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奶布子,洗尿布自然就都落到梅童的头上,她每天不仅要做好全家人的饭,还要照顾婆婆。
婴儿吃饭顿数比大人多,梅童几乎一天时间除了干活以外都在嚼奶布子,余下时间就是洗尿布。
洗尿布便成为梅童唯一快乐时刻,她可以把尿布拿到河边去洗,距离代家门前700多米的地方有一条河,水流速度不快不慢,水质清澈见底。
代家村的人们洗菜,洗衣服,洗尿布,孩子们玩耍都在这条河里,梅童洗尿布时就能看到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在河里玩耍。
代福训和福成家的大儿子也经常在河里玩,偶尔还能抓几条手指头大小的小鱼。
代大娘身体逐渐恢复健康,和梅童一起分担家务,同时又开始行医,有时出去,大部分家务还是以梅童为主,还要带这个不满周岁的三小姑子。
孩子一岁多了,可以吃饭了,可算不用嚼奶布子了。
轻松的日子没过多久,代大娘又怀孕了,过去是没有计划生育这一说的,一切顺其自然。
这一次不一样的是,好多人都结伴去后山打猎,可惜代大娘吐的厉害,啥也吃不进去。
梅童想起来当年自己手烧伤时,代福训给她吃那个又甜又酸的山杏,那是她记忆中的美味。
第二天吃过早饭,大人们都到地里干活去了,梅童和代福训说要给妈上山采果子,代福训也很想去。
两个人拿着家里摘菜用的筐,“妈,我们采菜去了。”
又叫上福成媳妇的大儿子代心田,都管他叫代田。
三个孩子还是第一次独立上山,以前都是有大人带着。
来到山上发现离家近的地方,啥也没有了,都被采光了,他们就往山里面走,走了好久才看到树上有果子。
梅童找啊找,“你找啥?”
福训问,“找山杏,就是那年你给我吃的那个,”福训笑道,“早就没有了,那是春天的果子,现在都秋天啦。”
“这是梨树,这个梨也好吃,就是现在不能吃,得放几天再吃。”
代福训说道。
三个孩子一会的工夫就把筐装满了,福训和代田,把上衣脱了装水果。
都装好了,准备往家走,才发现找不到来时的路了,根本也没有路,往哪边看都一样,他们在山里走了一阵,梅童累了,着急回家,代田喊:“三叔,咋办呀?”
代福训成了三人中的主心骨,“有办法了,往冒烟的地方走,只要有烟一定有人。”
说完就爬上一棵高一点的树,往远处看,“找到了,跟我走。”
福训快步地走在前面,代田,梅童紧跟在后面,一会就来到了有烟的地方,原来是一个年轻男人在吃野餐,吃烤鱼。”
山上怎么会有鱼?”
三个孩子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大哥哥。
“你们是哪个村的,没有大人一起来吗?”
男人问道。
“没有,我们是代家村的。”
福训回道。
“你们是不是迷路啦?
代家村在山那边,你们走反了。”
男人说道。
三个孩子抬脚要按照大哥哥指的方向走,眼睛却盯着烤鱼。
“饿了吧,吃了再走。”
男人说完就在火上又加了三条小鱼。
鱼很快烤好,男人给每人分一条鱼,“解馋不解饱,吃完赶紧回家。”
福训和代田三口两口就把鱼吃了,梅童留了半条放到筐里又从筐里拿了两个刚采的梨放到男人的跟前。
三人顺利的回到家,梅童把半条鱼给婆婆,又讲起了在山里发生的事情。
听完,代大娘叮嘱再不要往山里走,多危险。
转眼来到了春天,代大娘顺利地生下小女儿,取名代玉兰,梅童的老小姑子,又是她通过嚼奶布子喂大的。
这一年梅童12岁,从9岁到13岁期间,她通过嚼奶布子,帮婆婆喂大两个孩子,牙疼是常有的事,不到40岁,她的牙齿就开始掉了。
代福训干农活赶不上两个哥哥,做家务不如梅童,正好村里来了一位教书先生,在挨家动员孩子来上学。
代大娘第一个就给代福训报了名,她早就想送福训上学,只因村里没有学校,县城又太远。
福成家两个儿子都报名了,几天时间,划拉了20几个孩子,全村人帮忙,把村东边空房子收拾好了,桌子,凳子也都凑齐了 。
开学第一天,孩子们有点兴奋,老早就都来了,这么多孩子凑一起好不热闹。
“肃静!”
教书先生走进教室,打量着学生,未曾开口,福训和代田几乎同时认出来,这不是那天在山里给他们吃烤鱼的大哥哥嘛!
福训和代田看到先生好像就看到烤鱼,下课了,两个人迫不及待的往先生跟前凑。
其实先生也认出了他们,“怎么就你们两个,那个女孩呢?”
先生问道。
“在家干活,还要带孩子。”
代田回道。
简单聊几句,先生知道了梅童的童养媳身份,代福训有些不好意思,一句话也不说。
第一天放学回到家,代福训就绷着脸,梅童和他打招呼,他也不应答,代大娘问怎么啦,他气呼呼的说道: “让梅童上学。”
”我也想让她和你一起上学,可家里活谁干,两个妹妹谁带呀,总得有个人留在家里干活吧。”
说完代大娘就忙看孩子去了。
梅童一边做饭一边听娘俩说话,她也很想上学,福训说出了她的心里话,可婆婆说的也是实情,总得有人干活。
从此梅童每天目送福训和代田他们上学,然后安心的在家里带两个小姑子,为全家人做饭,每次做晚饭时,她都会在灶坑里烧一个地瓜,或者是土豆,给福训加小灶。
福训是个学习的料,先生教的知识他都会,每天放学回来就坐在窗台上学习,早上起来屋里屋外都能听到他清脆的读书声。
全家人都支持他读书,再也没让他干过活。
几年过去了,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天,雪下得也厚,可代家屋里却温暖如春。
梅童把灶坑里的余火装到一个厚重的带宽厚的边沿的火盆里,放到炕上,用来取暖,火盆上有烤熟的地瓜,土豆,还有烧好的一壶热水。
每个人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坐在火盆前烤火,吃烤地瓜,再喝点热水。
全家人对梅童的后勤工作都特别满意,两个小姑子更是把她当成娘了,饿了、渴了,都找这个嫂子。
这一年更是代家丰收的一年,福训小学毕业了,取得了好成绩,过了年就到乡里读中学。
政府又给代家分了田地,代大娘因为救了一个大户人家的产妇和孩子两条人命,那家人提前杀了年猪,送给代大娘一个后臀尖。
梅童看着这一大堆猪肉问道:“妈这些肉是用盐腌上,慢慢吃,还是……”“不用腌,”婆婆回道。
说完就用刀把肉分成几大块,告诉梅童,留一半过年,正月吃,一半现在就可以吃。
整个腊月顿顿有肉吃,但还是人多肉少,大家吃的甜嘴巴舌的,小年到了,梅童看肉还有挺多的,就焖了一锅肉,全家人都吃好了还有剩余。
梅童忙了一整天,把屋里屋外打扫的干干净净,南炕北炕都烧得热乎乎的,到了晚上她带着两个小姑子睡到北炕上,拉上帘子,好温馨!
睡到半夜梅童就感觉浑身发痒,怎么挠也不解恨,摸着黑到厨房弄了点咸盐水抹上。
挺到早上让婆婆看,满身都是大块的红色扁疙瘩,代大娘看了说是受风寒了,又赶上冬天没有草药可以采,也只能抹点盐水止痒。
连续两天白天不痒,晚上就痒,代大娘让梅童吃点清淡的,她连吃了三天水煮白菜,终于不痒了。
大年三十,一年到头最丰盛的一顿晚餐,梅童和大家一起吃,不知为啥到了晚上,浑身又开始痒了,又起了大扁疙瘩。
从那以后,梅童就开始吃素了,吃了一辈子素食。
过了年,福训到乡里上中学了,吃住在学校,每周回家一次。
找代大娘看病的人也越来越多,代大爷和两个儿子又开始忙种地,梅童在家带孩子,洗衣服做饭,走到哪里,两个小姑子就跟到哪里。
转眼代福训快中学毕业了,他的文化知识是越来越多,可是和梅童说话是越来越少了,有时星期天也不回家。
村委会通知梅童去开会,梅童怀里抱着老小姑子,三小姑子跟在后面,来到村委会。
张干事让梅童坐下,给她倒了杯水,梅童看张干事眼熟,张干事笑着说:“我们见过。”
张干事就是教书先生,也就是当年的烤鱼哥哥,现在调到村委会工作,负责核实成分划分工作。
他详细问了梅童的出身,并帮她填了一张表,就让她回家了。
过两天,村委会又来通知梅童开会,这次有几个女的参加会议,张干事传达会议精神。
没结婚的童养媳成分单独划定为雇农(就是一无所有的人),不用随婆家,并享有分田地的权利。
如果有在婆家受气的,想要离开婆家的,本人提出申请,政府帮助协调。
会议内容很快在村子里传开了,有童养媳的家庭炸开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