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打翻的颜料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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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追逐皮球的孩子旋风般掠过,足球“砰”地撞上画架铁杆,最终打破岁月静好的氛围。

画板倒地,就连站在男生身后的林穗禾也没能幸免。

洗笔桶腾空翻了个跟头,乌蒙蒙的脏水哗啦浇在她右脚白鞋上,鞋面瞬间绽开灰褐色花斑。

这种事情事情林穗禾怎么可能忍得了。

“小鬼头!”

林穗禾揪住男孩后衣领,“你爸妈没教过要爱惜别人劳动成果?”

余光瞥见少年突然站起,个头高出自己一截:“对、对不起。”

少年声音清冽,稍显结巴的吐字倒和他的长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有点可爱。

“他们踢翻的,你道什么歉?”

林穗禾松开熊孩子,靴尖在鹅卵石上蹭了蹭。

少年从帆布包里掏出纸巾,递给林穗禾,示意她擦鞋。

林穗禾下意识抬头,少年冷白的皮肤被镀上暖色光晕,桃花眼里的墨色瞳仁照得透亮。

22岁的灵魂仿佛和18岁的身体产生共鸣,好似撞进一潭泉水。

一旁的男孩突然瞪大眼睛:“结巴哥哥又要写字啦!”

孩子们哄笑着跑远,少年耳尖泛起绯色。

少年果真拿起手上的本子,翻了新的一页,郑重其事地在上面书写。

而后把内页转向林穗禾,白纸上写着:“去我家的奶茶店清理一下吧,不远。”

林穗禾心想,连别人做错事他都下意识地道歉,如果不答应,想必他今晚会内耗得睡不着觉吧。

奶茶店就在商场旁边的商业街里,现在店里客人相对较少。

是一家手作奶茶,招牌主打的就是实打实地使用纯牛奶以及现熬的珍珠。

“久等了吧。”

老板娘端着一杯黑糖珍奶进来,另一只手拿着一瓶免洗清洁剂。

“这孩子打小就轴,上次把奶茶泼到客人身上,硬是给人手洗外套洗到半夜。”

林穗禾接过清洁剂,在白色皮革面上擦了又擦,等到污痕淡化才坐首身子。

外面传来来蒸汽奶泡机的嗡鸣,男生正在柜台后做奶茶。

老板娘把饮品放到林穗禾面前,忽然倾身凑近她:“姑娘是阿砚的同学吧?”

“这还是阿砚第一次带同学……”杯壁外面凝成的水珠“啪嗒”坠在桌面上,林穗禾用吸管刺破塑封膜。

黑糖的焦香混合着鲜奶的甜冽“我们不是同学!”

林穗禾慌忙摆手,生怕对方误会些什么。

“我上周才从珠城转学回来,这学期才在一中。”

“哎哟,这不就巧了吗!”

老板娘猛地拍了下桌面,“阿砚也在一中,说不定开学分到同班呢!”

“您是他姐姐?”

林穗禾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

老板娘染成栗色的卷发在暮光里一跳,珍珠耳坠晃出细碎的光斑,精致的妆容让人看不透年龄。

“小丫头嘴巴抹了蜜吧!

我是阿砚的姑姑。”

林穗禾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低头看了眼手机,己经到了和外婆约定的回家时间了。

“一会儿天该黑了,姐姐我先走啦!”

林穗禾走到门口,转过身道别,老板娘依依不舍地倚着门框挥手:“以后常来喝奶茶啊小同学!”

林穗禾的手刚接触到玻璃门把手,忽然转身,看向前台忙碌的少年。

“对啦,你叫什么名字?”

“叮”一声,收银机弹出一张空白热敏纸。

男生抽出一半,用水性笔在上面认真地写。

“周砚白。”

周砚白看着面前的女孩,白净的连衣裙,晚风吹着额上的碎发,是在青川少见的穿着。

林穗禾微怔,但还是保持礼貌,双手接过周砚白手上的纸,道别后离开。

前世,珠城下着梅雨的六月,她曾无意点开过一则头条新闻。

A大数学系优秀毕业生,2018年青川县理科状元周砚白,于家中自缢照片被打了马赛克,之所以注意到这则新闻,是因为地址刚好是青川县。

“怎么就这么巧呢,周砚白……”“民生街到了,请从后门下车——”公交车报站声刺破回忆,林穗禾攥着纸条回了家。

回家时许仁慧己经吃完饭,正和她的姐妹们坐在街尾的大榕树下乘凉。

一群人看到林穗禾走近,忍不住开口问:“这就是你家那外孙女?”

“和她妈年轻时简首一模一样。”

许仁慧难得骄傲了一回:“那是,也不看看她妈随谁!”

接收到外婆语气里的小骄傲,林穗禾哪能不表现一回。

掏出塑料袋子里的冰镇布丁,“外婆,尝尝我给你带的布丁!”

“奶奶们也一起尝尝!”

“还是你家丫头好,出去玩还不忘了给你带东西!”

羡慕声随着塑料凳子吱呀响起,许仁慧用蒲扇轻拍她后背:“一身汗味,快回去冲澡!”

林穗禾拎着空袋子转身,却听见后面的人己经换了话题。

“周家那孩子……”“可不是,自从他弟出车祸走了,爹妈就跟丢了魂似的。”

“要说血亲不如心亲呢,筱宜疼他跟眼珠子似的。”

林穗禾定在原地,蝉声突然噤住,手指不自觉地捏紧塑料袋。

还是问出了口:“吴奶奶,你们是在说周砚白么?”

榕树在夜风里沙沙地摇晃,投下的影子就像结痂的疤。

是属于周砚白的伤口。

“对哇,林丫头你也认识?!”

林穗禾轻轻摇摇头,故作镇定,“没,随便问问。”

“外婆,我就先走啦!”

打了招呼后林穗禾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首到洗了个舒服的澡,换上舒适的睡衣,整个人瘫在床上时,林穗禾才开始回想起关于前世的细节。

所有信息都对得上,唯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不会真的是他吧?

万一呢,万一真的是他。

这不就意味着上辈子和自己一样寻短见的倒霉蛋,现在居然要成为同校同学。

楼下老太太们还在唠嗑,她喉咙突然发苦,像是把吞的药片又呕了出来一般。

林穗禾猛然起身,坐在桌前,拿起桌上的热敏纸看了又看。

“周砚白……”月光把名字照得发亮,跟刀片似的扎眼睛。

“上辈子没人拉住我,这回我说什么也得拉住你。”

许仁慧的塑料拖鞋“啪嗒啪嗒”地拍着木质楼梯板上来时,林穗禾还在捏着那张纸发呆。

“十一点了还亮着灯呢!”

林穗禾把纸条收进抽屉,回头搭话:“这就睡!”

许仁慧叉着腰站在门***代:“明早七点半到青川一中报到,分班表贴在光荣榜上啊。”

“别开学第一天就迟到!

我可不会早起给你做早餐。”

许仁慧把门一关,林穗禾立马关灯躺到床上。

会和周砚白也在一个班吗?

上辈子新闻说他读的数学系,这辈子怎么成艺术生了?

林穗禾实在心痒,想知道更多的信息,干脆摸出手机,在青川县的公众号上搜“青川一中周砚白”。

跳出来的第一条居然是一年前的新闻。

青川市高中生数学竞赛一等奖 周砚白。

十七岁的少年捧着奖杯,腼腆的面庞被闪光灯照得发亮。

所以这辈子他还在死磕数学?

那今天她看到的画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