空洞的玻璃珠眼睛首视前方,仿佛陆明不存在,或者仅仅是一个需要处理的物品。
她的整个存在透着一股非人的、程序化的冰冷。
陆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是医学生,经历过解剖室的恐惧,应对过急诊室的混乱,他需要观察,需要信息。
他快速扫视整个大厅。
更仔细的观察带来更多令人不安的细节。
那些蒙尘的医疗设备,白布下露出的轮廓有些根本不符合常规医疗器械的形状,反而更像是…束缚装置或者某种刑具的部件?
墙壁上那些暗淡的污渍,靠近看,其颜色和喷溅形态让他胃里一阵翻腾——那像极了干涸的血迹,而且是大量的、反复浸染留下的痕迹。
空气的味道也更加复杂。
浓烈的消毒水试图掩盖一切,但仔细分辨,底下确实混杂着铁锈味、某种难以形容的***有机物的甜腻味,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是电流过载后的臭氧味。
这里绝不是什么正常的医院!
他再次尝试手机。
110、120、家人的号码…他一次次地拨打,听筒里只有一片死寂,或者有时会突然插入一阵极其尖锐扭曲的杂音,像是无数人在极端痛苦中发出的、被拉长扭曲的哀嚎,吓得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拍照、录像功能完全失灵,镜头对准任何地方,屏幕都只会疯狂闪烁雪花。
电量显示凝固在78%,仿佛它的功能被某种力量限定死了,只剩下那三个诡异的图标。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一点点淹没他。
他被困住了,彻底地,与外界失去了所有联系。
“规则…规则…”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再次聚焦于手机屏幕。
这些规则是唯一能获取的信息。
他逐字逐句地分析,试图找出漏洞或生机。
“身份手环…是凭证,不能取下…”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904”,尝试用力抠了一下,手环纹丝不动,仿佛与他的皮肤生长在了一起,那冰凉的触感甚至似乎加深了一丝。
“遵循***…日间活动…夜间留在安全屋…”他抬头看向大厅角落一个老旧的、指针不停微微颤动的圆形挂钟,显示时间是凌晨2点17分。
又看向手机时间图标,点开后,显示着同样的数字。
现在是夜间?
但他的任务是从现在开始生存7天?
这“第一天”是如何计算的?
所谓的“安全屋”又在哪里?
根本没有分配!
“信任白色和粉色制服…”他看向那个护士,心底涌起强烈的抗拒。
这东西真的能称之为“医护人员”吗?
“不要回应呼唤…保持安静…”这条规则让他后背发凉,它明确指出了危险的存在——“它们”?
“它们”是什么?
对声音敏感?
这让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连心跳声都觉得太响。
就在他沉浸于规则分析与恐惧交织时——“铃——!!!!!”
毫无征兆地,一阵极其尖锐、刺耳、频率高到几乎要撕裂耳膜的***猛地炸响!
如同警报,又像是某种凄厉的哀鸣,瞬间充斥了整个空旷破败的大厅,震得他头皮发麻,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灯光随之发生了恐怖的变化!
所有原本就不稳定的日光灯管开始疯狂地明灭闪烁,频率快得令人头晕目眩,整个大厅在极致的明亮和吞噬一切的黑暗之间剧烈切换,光影扭曲,仿佛空间本身都在颤抖!
手机屏幕上时间图标旁的“02:17 AM”瞬间变成了血淋淋的、不断闪烁的两个大字——“黑夜”!
规则第二条的内容如同冰冷的铁锤砸进他的脑海:夜间请务必留在分配的病床或安全屋内!
可他根本没有安全屋!
几乎是求生本能,在那刺耳***和疯狂闪烁的灯光中,陆明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朝着离他最近的一条黑暗走廊狂奔而去!
皮鞋踩在磨石米地面上发出的脚步声,在警报般的***和空旷大厅的回音衬托下,显得格外微弱和孤独。
他不敢回头去看导诊台那个护士变成了什么样子。
走廊深邃而黑暗,只有远处偶尔一盏应急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如同鬼火。
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房门,门牌号在闪烁的光线下模糊不清。
他拼命扭动那些门把手,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但绝大多数都锁得死死的!
“咔哒…咔哒…”绝望的声响淹没在身后大厅传来的、越来越响的***中。
那***仿佛带着某种催命的力量,催促着,威胁着。
终于,在走廊近乎尽头的地方,一扇标着“器械储藏室”的门把手被他拧动了!
他几乎是撞了进去,反手用尽全力轻轻将门带上,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铁皮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门外大厅那恐怖的***似乎被隔绝了一些,但依旧能听到,如同背景噪音般提醒着他处境的危险。
黑暗中,他蜷缩起来,努力平复几乎要炸开的心跳和呼吸。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然而,还没等他缓过气,门外走廊里,那刺耳的***突然…停止了。
绝对的、死一般的寂静瞬间降临。
这寂静比之前的噪音更加可怕,沉重得令人窒息。
然后,一种新的声音,开始从远及近地响起。
嗒…嗒…嚓…嗒…嗒…嚓…是一种缓慢、沉重、拖沓的脚步声,中间夹杂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尖锐的金属刮擦地面的声音。
节奏缓慢而规律,仿佛死神的节拍器。
声音正沿着走廊,缓慢地、坚定不移地朝着他藏身的这扇门靠近。
陆明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肌肉绷紧,连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极致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甚至能闻到门外逐渐清晰起来的、更加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臭和血腥味。
那东西就在门外!
它停了下来。
正好停在了他藏身的这扇储藏室门外!
浓烈的恶臭几乎透过门缝涌入,那冰冷的、充满恶意的存在感如同实质般压迫着门板,也压迫着陆明每一根神经。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门外的存在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或者在…聆听着什么。
是在聆听他无法完全抑制的、粗重恐惧的呼吸?
还是在聆听他狂擂般的心跳?
陆明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尝到了咸腥的血味,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绝对静止,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小心翼翼。
他闭上眼睛,绝望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就在这情绪达到顶点的瞬间——他感到双眼传来一阵剧烈的、仿佛被针扎透的灼痛!
他忍不住闷哼一声,捂住眼睛。
痛楚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世界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
他惊骇地发现,在自己正对着的那扇铁皮门的内部表面上,竟然浮现出几行散发着淡蓝色微光的、若隐若现的文字!
文字的结构不断扭曲、闪烁,极不稳定,像是信号不良的屏幕,但依稀可以辨认:规则片段:…保持安静…它们对声音…异常敏感…视觉退化…听觉及嗅觉…极度强化…规则片段:…此门…结构强度…低…不足以长时间阻挡…‘清洁工’…规则片段:…隐匿气息…等待…是当前存活率最高选择…概率78.3%…清洁工?!
这就是门外的东西?!
这些文字…是什么?!
陆明瞳孔骤缩,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小心翼翼。
蓝色的文字如同希望的微光,又像是更深度恐惧的预告,指引着他唯一的生路——绝对静止,等待。
门外的刮擦声和脚步声在门口似乎停顿了极其漫长的几分钟。
那浓烈的恶臭如同实质。
最终,那令人窒息的声音再次响起,缓慢地、拖沓地,向着走廊深处远去,渐渐消失。
首到完全听不见任何声音,陆明才像虚脱一般,彻底瘫软在地,全身都被冷汗湿透,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看着那渐渐淡去、最终消失的蓝色文字,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刚才那是什么?
幻觉?
还是…这就是他能在这种地方活下去的依仗?
他看着自己手腕上白色的“患者”手环,又想起手机上的“体验者”称呼。
一个名词不由自主地蹦入他的脑海。
规则视觉化?
这是他的…金手指?
在绝对的危险和绝望之中,一丝微弱的、却属于自己的力量,悄然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