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麦城血色我叫廖化,襄阳人。后世总说我这一生就剩一句笑话——“蜀中无大将,
廖化作先锋。”可他们不知道,在关羽将军帐下当主簿那几年,我连说这话的资格都没有。
建安二十四年,荆州丢了。关将军走了,弟兄们的血把麦城染成了锈色。牢里又湿又冷。
稻草混着血腥味,直冲脑门。我猛地坐起,冷汗湿透了囚衣。又是那个梦。
关将军的头颅滚在地上。那双圆睁的虎眼,死死盯着我。像是在问我,廖化,你为何还活着?
“哐当!”牢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满脸横肉的东吴校尉走进来。他脸上油腻腻的,
全是狞笑。“廖化,想好了没?”校尉咧嘴,露出黄牙。“降,还是死?
”“关羽都翘辫子了,你个写字儿的,还想学他?”我?廖化?关将军帐下的小小主簿。
文不成,武不就。家里还有老娘等着我。我死了,她咋办?可我是将军的兵,是大汉的臣子!
降了,怎么对得起将军?怎么有脸回蜀中?这念头在脑子里打架,疼得厉害。
校尉的刀鞘敲在我脸上。冰凉的触感,激得我一哆嗦。“妈的,老子没耐心跟你耗!
”他“呛啷”拔出半截刀,寒光闪闪。“快说!”刀尖几乎顶到我鼻子。那股子杀气,
让我浑身发抖。我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在这儿!老娘还在盼我。将军的大仇还没报!
“我…我降…”这两个字,像是抽干了我浑身的力气。我瘫软下去,不敢看他。
校尉“呸”了一声,收刀入鞘。“孬种!”他眼里全是鄙夷。周围的吴兵都哄笑起来。
那笑声,比刀子还扎心。屈辱像条毒蛇,死死啃着我的心。
别骂我贪生怕死——那年我娘还在江陵等着人送药,乱世里的小人物,
说白了就是麦子:镰刀割过来时,能做的只有弯腰。我得活下去。必须让他们信我。
我挤出谄媚的笑脸,点头哈腰。“军爷,军爷息怒…”甚至“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军情。
比如粮草在哪儿堆着,哪个路口有暗哨。都是些他们早晚能摸清的玩意儿。可每说一句,
心就像被剜了一刀。隔壁牢房传来啐唾沫的声音。是几个一起被俘的袍泽。“叛徒!
”有人低声骂道。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心上。我不敢抬头,假装没听见。
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夜深了。牢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望着江陵的方向。那里曾是将军的治所。月光惨白,照在我脸上。我攥紧拳头,
指甲抠进肉里。疼,但比不上心里的疼。“将军,元俭没用,只能先偷生。”我在心里默念。
“这仇,这恨,我记下了!”“早晚有一天,百倍奉还!”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
我开始装疯。有时候,我会对着墙壁嚎啕大哭。哭将军,哭自己,哭这操蛋的世道。有时候,
又会莫名其妙地傻笑。嘴里胡言乱语,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我是玉皇大帝派来的…”“那棵树上长满了铜钱…”看守我的吴兵渐渐觉得我真疯了。
眼神里多了些怜悯,少了些防备。骂我的话也少了,有时还扔点吃剩的。觉得我一个疯子,
翻不起浪。这就对了,我就要他们这么想。一个看管粮草的老兵。好像是江东本地人,
口音很重。似乎有点可怜我。偶尔会偷偷塞给我一个硬邦邦的馍。或是多给一碗浑浊的水。
他看我的眼神,不像其他人那么凶。甚至有点…同情?也许…这是个机会?我心里盘算着。
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活着,才有机会报仇!2 诈死逃亡东吴这军营,泥泞不堪。
雨水混着马粪,臭气熏天。守营的兵丁缩着脖子,懒洋洋的。谁会在意一个疯子呢?
我索性疯得更彻底。大庭广众之下,我***了衣服。在泥地里打滚,嘴里咿咿呀呀。
还抓起泥巴往身上糊。“我是泥鳅!滑溜溜!”我喊。有时,我会冲到伙房。
跟军犬抢食盆里的馊饭。狗冲我龇牙,我比它还凶。吴兵们见了,都哈哈大笑。
指指点点:“看那疯子,真可怜。”“关云长手下,竟出这种货色。”他们的眼神,
从戒备变成鄙夷。最后只剩下麻木的怜悯。看管也松懈了许多。没人觉得一个疯子还能跑。
可这疯癫的皮囊下,我清醒得很。眼睛像贼一样,偷偷打量。哪队巡逻兵换岗最慢?
哪个哨塔的视野有死角?粮草库那边,晚上查得严不严?尤其是那个给我馍的老兵。
他叫什么?住哪个营帐?每天什么时候去打水?这些,我都默默记在心里。这天,
雨下得特别大。我缩在草棚角落,假装打哆嗦。那个粮草兵,居然悄悄凑过来。他穿着蓑衣,
雨水顺着帽檐淌。“廖主簿,还认得俺不?”他声音压得极低。我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他。
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眼神却很真诚。“俺是荆州老卒,受过将军恩惠。”他顿了顿,
飞快扫了眼四周。“想走不?俺帮你。”啥?帮我?惊喜来得太突然,我差点没绷住。
但转念一想,会不会是诈我?东吴的手段,我可领教过。我继续流着口水,傻笑。“走?
去哪儿?回家吃肉羹?”他叹了口气,塞给我一个油纸包。“这是点干粮,你留着。
”“俺信你不是真疯。将军帐下,没孬种。”他低声道。说完,他匆匆起身,混入雨幕。
我捏着油纸包,心跳得厉害。赌一把?还是继续等?不行,不能再等了。夜长梦多!
我决定将计就计。第二天,我“疯病”加重。满地打滚,口吐白沫。
还偷偷找机会接近那个老兵。我拉着他的裤腿,
神秘兮兮地说:“过几天…天雷滚滚”“我要…藏在外面树洞里…”我指手画脚,
说得颠三倒四。约定了一个雨夜,让他带我“出去”。他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我更“病”了。我偷偷嚼碎了些泻肚的草根。装作上吐下泻,浑身抽搐。
军医来看了几次,直摇头。“没救了,准备后事吧。”他对我身边的吴兵说。这话,
正中我下怀。约定的那晚,又是倾盆大雨。雷声滚滚,正好掩盖一切。
我按计划吞下更多草药。这次是真难受,差点没背过气。冷汗直流,脸色惨白如纸。
老兵按时跑来报告:“不好了!廖化不行了!”几个吴兵过来看了一眼,骂骂咧咧。
军医象征性地探了探我的鼻息。“断气了,拖出去埋了!省得发臭!”他厌恶地挥挥手。
老兵立刻主动请缨。“军爷,这晦气活,俺来干吧!”他憨厚地说。没人怀疑他。
他找来一张破草席。把我像裹粽子一样卷起来。扛在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营外走。
雨下得真大,噼里啪啦。没人注意一个处理“尸体”的老兵。我心里一阵营外,是一片荒地。
老兵把我扔进一个浅坑。坑里早就挖好了,还算平整。“廖将军,对不住了,只能这样。
”他声音很低,带着哭腔。“这里有些水和干粮,撑几天。”“往西走,那边是大汉的地界。
”“保重!”说完,他放下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雨水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我费力地从草席里挣脱出来。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环顾四周,一片漆黑。
远处隐约有几点火光,是东吴的营寨。我辨认了一下方向,咬紧牙关。开始了我的逃亡之路。
没有地图,没有武器。只有一身单薄的囚衣。和一颗想要活下去的心。我不敢走大路,
只能在山林里穿梭。饿了啃树皮,渴了喝雨水。晚上就找个山洞,蜷缩着睡觉。
野兽的嚎叫声,常常让我惊醒。我告诉自己,不能怕!想想老娘,想想将军,想想丞相。
我必须活着回去!东吴的搜捕越来越严。我几次差点被抓住,都险险躲过。有一次,
我躲在一个废弃的猪圈里。亲眼看到一队吴兵搜山。他们就从猪圈旁边走过,
我大气都不敢喘。心都快跳出来了,生怕被发现。还有一次,我饿得实在受不了。
偷了一户农家的几个红薯。结果被发现了,追了好几里地。我拼命跑,才侥幸逃脱。就这样,
我一路向西。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翻过了多少座山。身上的囚衣早已破烂不堪。头发蓬乱,
胡子拉碴。形容枯槁,人不人鬼不鬼。但我始终没有放弃。这天,我爬上了一座山顶。
远远地,我看到了一面旗帜。一面熟悉的旗帜!上面绣着大大的“汉”字!是我大汉的哨卡!
我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我张开嘴,想要呼喊,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干哑得厉害,
使不上力气。但我知道,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我用尽最后的力气,
朝着那面旗帜的方向跑去。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但我不能停下,
绝不能倒下!我还有一口气,我要回到大汉!3 成都重逢边境的汉军哨卡,
气氛紧张得要命。几个兵卒围着我,眼神像狼崽子一样。“你是说,从东吴逃回来的?
”一个络腮胡子的什长,上下打量着我。我这副鬼样子,也难怪他们怀疑。衣衫褴褛,
蓬头垢面,活像个野人。“小人廖化,原是关将军帐下主簿。”我声音沙哑,赶紧表明身份。
什长撇撇嘴,显然不信。“关将军?早没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吴军奸细?”我心里一沉,
知道解释不清。“军爷明鉴,小人真是廖化!”“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什长冷笑一声,“哼,先押起来!”“等成都的消息!”就这样,我又被关了起来。
不过这次,待遇好了不少。至少有热饭吃,有干净水喝。但心里的煎熬,却一点没少。
等待的日子,度日如年。每天都在想,丞相会信我吗?会不会把我当成叛徒?几天后,
一个军官急匆匆赶来。“廖化何在?”他声音洪亮,带着一丝喜悦。“丞相有令,
速速前往成都!”我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丞相竟然要见我?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眼眶也湿润了。丞相,您信我!前往成都的路上,我的心情复杂。
既激动又忐忑,近乡情怯。成都,我回来了!阔别已久的家乡,熟悉的街道,亲切的乡音。
一切都那么美好,又那么陌生。但一想到自己“降将”的身份,心头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还有脸回去见父老乡亲吗?丞相府,庄严肃穆。朱红的大门紧闭,透着一股威严。
我站在门前,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衫。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上去。
门房的士兵见我衣衫褴褛,皱了皱眉头。“干什么的?”“小人廖化,奉命前来。
”士兵打量我几眼,将信将疑地进去通报。没过多久,门房小跑出来。“廖主簿请进,
丞相大人在等您。”我跟着门房走进府内。穿过一道道回廊,来到一间雅致的厅堂。
丞相诸葛亮,正负手站在窗前。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四目相对,我心中百感交集,
就要跪下。丞相却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了我。“元俭,活着就好。”丞相的声音温和,
眼神中充满了关切。就这一句话,瞬间击溃了我所有的伪装。委屈,痛苦,涌上心头。
我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丞相……”我哽咽着,将麦城被困,诈降求生,装疯卖傻,
诈死逃亡的经历,一一向丞相禀告。丞相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眼中充满了理解和嘉许。
等我说完,丞相长叹一声。“元俭受苦了。”“你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丞相的信任,
像一剂强心针,注入我的心田。我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重新找回了作为汉臣的荣耀和责任感。“丞相放心,廖化誓死效忠汉室!
”“绝不辜负丞相期望!”丞相点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好,好。
”“你能回来,正是我大汉之福。”“我任命你为丞相府主簿,参与军政要务。”什么?
主簿?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一个“降将”,丞相竟然如此信任我?
这不仅仅是信任,更是知遇之恩啊!我激动得再次跪下。“谢丞相大恩!”“廖化万死不辞!
”丞相扶起我,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元俭,还有一事,要秘密交给你去办。”秘密任务?
我的心头一震,知道丞相要托付重任了。“丞相请吩咐!”“我要你暗中调查,荆州丢失,
关将军遇害背后,是否有蜀中内部势力,与东吴勾结的线索。”丞相的话,如同惊雷一般,
在我耳边炸响。复仇的火焰,再次在我心中熊熊燃起!“丞相放心,廖化定不辱使命!
”离开丞相府后,我立刻投入到调查之中。我开始翻阅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