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直播蛊
“家人们谁懂啊!”她下意识喊出首播惯用语，浑浊的水流里飘过点赞特效。
等想起这是父亲改装过的救援设备时，画面己经涌入三千观众——左上角赫然挂着“探灵主播萤火虫”的账号。
弹幕突然炸开：***后面有张脸！
特效牛逼！
打赏了！
这井壁怎么像在流血？
林萤猛回头，防水镜头精准捕捉到井壁渗血的奇观。
那些本该是青苔的附着物，在电子设备的成像中变成无数细小符文。
她突然想起上个月接的商单，某国产手机广告词正是“连鬼影都拍得清”。
氧气将尽时，腰间突然震动。
银朱塞给她的苗银手机扣竟是个微型氧气罐，瓶身刻着防伪二维码。
林萤扫开看到商品详情：湘西古法空气罐头，赶尸匠翻越乱葬岗必备，收藏版含情蛊孢子。
井底豁然开阔，水草间沉着台生锈的核酸检测亭。
亭内电脑屏幕幽蓝闪烁，正在循环播放某上市药企的财报发布会。
林萤凑近辨认PPT上的分子式——和外婆手札里的蛊虫图谱完全一致。
“感谢老铁们刷的火箭!”她对着镜头胡扯，手指飞速拷贝数据。
弹幕突然静止，所有人都在刷同一句话：你背后有人换脸了。
水面倒影里，妹妹林萦的脸正被某个美颜滤镜覆盖，眼角飞出抖音热门的蝴蝶特效。
真实的水鬼却从亭顶倒挂下来，手里举着块电子木牌：关注破万解锁真相。
林萤的莲花胎记突然灼痛，首播间人数定格在9999。
最后一位观众顶着母亲年轻时的证件照头像，打赏了个血红色的嘉年华。
井水瞬间抽干，露出铺满手机的河床。
每个手机都停留在不同首播平台，播放着她人生各个片段：周岁抓周碰到蛊盅、初中在生物竞赛获奖、毕业论文研究西南巫医......最新那台正在首播此刻画面。
弹幕如蝗虫掠过视网膜：剧本太假取关了求同款血水特效主播锁骨好好看林萤发狠砸碎最近的手机，飞溅的玻璃渣却组成个二维码。
扫码跳转到购物网站，推荐商品首位是“林氏蛊母同款银镯”，销量显示己售10万+。
“您关注的主播正在玩命。”
手机突然弹出特别提醒，“开通年度会员可解锁替死功能。”
支付界面跳出瞬间，林萤突然想起银朱的脏话：“韭菜成精了还给自己撒化肥!”她抄起核酸检测亭的棉签捅进首播手机，电流声中传出银朱的惨叫：“别毁服务器！
老娘的魂还在云备份里!”井壁开始崩塌，露出后面巨大的冷链仓库。
林萤看清货架标签时如坠冰窟——蛊母培养基：林萤克隆体 2023批次，记忆孢子：抖音热梗合集，蛊虫宿主：首播间榜前100粉丝。
手机突然自动转发视频，定位显示在杭州某首播基地。
弹幕疯狂滚动：这不隔壁公司的选品仓库吗？
前天刚去面试过！
17号货架有老鼠！
林萤的哭嫁歌不受控制地溢出喉咙，声纹激活了仓库安防系统。
所有冰柜门应声而开，数百个“莹莹”克隆体踩着首播打赏音效列队而出，最前排的两个正在跳科目三。
“感谢大哥送的穿云箭!”她们齐声喊着扑来，美甲在冷光灯下泛着蛊虫的幽蓝。
林萤摸到腰间苗刀，却发现刀刃刻着某网红刀具品牌的LOGO。
弹幕突然刷爆：快看顶上！
无人机！
这不是上周热搜失踪的航拍小哥吗？
仓库穹顶破开大洞，挂着首播灯光的无人机蜂群倾泻而下。
林萤在强光中看见阿措倒挂在钢架上，手里的改装弩箭连着充电宝：“接住！
这玩意能黑进她们的中控系统!”弩箭扎进领头克隆体的瞬间，所有“莹莹”突然跳起刘根宏健身操。
林萤趁机冲向通风管道，手机界面弹出银朱的聊天框：用梅团跑腿把外婆的蛊盅送到滨江首播间，快！
最后回望时，她看见冷藏柜玻璃映出自己破碎的脸——左眼是外婆的褐瞳，右眼闪着首播间的打赏特效。
通风管道的铁锈味突然掺进线香气息，林萤跌进个檀木匣子般的空间。
西壁堆满发霉的蓝印花布，中央供着尊虫蛀的蛊母像——正是外婆家被拆迁的那座老宅神龛。
“这才是真正的冷链仓库。”
她摸着神龕下的冰裂纹，那些所谓的克隆体培养舱，不过是腌酸菜的陶瓮改造的。
最新那瓮封泥上，还印着拆迁办的公章。
银朱的苗刀从梁上坠下，刀柄缠着褪色的短视频平台挂绳。
林萤割开陶瓮封口，涌出的不是克隆人，而是三十年前街坊们捐赠的百家布。
每块布都沁着发黑血渍，拼接成件古老的嫁衣。
手机突然震动，母亲发来条空白短信。
林萤把手机塞进陶瓮，再掏出时竟变成铜匣子，里面躺着外婆的烟袋锅——这是她儿时最熟悉的物件，锅嘴还留着牙印。
“萤丫头。”
林萤猛回头。
蛊母像的眼珠在转动，掉出张泛黄的快递单。
发件日期是拆迁前夜，寄件人写着林瑞凤，收件地址却是老宅经纬度。
物流信息显示：包裹在转运中心遗失1823天。
嫁衣突然无风自动，袖口露出半截族谱。
林萤点燃烟袋锅里的残余烟丝，青烟中浮现出真实场景——所谓首播基地，不过是建在祖坟上的临时板房，推土机正在掘出缠满红线的骸骨。
她套上嫁衣的刹那，听见百年前女子们的啜泣。
那些哭声指引她掀开地砖，露出被混凝土覆盖的祭坛。
坛上刻着历代蛊母的名讳，最新那行正在渗出鲜血：林萤庚辰年未时三刻。
祭坛中央摆着个智能手机大小的青铜匣，锁眼是莲花形状。
林萤将胎记按上去的瞬间，匣内传出银朱的嗤笑：“可算找到正经蛊器了，比你在首播间收的破烂强吧?”十二只金蝉蛊振翅飞出，啃噬起混凝土里的钢筋。
地面塌陷时，林萤看见真正的实验室——是依山而建的吊脚楼，廊下挂着1937年的黄历，培养皿全是竹篾编的蛊盅。
阿措从血竹林钻出，苗装换成了粗布孝服：“他们在用5G基站发射蛊波!”她指向山巅的铁塔，那上面缠着条巨型蛊虫，正在向夜空喷洒发光孢子。
林萤的嫁衣突然收紧，银线绣的符咒开始游走。
她想起这是外婆临终前絮叨的“断蛊衣“，能斩断历代蛊母的命运轮回。
山风卷来母亲凄厉的哭咒，林萤对着星空吐出烟圈：“外婆，借个火。”
烟袋锅突然爆燃，火星溅入山涧引发磷火。
整座蛊楼在火光中显出真容——哪有什么高科技，分明是拿族谱当电路板、用蛊虫当芯片的原始装置。
那些循环重启的真相，不过是历代女子在命运齿轮下的挣扎。
银朱的声音从地底传来：“砍了顶梁柱!”林萤挥刀劈向主梁时，看见木纹里嵌着妹妹的胎发。
当整座楼宇倾塌时，她终于听见林萦真正的遗言：“阿姐，替我看看山外的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