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替身的晚餐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却冰冷的光,落在顾冉面前精致的骨瓷餐盘上,
映不出丝毫暖意。“法式香煎鹅肝,请慢用。”侍者声音轻柔,如同餐厅里流淌的古典乐。
坐在主位的沈司寒微微颔首,目光却未曾从手中的平板电脑上移开,
那上面是沈氏集团今日的股价波动图,红绿交错,比他眼前的女伴更能牵动他的情绪。
顾冉安静地坐着,背脊挺得笔直,
是一个经过长期训练后、既优雅又不会显得过于刻意的姿势。
她身上是一条月白色的丝绸长裙,款式简约,
却是沈司寒的助理亲自送来的——因为他的“白月光”林薇薇,最偏爱这个颜色和材质。
她就像一件被精心打扮的人偶,努力复刻着另一个女人的影子。“薇薇下周三回国。
”沈司寒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份财报数据。顾冉执著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随即恢复自然,将一小块鹅肝送入口中,细腻幼滑的口感,此刻却有些难以下咽。她抬起眼,
那双被沈司寒评价为“有七八分像”的小鹿眼,
漾起恰到好处的温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是吗?那……需要我提前把主卧收拾出来吗?
”沈司寒终于从平板屏幕上抬起眼,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惯有的审视。
他似乎在确认她是否足够“懂事”,半晌,才淡淡道:“不用。薇薇喜欢住酒店,视野好。
”他放下平板,拿起手边的红酒轻抿一口,“下周三晚上,兰庭阁,给她接风,你一起去。
”不是商量,是命令。顾冉放在桌下的左手微微蜷缩,指甲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
让她保持着清醒的笑容。“好。”她应道,声音轻柔,没有半分不满。晚餐继续。
主菜是空运来的和牛,沈司寒切肉的动作优雅而精准,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他谈论着并购案,谈论着令他不满意的某个分公司业绩,
唯独没有谈论“林薇薇回国”这件事本身,会对她这个“替身”造成怎样的影响。
或许在他眼里,她根本不配因此产生任何情绪。“再加一道甜点吧,
”顾冉在侍者撤下主菜盘时,轻声提议,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带着一点纯粹的期待,
“我记得这里的熔岩巧克力蛋糕很不错,你上次……”她的话没说完,因为沈司寒打断了她。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像是听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笑话:“薇薇对巧克力过敏,你忘了?
”那眼神,带着淡淡的责备,仿佛她犯了一个低级且不可饶恕的错误。顾冉脸上的血色,
在那一瞬间,似乎被头顶冰冷的光线抽走了。她不是忘了,
她是……她只是突然很想吃一点甜的东西,来压住心底翻涌的苦涩。
她当了五年林薇薇的影子,记得她所有的喜好与禁忌,却几乎快要忘了,自己原本喜欢什么。
“对不起,”她垂下眼帘,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掩去了所有真实的情绪,
“是我疏忽了。”这一刻,她清晰地听到了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不是餐具,
是她心底最后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期盼。沈司寒没有再看她,
只抬手示意侍者结账:“不必了,走吧。”回程的车厢里,一片死寂。
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飞速倒退,像一场虚幻的梦。沈司寒在处理手机邮件,
屏幕的冷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冷漠而疏离。顾冉将头偏向车窗,
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那张精心维护的、属于“替身”的脸。五年,
整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她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扮演着另一个人,差点连自己都信了。
直到今晚,直到那句“薇薇对巧克力过敏”,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她自我催眠的泡沫。
车子平稳地驶入位于半山的沈家别墅。沈司寒径自下车,没有等她,
仿佛她只是他随手带回的一件物品。顾冉跟在他身后,
步履从容地走进这栋奢华却空旷得像样板间的“家”。老佣人周阿姨迎上来,
接过沈司寒的外套,看向顾冉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低声说:“顾小姐,
您回来了,厨房温着燕窝……”“不用了,周阿姨,我不饿。”顾冉微笑着打断她,
笑容温婉,无懈可击,“您早点休息。”她转身上楼,回到那个沈司寒偶尔才会踏入的卧室。
房间很大,装修精致,却没有任何属于她个人印记的东西。因为沈司寒说过,
“薇薇喜欢极简风格”。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顾冉脸上温顺的笑容瞬间褪去,如同潮水退去后裸露出的冰冷礁石。她走到梳妆台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清雅却苍白的脸。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镜面,动作缓慢而坚定。然后,
她拉开梳妆台最底层一个隐蔽的抽屉,从夹层里,
取出一个用防水油布仔细包裹着的小小的相框。照片里,是两个笑容灿烂的女孩,搂在一起,
背景是湛蓝的海岸。左边那个眉眼间与她有七分相似,却更加英气自信的,
是她的双胞胎姐姐,顾昕。而右边那个,眼神清澈、带着未经世事的天真和快乐的,
是五年前的,真正的顾冉。指尖轻柔地抚过姐姐顾昕的笑脸,顾冉的眼神变得幽深而哀恸。
五年前,姐姐顾昕在与沈司寒恋爱期间,意外发现沈氏集团核心的财务漏洞与非法交易。
在她准备揭露的前夜,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夺走了她年轻的生命。官方结论是意外。
但顾冉不信。
那个从小就像阳光一样照耀着她、聪明坚韧、答应要带她一起创立属于她们自己事业的姐姐,
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死于一场“意外”?为了查明真相,
刚从世界顶尖商学院毕业、已在华尔街小有名气的顾冉,毅然抹去所有过往,
伪装成单纯懵懂、因失去亲人而无所依傍的模样,
“恰好”出现在因失去“挚爱”而痛苦、急于寻找情感寄托的沈司寒面前。
凭借与姐姐相似的容貌,以及他记忆中林薇薇的神韵,她成功地被他带回了家,
成了圈内人尽皆知的“林薇薇替身”。这一扮,就是五年。五年来,她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努力扮演着一个温柔懂事、以他为中心的金丝雀。
她偷偷收集着一切可能与姐姐之死有关的蛛丝马迹,却始终缺乏最关键的证据。
沈司寒将她保护得很好,或者说,他将她与沈氏真正的核心隔绝得很好。
他享受她的温顺和依赖,却从不让她触及任何商业机密。直到最近,
林薇薇要回国的消息传来,她才感觉到,沈司寒对她这个“替身”的耐心,似乎正在耗尽。
而今晚,他那句冰冷的提醒,更是让她明白——替身,永远只是替身。在他心里,
她连按照自己喜好点一道甜点的资格都没有。她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加快计划。
顾冉将相框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能从已逝的姐姐身上汲取力量。她走到窗边,
凝视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一点点变得锐利、冰冷,如同暗夜里磨砺出的刀锋。
她拿出另一部外观普通、却经过高度加密的手机,开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下一行指令。
屏幕上,一个名为“涅槃”的文件夹被打开。她需要确认,
海外那个以她另一个身份“R”的名义建立的离岸基金,最后的资金调配是否已经完成。
那是她为沈司寒和整个沈氏帝国,精心准备的第一份“礼物”。“快了,姐姐。
”她对着窗外无边的黑暗,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像是在立下一个誓言,
“就快了。所有伤害过你的人,都要付出代价。”包括那个,将她当作玩物,
践踏了她五年青春与真心的男人——沈司寒。就在这时,
放在梳妆台上的、她日常使用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字——“王秘书”。
沈司寒那位精明干练、同时也最擅长看人下菜碟的首席秘书。顾冉深吸一口气,再转过身时,
脸上所有的坚硬、哀恸与冰冷都已消失不见,
重新挂上了那副温顺的、带着一点点怯懦的假面。她接起电话,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喂,
王秘书,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电话那头,
传来王薇薇公事公办、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轻蔑的声音:“顾小姐,打扰了。
沈总让我通知您,明晚陪他出席鼎盛资本的酒会,请您提前准备好,
还是穿那件米白色的礼服,妆发不要太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王秘书。
”顾冉顺从地应答。挂断电话,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瞬间收敛了所有锋芒的自己,
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冷入骨髓的弧度。盛宴,即将开场。而这一次,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阴影里,模仿他人的替身。她会走到灯光下,
拿回属于顾冉和顾昕的一切。2 记忆的裂痕鼎盛资本的酒会,
设在城市地标建筑的顶层空中花园。巨大的玻璃幕墙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
如同一条铺陈开来的星河,流光溢彩,却照不进顾冉的心。
她穿着沈司寒指定的那件米白色单肩礼服,款式保守,颜色素净,
将她身上最后一点可能存在的锋芒也彻底掩盖。她亦步亦趋地跟在沈司寒身后半步的距离,
像一个无声的影子,脸上挂着经过精确计算的、温婉得体的微笑。沈司寒无疑是全场的焦点。
他从容地周旋于各界名流之间,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是久居上位的自信与掌控力。
不时有人将目光投向顾冉,带着审视、好奇,或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他们都知道她的身份——沈司寒身边那个上不得台面、酷似林薇薇的替身。“沈总,
这位是……”一位大腹便便的老总端着酒杯过来,目光在顾冉身上逡巡。“我的女伴,顾冉。
”沈司寒介绍得言简意赅,甚至没有多看顾冉一眼,仿佛在介绍一件随身物品。
顾冉配合地微微颔首,笑容无懈可击:“您好。”那老总了然一笑,不再多问,
转而与沈司寒热络地谈论起最新的地产政策。顾冉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低垂,
似乎专注于手中那杯几乎未动的香槟,实则将所有对话一字不落地收进耳中。
大脑自动过滤着无用信息,提取着可能与沈氏集团、与姐姐之死相关的只言片语。
这是她五年来练就的本能。侍者端着托盘走过,上面有各种饮品。顾冉看到有新鲜的椰青,
眼神微动。她记得刚才沈司寒喝了不少酒,椰青能稍微缓解他的不适。
这是她作为“完美替身”的职责之一。她轻轻取过一杯,在沈司寒与旁人谈话的间隙,
适时地、不着痕迹地递了过去,声音轻柔:“司寒,喝点这个吧,会舒服些。
”沈司寒正与人谈到关键处,被打断后,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他接过椰青,
指尖触及杯壁的冰凉,却忽然觉得不对。
他习惯在酒会后半程喝一杯特定的无糖苏打水来清醒头脑,而不是这种甜腻的饮料。
他侧头看了顾冉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感激,
只有一丝被打扰后的不耐和审视:“谁让你拿这个的?”顾冉的心微微一沉,
脸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无措和讨好:“我……我看你喝了不少酒……”“多事。
”沈司寒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将椰青随手放在路过的侍者托盘上,转而自己取了一杯苏打水。
那个动作,随意得像拂去一粒尘埃。周围似乎有低低的窃笑声传来,针一样扎在顾冉的背上。
她清晰地感觉到几道目光变得更加赤裸和嘲讽。她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像一张快要碎裂的面具。她默默退后半步,
重新将自己隐入沈司寒的阴影里。心底那片冰冷的坚硬,却又加厚了一分。借口去洗手间,
顾冉暂时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中心圈。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她需要一点空间来喘息,
来加固自己即将崩溃的伪装。空中花园的洗手间设计得极尽奢华,
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薰气味。顾冉走到盥洗台前,打开水龙头,
用冰凉的水轻轻拍打着手腕,试图冷却内心翻涌的屈辱和愤怒。镜子里,
映出她苍白而隐忍的脸。五年了,这样的场景重复了无数次,她以为自己早已麻木。
可当那句“多事”和毫不留情的拒绝再次降临,她还是会被刺痛。就在这时,
镜子里多了一个人的身影。一个穿着深灰色定制西装的男人,身形挺拔,气质清隽儒雅,
与酒会上那些大腹便便或锋芒毕露的商人截然不同。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
镜片后的目光沉静而锐利,正透过镜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顾冉心中猛地一凛。
这个人……她认识。或者说,她“应该”不认识。陆北辰。姐姐顾昕生前的挚友,
一位背景深厚、在投行界声望极高的年轻翘楚。
也是极少数知道她真实身份和归来目的的人之一。他怎么会在这里?按照计划,
他们不应该在此时此地公开接触。顾冉迅速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所有的情绪波动,
仿佛只是一个被陌生男子注视而感到些许不安的普通女伴。她关掉水龙头,拿起一张擦手纸,
动作从容,准备离开。“顾小姐。”陆北辰却开口叫住了她,他的声音温和,
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在这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顾冉停下脚步,转过身,
脸上已经恢复了那种温顺又带点茫然的表情,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我不认识您,
您有什么事吗”的疑问。陆北辰缓步上前,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似乎能穿透她精心伪装的表皮,直抵灵魂深处。
他忽然微微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意味。“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用了最老套的搭讪开场白,但眼神却明白地告诉顾冉,他知道她是谁。
顾冉的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适时地泛起一丝羞涩和慌乱,低声道:“先生您可能认错人了。
”她不能在这里,在沈司寒眼皮底下,与陆北辰有任何超出陌生人范畴的交流。“是吗?
”陆北辰推了推眼镜,
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她礼服裙摆一个极其隐蔽的、印着品牌专属暗纹的角落,
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却字字清晰,“你和你姐姐,真的很不一样。”这句话,
像一道惊雷,猝然在顾冉耳边炸响!他提到了姐姐!在这样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场合,
用这样一种近乎直白的方式!顾冉的呼吸有瞬间的凝滞,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大脑。
她猛地抬起头,撞进陆北辰深邃的眼眸中。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轻浮,
只有一种沉静的、带着某种沉重嘱托的认真。他在提醒她?还是在确认她的决心?
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确认无人注意这个角落。必须立刻结束这场危险的对话!“对不起,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顾冉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抗拒,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匆匆对陆北辰点了点头,“我……我朋友还在等我,失陪了。”说完,
她几乎是逃离了洗手间区域,脚步有些凌乱,
将那个戴着金丝眼镜、身影挺拔的男人留在了身后。直到重新融入喧闹的人群,
感受到沈司寒那边投来的若有若无的目光,顾冉的心还在剧烈地跳动着。陆北辰的话,
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千层浪。“你和你姐姐,真的很不一样。
”姐姐……顾昕怎么会像她这样,活得如此隐忍,如此卑微,像一只躲在阴影里的老鼠?
姐姐永远是明媚的、自信的、光芒万丈的,如同正午的太阳。而她顾冉,这五年来,
几乎快要忘了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这句话,像一把钥匙,
瞬间打开了她刻意封闭的情感闸门。姐姐惨死的疑团,五年寄人篱下的屈辱,
对未来的迷茫与决绝……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吞噬。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
用疼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乱。计划才刚刚开始。
沈司寒似乎注意到了她苍白的脸色和细微的异常,隔着人群,投来一道询问的目光。
那目光里,依旧是以审视和掌控为主,
或许夹杂着一丝因为她是“所有物”而产生的、微不足道的关心。顾冉迎上他的目光,
努力扯出一个安抚性的、表示自己“没事”的虚弱笑容。
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不一样?是的,当然不一样。但从今天起,
她会让所有人看到,顾冉,和那个需要依靠模仿别人才能生存的“替身”,完完全全,
不一样!酒会还在继续,衣香鬓影,笑语喧哗。但顾冉知道,有些东西,
从陆北辰说出那句话开始,已经彻底改变了。暗流,正在这浮华的表象之下,汹涌地汇聚。
她重新走回沈司寒身边,继续扮演那个温顺无声的影子。只是那双低垂的眼眸里,
之前或许还有迷茫和挣扎,此刻,却只剩下冰雪淬炼过的、一往无前的坚定。
3 白月光归来接下来的几天,沈家别墅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深海。
那晚酒会上陆北辰带来的震荡,被顾冉小心翼翼地收敛在心底最深处,表面看不出丝毫波澜。
她依旧是那个温顺的、等待着沈司寒偶尔垂怜的“顾冉”。但沈司寒似乎比以往更忙,
在家停留的时间愈发短暂,即使回来,也多半带着一身酒气和不耐烦的低气压。
他不再需要顾冉提醒他喝什么,甚至很少正眼看她。仿佛林薇薇回国的日期越近,
她这个替身的存在就越发碍眼。顾冉乐得清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用那部加密手机,
冷静地推进着“涅槃计划”的每一步。资金的流转,离岸公司的架构……如同精密的齿轮,
在黑暗中悄然啮合,只待一个启动的讯号。而这个讯号,
很快便以一种她预料之中的、高调无比的方式,到来了。周三,天色阴沉。
顾冉坐在空旷的客厅里,面前的电视屏幕正播放着午间财经新闻。
当画面切换到机场国际到达厅,看到那被无数记者和闪光灯包围的熟悉身影时,
她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本台讯,沈氏集团掌门人沈司寒先生今日亲自赴机场,
迎接此前长期旅居海外的知名芭蕾舞艺术家林薇薇小姐回国。据悉,
林小姐与沈先生青梅竹马,感情深厚,
她的归来是否意味着两家关系乃至商业版图将有新的变动,引发各界广泛关注……”镜头里,
沈司寒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英俊的脸上带着罕见的、毫不掩饰的温柔笑意。
他亲自为从闸口走出的林薇薇披上外套,动作体贴入微。而依偎在他身边的林薇薇,
一身香槟色洋装,妆容精致,宛如一只高贵的白天鹅。她面对镜头,笑容得体而优雅,
偶尔抬眼看向沈司寒时,目光中充满了依赖与爱慕。好一对璧人。顾冉静静地看着,
屏幕的冷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她听到记者尖锐而充满暗示性的提问:“沈总,亲自来接机,
是否说明林小姐在您心中地位非凡?” “林小姐,此次回国是短期停留还是长期发展?
是否会考虑与沈总好事将近?” “顾冉小姐目前似乎仍居住在您的别墅,
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吗?”听到自己的名字被这样赤裸裸地提及,与正主放在一起比较,
顾冉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镜头前的沈司寒,面对最后一个问题,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从容。他伸手揽住林薇薇的肩膀,
是一种保护也是宣告的姿态,对着话筒,声音沉稳而清晰:“薇薇是我最重要的客人,
也是沈家最珍视的朋友。其他无关人等,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四个字,
通过无线电波,清晰地传遍全城,也传进了顾冉的耳中。像最后一块巨石,轰然落下,
将她心底那点微不足道的、或许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五年情分”的幻想,
彻底砸得粉碎。电视里,林薇薇依偎在沈司寒怀中,脸上带着羞涩而幸福的红晕,
看向镜头的眼神,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属于胜利者的、居高临下的怜悯。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正品回来了,赝品就该自觉退场。顾冉关掉了电视。
喧嚣的画面瞬间消失,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像极了她此刻的心境。但在这片灰暗之下,不是绝望,
而是即将破土而出的、冰冷的决绝。她拿出那部加密手机,
屏幕幽暗的光映亮了她毫无表情的脸。她熟练地打开一个通讯界面,
收件人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那是陆北辰。她需要确认最后一步。林薇薇的归来,
意味着她这个替身的“使用寿命”已经进入倒计时。沈司寒或许会将她随意丢弃,
但更大的可能,是为了向林薇薇表忠心,而对她进行“处理”,
以确保她不会成为任何潜在的麻烦。她必须抢先一步。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敲下一行简短却意义重大的指令:‘客人’已抵达。‘送行’流程,
可以开始准备了。信息发送成功,屏幕暗了下去。顾冉将手机紧紧攥在掌心,
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保持着绝对的清醒。她知道,从这一刻起,
她不再是那个被动等待命运裁决的替身。她亲手,为自己选择了一条最危险,
却也唯一能通向光明的路。她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这间奢华却冰冷的客厅,
扫过每一件按照林薇薇喜好布置的家具和装饰。这里从来不是她的家,
只是一个囚禁了她五年青春的牢笼。很快,她就要亲手打破这个牢笼了。晚上,
沈司寒没有回来。只有王秘书打来一个电话,语气是公事公办的通知,
甚至懒得多加掩饰其中的轻慢:“顾小姐,沈总今晚在林小姐下榻的酒店陪同,不回来了。
另外,明晚在兰庭阁为林小姐举办的接风宴,请您务必准时出席,衣着得体些,
不要失了沈总的颜面。”“好的,我知道了。”顾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去,
依旧是一贯的柔顺,听不出任何异样。挂断电话,她走到衣帽间,
看着那满柜子按照“林薇薇风格”购置的衣物,眼神冷冽。
挑选了一条与林薇薇今日机场着装颜色相近、但款式更为保守、甚至有些过时的米白色长裙。
她要出席,要以最“完美替身”的姿态,出席这场为她“正主”举办的接风宴。
她要亲眼看着,这场盛宴,如何变成她顾冉的——开场序幕。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引线,
正在嗤嗤燃烧,指向那个注定无法平静的夜晚。4 接风宴上的羞辱兰庭阁的宴会厅,
灯火辉煌,衣香鬓影。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水、雪茄与食物混合的奢靡气息。
政商名流、娱乐圈翘楚汇聚一堂,人人脸上都挂着精心雕琢的笑容,
交谈声如同漂浮在表面的泡沫,轻浮而喧闹。这一切,
都是为了欢迎那位众星捧月的女主角——林薇薇。顾冉到得不算早,
她穿着那件精心挑选的、与林薇薇风格接近却刻意显得过时的米白色长裙,
独自一人走进会场时,几乎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偶尔有几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也很快带着了然或无趣移开,转向更耀眼的焦点。她乐得清静,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坐下,
如同一滴汇入海洋的水,默默观察着这场与她无关的盛宴。很快,
入口处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沈司寒携着林薇薇,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今晚的林薇薇,
无疑是全场的女王。她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正红色露肩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
脖颈上那串璀璨的钻石项链,一看便知价值连城,是沈司寒的手笔。她挽着沈司寒的手臂,
笑容明媚而自信,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恭维和注视。沈司寒站在她身边,
一身黑色丝绒礼服,更显矜贵倨傲。他微微侧头听着林薇薇说话,
脸上带着顾冉五年都未曾见过的、全然放松的温柔笑意。多么和谐的一幕。
顾冉端起一杯侍者递来的果汁,轻轻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心底翻涌的涩意。
不是嫉妒,而是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凉。她曾经,也愚蠢地以为,
自己或许能拥有这温柔的一星半点。“呀,这位就是顾冉妹妹吧?
”一个娇柔做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顾冉抬头,
只见林薇薇不知何时已挽着沈司寒走到了她面前。周围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带着毫不掩饰的看戏意味。“早就听司寒提起过你,说你……很懂事。
”林薇薇上下打量着顾冉,目光如同评估一件商品,最终落在她那件过时的裙子上,
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讥诮,“今天终于见到了,果然……很乖巧。
”她刻意加重了“懂事”和“乖巧”两个词,像是在褒奖,
实则将顾冉“替身”和“附属品”的身份钉死在了公开场合。沈司寒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只是淡淡地看着顾冉,眼神里带着默许,甚至是一丝……期待?期待她如何回应,
如何在这场他主导的游戏中,扮演好她最后的温顺?顾冉放下果汁,站起身,
脸上扬起一个无懈可击的、带着几分怯懦和讨好的笑容:“林小姐,欢迎您回国。
您今晚真漂亮。”她的反应,
完美符合一个上不得台面、只能在正主面前伏低做小的替身形象。
林薇薇似乎很满意她的“识趣”,笑容加深了几分,带着施舍般的意味:“谢谢。
我和司寒跳开场舞,还缺个伴舞的队伍,顾冉妹妹要是不介意,也一起来吧?
就当……凑个数。”这话语里的轻蔑,如同冰冷的针,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让正主的替身去给正主的开场舞伴舞,这是何等诛心的羞辱!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顾冉身上,等待着她的反应。是屈辱地接受,还是不堪受辱地拒绝?
沈司寒也微微挑眉,看向顾冉,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难堪或者不甘。然而,
顾冉只是微微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出柔弱的阴影,声音轻柔得几乎听不见:“好的,
只要……只要不打扰到林小姐和司寒就好。”她答应了。如此逆来顺受,如此……没有骨气。
周围隐隐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
沈司寒眼中那一丝微弱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复杂情绪,也瞬间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淡淡的、果然如此的无趣。她还是那个唯唯诺诺、可以随意拿捏的顾冉。
林薇薇胜利者的笑容更加灿烂,她亲热地挽住沈司寒的胳膊:“司寒,我们过去吧?
”音乐响起,灯光聚焦在舞池中央。沈司寒与林薇薇相拥着滑入舞池,他们是绝对的主角,
每一个旋转,每一个对视,都引来周围阵阵低低的赞叹和羡慕。而顾冉,
则和另外几位被邀请来伴舞的男女,如同众星拱月般,围绕在他们周围。
她的舞步生涩而僵硬,与林薇薇优雅娴熟的舞姿形成鲜明对比,更像是一个蹩脚的模仿者,
在真正的明珠面前,显得愈发可笑。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带着怜悯、嘲讽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那些目光像无数细小的针,扎在她的皮肤上。但她脸上,
依旧保持着那副温顺的、甚至带着点茫然的笑容。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笑容之下,
是冰冷坚硬的磐石。每一次屈辱的旋转,每一次卑微的低头,都在她心底的复仇之火上,
添了一把干柴。舞曲过半,在一个交换舞伴的间隙,
顾冉“不小心”被旁边的人轻轻撞了一下,脚步一个趔趄,
看似慌乱地扶了一下正好旋转到她身边的林薇薇。“对不起,林小姐!”她惊慌失措地道歉,
声音带着颤抖。林薇薇被她一扶,微微蹙了蹙眉,但碍于场合,只是优雅地抽回手,
淡淡说了声:“没关系。”没有人注意到,在那一扶之间,
一个指甲盖大小、如同肤色般的微型窃听器,已经被顾冉以极其隐蔽的手法,
粘在了林薇薇礼服腰侧繁复的褶皱内侧。动作快如闪电,悄无声息。顾冉重新站稳,
继续她那蹩脚的舞步,脸上的慌乱还未完全褪去。然而,在她低垂的眼眸最深处,
一丝冷冽的寒光,如同暗夜中出鞘的刀锋,一闪而逝。羞辱? 折磨?尽管来吧。
这所有的屈辱,她都会一一记住。并在不久的将来,连本带利,亲手——还给他们。
舞曲终了,掌声雷动。沈司寒与林薇薇在舞池中央相视而笑,接受众人的祝福。
顾冉随着其他伴舞者默默退到边缘,如同谢幕后退场的、无人记得的配角。
她拿起自己的手包,轻声对不远处的沈司寒道:“司寒,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沈司寒正与林薇薇耳语,闻言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连头都没回,
仿佛驱赶一只扰人的飞虫。顾冉微微颔首,转身,独自一人离开了这片喧嚣之地。
走出金碧辉煌的兰庭阁,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她抬起头,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肺腑间那口憋闷了整晚的浊气,似乎终于吐了出来。她拿出那部加密手机,
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微光。一条来自陆北辰的新信息,
静静地躺在那里:‘送行’流程已确认。车辆、地点、接应,万无一失。
顾冉看着这条信息,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冰冷而决绝的笑容。
盛宴,才刚刚开始。而她的位置,绝不再是角落。5 绑架惊魂接风宴后的几天,
沈家别墅仿佛被无形的冰层冻结。沈司寒几乎不再回来,所有的时间都陪着林薇薇,
穿梭于各种公开场合,高调地向全世界宣告他“失而复得”的珍宝。顾冉乐得清静,
暗中通过粘在林薇薇礼服上的窃听器,获取了一些零碎的信息。
大多是林薇薇与沈司寒的调情,或是她与一些不明身份人士的通话,内容含糊,
提及“尽快处理干净”、“不要留下尾巴”,虽未明指,却更显可疑。
她将这些信息加密保存,如同猎人耐心地收集着猎物的踪迹。这天下午,天色阴沉得厉害,
乌云低垂,仿佛随时要压垮整座城市。顾冉正坐在房间的窗边看书,加密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陆北辰发来的信息,只有两个字:今日。她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恢复了冷静。
该来的,终于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将手边那本厚重的《国富论》合上,
书页间夹着一张她与姐姐的旧照片。她轻轻抚过照片上姐姐的笑脸,眼神决绝。傍晚时分,
沈司寒竟然意外地回来了。他脸色不算好看,似乎与林薇薇有了些许不愉快。“收拾一下,
陪我和薇薇去城郊的温泉山庄。”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甚至没有看顾冉一眼,
像是在吩咐一个佣人。“薇薇心情不好,想去散散心。”顾冉垂眸,掩去眼底的冷嘲。
林薇薇心情不好,便需要她这个替身随行,充当他们感情的调剂品,
或是彰显林薇薇地位的背景板?“好,我马上准备。”她温顺地应下,转身去换衣服。
手指拂过衣柜里那件月白色的风衣时,她停顿了一下,
最终却选择了一件更不起眼的深灰色外套。车子驶出市区,沿着盘山公路向上。
沈司寒亲自开车,林薇薇坐在副驾驶,顾冉独自一人坐在后座。车内的气氛微妙而压抑,
林薇薇似乎还在闹脾气,沈司寒耐着性子低声哄着,完全当后座的顾冉不存在。
顾冉将头偏向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越来越荒凉的景色。天色已近全黑,
山间起了薄雾,能见度很低。她的手,无声地握住了外套口袋里那部加密手机。“司寒,
开慢点嘛,这雾好大,我有点害怕。”林薇薇娇嗔的声音打破沉寂。沈司寒刚要应声,
变故陡生!前方弯道处,毫无征兆地横冲出一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面包车,
猛地别停了他们的座驾!“砰!”剧烈的撞击声响起,安全气囊瞬间弹开。
车内三人被撞得七荤八素。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
面包车上迅速跳下四个蒙着脸、手持棍棒和手枪的彪形大汉,动作粗暴地拉开车门。“下车!
”冰冷的枪口对准了车内。目标明确,直指副驾驶的林薇薇!“啊——!
”林薇薇发出惊恐的尖叫,死死抓住沈司寒的胳膊,“司寒!救我!”沈司寒脸色瞬间煞白,
额角有血迹渗出,但他尚能保持镇定。他试图交涉:“你们是什么人?想要什么?钱?
我可以给你们,多少都可以!”为首的绑匪嗤笑一声,根本不理会,伸手就要去抓林薇薇。
电光火石之间,沈司寒的目光猛地转向了后座,那个一直安静得几乎要被遗忘的顾冉。
那一刻,他脑中闪过的念头清晰而残酷——薇薇不能有事!她是林家的千金,
是他沈司寒未来的妻子,是他事业上重要的助力!
而顾冉……不过是个无足轻重、随时可以丢弃的替身!几乎是本能地,
一种极致的自私和利己主义驱使着他做出了选择。在绑匪的手即将触碰到林薇薇的瞬间,
沈司寒猛地将吓傻了的林薇薇往自己身后一拽,同时,
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用尽全力地将坐在后座、刚因为撞击而头晕目眩的顾冉,
狠狠地推向了车门,推向了那个黑洞洞的枪口!“动她,你们不如动这个!
”沈司寒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急切而显得有些扭曲,却字字如刀,清晰地劈开了混乱的空气,
“她跟我没关系!你们抓她!放我们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顾冉被这股巨大的力道推得踉跄扑出车门,险些摔倒。山间的冷风瞬间灌满了她的外套,
冰冷刺骨。她勉强站稳,抬起头,额角不知在哪里磕破了,一缕鲜血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她的目光,越过了那冰冷的枪口,
直直地、定定地看向车内那个她陪伴了五年、曾付出过一丝微弱真心的男人。
他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保护了“珍宝”的决绝,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在他眼里,她顾冉的命,轻贱如草芥,是可以随时用来交换、用来牺牲的筹码。多么可笑。
多么可悲。五年隐忍,五年伪装,换来的,竟是如此毫不犹豫的舍弃。
心底最后一点微弱的、属于“顾冉”的温度,在这一刻,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
是冰封万里的荒原,是足以焚烧一切的复仇烈焰。
绑匪似乎也被沈司寒这突如其来的操作弄得愣了一下,枪口下意识地调转,
对准了被推出来的顾冉。就在这凝滞的、充满荒诞与绝望的一幕中——顾冉,忽然笑了。
那不是惊恐的笑,不是讨好的笑,更不是绝望的笑。
那是一个极致嘲讽、如释重负、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和疯狂的微笑。嘴角弯起的弧度,
冰冷而艳丽,如同开在黄泉路边的彼岸花。她的眼神,清亮得骇人,
里面清晰地映照着沈司寒那张写满自私与冷酷的脸。这个笑,像一道闪电,
猝然劈入了沈司寒的眼底!他从未在顾冉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
那不是他熟悉的温顺、怯懦或讨好,
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看透了所有丑陋本质的、彻底的蔑视和诀别。
一股莫名的寒意,瞬间从沈司寒的脚底窜上脊梁骨,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你……”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然而,顾冉没有给他机会。就在绑匪反应过来,
伸手要抓她之际,她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毫不犹豫地冲向盘山公路陡峭的悬崖边缘!
“抓住她!”绑匪头目厉声喝道。但已经晚了。那道深灰色的、决绝的身影,
在浓雾与夜色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如同折翼的飞鸟,
纵身跃入了下方波涛汹涌、深不见底的大海!“噗通——”巨大的落水声,
被海浪的咆哮和山风的呼啸瞬间吞没。悬崖上,只剩下惊呆的绑匪,以及车内,
面色惨白、瞳孔骤缩、仿佛被那道最后的微笑给定格了的沈司寒。海浪翻涌,雾气弥漫。
黑暗,吞噬了一切。6 死者的布局冰冷,窒息,无边的黑暗。海水像无数只无形的手,
拉扯着她不断下沉。耳畔是沉闷的水流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顾冉屏住最后一口气,
意识在缺氧的边缘模糊。就在她即将放弃的瞬间,一只有力的手臂牢牢箍住了她的腰,
带着她迅速向上浮去。“哗啦——”破水而出的声音,
伴随着涌入肺部的、带着咸腥味的冰冷空气,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微弱的月光穿透浓雾,
勾勒出一艘黑色橡皮艇的轮廓,以及艇上那个戴着夜视镜、身影挺拔的男人——陆北辰。
他动作迅捷地将几乎虚脱的顾冉拖上橡皮艇,用厚厚的毛毯将她裹紧,
声音低沉而稳定:“没事了。”顾冉瘫在艇上,浑身湿透,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额角的伤口被海水浸得刺痛。但她抬起头,望向那片她刚刚跃下的、漆黑如墨的悬崖,
眼神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决绝。那个地方,
那个名为“顾冉”的、卑微的替身,已经死了。从今天起,她将只为复仇而活。“按照计划,
走。”她沙哑着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淬炼过的寒意。陆北辰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言,
发动了橡皮艇低噪的引擎。小艇像一道幽灵,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与海浪之中,
朝着与海岸线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与此同时,悬崖公路上,一片混乱。
绑匪们在顾冉跳崖后,似乎也乱了阵脚,面对闻讯而来的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
他们仓皇驾车逃离,并未再纠缠沈司寒和林薇薇。沈司寒脸色苍白地靠在车边,
任由医护人员处理他额角的轻微擦伤。林薇薇则裹着毯子,在他身边瑟瑟发抖,
哭得梨花带雨。“司寒……我好害怕……那个女人,
她……她怎么就跳下去了……”她语无伦次,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沈司寒机械地拍着她的背安抚着,目光却死死地盯着那片吞噬了顾冉的、漆黑的海面。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顾冉坠海前,那个极致嘲讽、冰冷刺骨的笑容。那笑容,
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和烦躁。她为什么那么笑?
她是在嘲笑他吗?嘲笑他的无情?还是……不,一个无足轻重的替身,死了也就死了。
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不该存在的情绪。他保护了薇薇,这才是最重要的。顾冉的死,
只是一个意外,一个……不幸的意外。第二天,“沈氏总裁女伴坠海失踪,
疑已身亡”的新闻,如同插上了翅膀,席卷了所有媒体的头版头条。配图是模糊的事故现场,
以及沈司寒拥着林薇薇接受警方询问时,林薇薇那惊恐未定、我见犹怜的脸。
网络上瞬间炸开了锅。“天啊!真的死了?那个替身?” “听说是因为绑匪要抓林薇薇,
沈总为了保护正牌女友,把替身推出去挡枪了?” “楼上别乱说!分明是绑匪穷凶极恶,
那个顾冉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呵呵,谁知道呢?豪门水深,替身终究是替身,
用完即弃呗。” “沈总和林小姐才是真爱,那个替身本来就不该存在!
”舆论几乎呈现一边倒的趋势。少数为顾冉鸣不平的声音,
迅速被淹没在对沈司寒“深情护妻”和林薇薇“无辜受惊”的同情与赞美中。
偶尔有提及“推人”细节的帖子,也很快神秘消失,显然是沈氏公关部的手笔。
沈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沈司寒看着屏幕上那些或同情或谩骂顾冉的评论,
烦躁地松了松领带。王秘书小心翼翼地汇报着公关部引导舆论的成果。“沈总,
舆论基本已经控制住,大部分人都认为顾小姐是意外坠海。只是……”王秘书顿了顿,
有些犹豫。“只是什么?”“只是……顾小姐的遗体,至今没有找到。海警搜索了一天,
只找到了她被礁石挂住的一小块外套碎片。”王秘书将一份报告放在桌上,
“根据洋流和风速判断,生存几率……为零。”沈司寒的目光落在那块深灰色的布料上,
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再次涌起。找不到尸体……那个笑容,和这消失的遗体,
像两颗石子投入他看似平静的心湖,激起了不安的涟漪。但他很快压下了这种情绪。
一个死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薇薇受了惊吓,需要静养。”他冷声吩咐,
“把所有关于顾冉的东西,都从别墅里清出去,一件不留。还有,
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不利于薇薇的传闻。”“是,沈总。”王秘书恭敬应下,转身离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沈司寒一人。他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车水马龙的城市。顾冉死了,
这个认知终于清晰地摆在了面前。他应该感到轻松,毕竟解决了一个潜在的麻烦。可为什么,
心底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却始终挥之不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就在沈氏集团竭力平息舆论的同时。某处隐秘的海滨安全屋内,温暖干燥。
顾冉穿着舒适的居家服,额角的伤口已经过专业处理,贴着一小块纱布。
她湿漉漉的头发已经被擦干,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但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亮、锐利。
她面前摆放着好几台打开的电脑屏幕,上面流动着复杂的代码和数据。其中一块屏幕上,
正实时显示着关于她“死亡”新闻的网络舆情。
看着那些肆意抹黑她、抬高沈司寒和林薇薇的评论,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陆北辰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
放在她手边:“舆论都在沈司寒的掌控中,你的‘死亡’已经被坐实。”顾冉接过牛奶,
指尖温热。“很好。”她淡淡开口,目光从舆论屏幕移开,
落在了另外几块显示着全球金融市场数据和离岸公司架构的屏幕上。
“死了的‘顾冉’没有任何价值。”她放下牛奶杯,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
动作流畅而精准,带着一种沈司寒从未见过的、运筹帷幄的自信,“现在,
该让‘R’登场了。”她调出一个加密的通讯界面,输入了早已准备好的指令。几分钟后,
在世界另一端的金融中心,一家名为“昕冉资本”的投资公司,通过官方渠道,
向少数顶尖媒体和投资机构,发布了一条简短却足够重磅的消息:传奇投资人“R”宣布,
将业务重心转向亚太市场,首个办事处设于国内。这条消息在波澜不惊的深水里,
投下了一颗石子,并未立刻引起大众的关注,却在特定的圈子里,引发了不小的震动。
沈司寒还在为他掌控下的舆论而自得,为他终于“解决”了麻烦而试图说服自己放松。
他并不知道。他亲手推向深渊的那个“已死”的替身,已经换上了全新的铠甲,
握紧了锋利的刀刃,正从地狱的烈火中,一步步归来。而她的目光,
已经精准地锁定了他的咽喉。7 新的身份三个月的时间,
足以让沸沸扬扬的新闻变成无人提及的旧闻,也让一个“已死之人”在精心构筑的堡垒中,
完成彻底的蜕变。位于市中心顶级写字楼顶层的“昕冉资本”,占据着绝佳的视野。
整层的装修是现代极简风格,冷色调的金属与玻璃构建出充满力量感和效率的空间,
与昔日沈家别墅那种浮华的奢华截然不同。顾冉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俯瞰着脚下缩小的城市模型。她穿着一身利落的定制西装裤装,
剪裁完美贴合着她比三个月前更显清瘦却坚韧的身形。长发剪短至耳下,烫成干练的微卷,
脸上化了精致的淡妆,遮掩了最后一丝脆弱,只余下冷静与锐利。额角那道浅淡的疤痕,
她并未刻意掩盖,反而像一枚勋章,提醒着她从何处而来。这里,是她的战场。而她,
不再是任何人的替身。“顾总,十分钟后与瑞科电子的视频会议。”助理轻叩门扉后进来,
恭敬地汇报。这位助理是陆北辰精心挑选的人,能力出众,背景干净,
对顾冉的新身份毫无疑虑。“资料都准备好了?”顾冉转身,声音平稳,
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已经发到您的平板上了。”“好。”顾冉接过平板,
快速浏览着会议要点,眼神专注,指尖在屏幕上划过,不时做出批注。这三个月,
她以“R”的名义,凭借其过往在华尔街留下的传奇声誉和陆北辰暗中协助铺垫的人脉,
迅速在国内站稳了脚跟。“昕冉资本”看似低调,
实则已经参与了几个前景极佳的高科技项目投资,动作快准狠,
在特定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关注。她不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不再需要揣度任何人的喜好。
她只相信数据和判断,只遵从自己的意志。会议进行得十分顺利。
瑞科电子是新近崛起的半导体企业,技术领先但缺乏资金,沈氏集团也曾对其抛出过橄榄枝。
顾冉在分析了全部数据后,给出了比沈氏更优厚的条件,并且承诺不动摇创始团队的控制权,
几乎已经锁定了投资意向。“顾总,和您合作真是痛快!”屏幕那头的瑞科创始人语气兴奋,
“说实话,之前沈氏也接触过我们,但条件苛刻,还想安插他们的人进来,我们一直很犹豫。
”顾冉微微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沈氏的风格,一向如此。”挂断视频,
顾冉端起手边的黑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却让她的大脑更加清醒。她知道,
这只是开始。抢夺沈氏看中的项目,不过是餐前开胃菜。她走到办公桌后坐下,
打开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里面是关于沈氏集团近期动态的详细分析报告。
沈司寒在这三个月里,为了讨好林薇薇和巩固与林家的关系,
推动了几个耗资巨大却前景不明的文旅和奢侈品项目,导致集团现金流开始紧张,
几个核心的制造业板块投入不足,已经出现了疲态。“急于求成,舍本逐末。
”顾冉轻声自语,语气带着冰冷的嘲讽。沈司寒的傲慢和短视,正在亲手将沈氏推向悬崖。
这时,内线电话响起。“顾总,前台报告,沈氏集团的沈总……想拜访您,没有预约。
”助理的声音带着一丝诧异。顾冉握着咖啡杯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来了。
比她预想的还要快。看来,沈司寒最近的日子确实不好过,竟然如此沉不住气,
亲自上门来碰运气。她放下咖啡杯,目光扫过镜子里那个脱胎换骨的自己,
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告诉他,”她的声音透过话筒,平静无波,带着疏离的礼貌,
“我行程已满,不便见客。如果沈总确有合作意向,请按流程向市场部提交项目计划书。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想象着楼下沈司寒被拒之门外时,
那副难以置信又愠怒的表情,顾冉的心底,涌起一丝近乎残忍的快意。沈司寒,
你可知你今日求见不得的“R”,正是当年被你亲手推向枪口、弃如敝履的“顾冉”?这,
只是第一份微不足道的“回礼”。……昕冉资本楼下气派的大堂里,
沈司寒握着已经被前台客服礼貌挂断的电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沈司寒,
何时受过这种冷遇?一个小小的、刚冒头的投资公司负责人,竟然敢把他挡在门外?
甚至连一句敷衍的“稍等”都没有,直接让他走流程交计划书?简直是奇耻大辱!“沈总,
我们现在……”一旁的王秘书小心翼翼地问道,额角渗出细汗。她也能感觉到,
这几个月沈总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公司的麻烦事也一件接着一件。“回去!
”沈司寒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坐进车里,
他烦躁地扯开领带。那个“R”……他动用关系查过,背景很干净,海外发家,战绩辉煌,
但具体信息极少,神秘得很。他原本想借着合作的名义探探虚实,
如果能借此缓解沈氏目前的资金压力更好,却没想连面都见不到。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让他极其不适。手机响起,是林薇薇打来的,娇声抱怨着看中的一款限量版手袋被抢购一空,
暗示他动用关系。若是往常,他或许会耐心哄上几句,但此刻,他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
“这点小事你自己处理!”他不耐烦地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沈司寒的脑海里,不知为何,又闪过三个月前那个夜晚,顾冉坠海前那个冰冷嘲讽的笑容。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莫名其妙的联想。一个死人,
怎么可能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R”有关?一定是最近太累,产生错觉了。他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这个“R”是什么来头,既然不能为他所用,那……就是敌人。
而对于敌人,他沈司寒,从来不会手软。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硬:“给我盯紧昕冉资本,他们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
我都要第一时间知道!”暗流,已在平静的表象下,开始汹涌地碰撞。
8 狭路相逢亚太金融峰会的会场,设在城市最负盛名的国际会议中心。巨大的水晶灯下,
衣冠楚楚的商界精英、政要名流穿梭往来,空气里弥漫着权力与资本交织的气息。
这是智慧的角力场,也是暗流涌动的舞台。沈司寒在一众高管的簇拥下步入会场,
他今天特意穿了一身靛蓝色定制西装,领带夹上镶嵌的蓝钻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试图重振近日因诸事不顺而略显低迷的士气。他脸上挂着惯常的、矜贵而疏离的笑容,
与相熟的人点头致意,目光却在不经意间,始终扫视着会场,搜寻着那个神秘“R”的身影。
昕冉资本最近动作频频,不仅截胡了瑞科电子,更是以精准毒辣的眼光,
投资了几个沈氏曾经评估过却最终错失的独角兽项目,风头一时无两。这让他如鲠在喉。
今天,他必须会一会这个“R”。“沈总,听说您之前想见‘R’先生,都没见成?
”一个与沈氏有合作的老总端着酒杯过来,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和揶揄。沈司寒面色不变,
眼底却掠过一丝阴霾,淡淡道:“昕冉资本刚入国内市场,谨慎些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