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口的月光被铁栅切割成惨白的碎片,像极了维克托实验室里那些被解剖的龙人肋骨。
他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竖线,看着驯兽师将铁笼推进地下甬道——笼中幼崽的银发间闪烁着XVII编号项圈的冷光,那串数字刺入视网膜的瞬间,他的逆鳞旧伤突然灼痛如烙铁。
"活性检测通过。
"戴着鸟嘴面具的驯兽师敲打铁笼,手中的炼金提灯映出幼崽脖颈后的龙契纹路。
沧溟的指甲抠进掌心,他记得这种纹路蔓延时的感觉——像有蜈蚣在皮下产卵,每一道分叉都精准地刺向神经节点。
运输车碾过积水,倒影中幼崽的异色瞳突然转向沧溟。
熔金与琥珀的光芒在黑暗中交汇,他仿佛看到二十年前的自己蜷缩在培养舱里,维克托的象牙手杖正隔着玻璃戳刺他的眼球:"完美的双色虹膜,这才是战争兵器的美学。
""第三十二号实验体就位!
"驯兽师的皮靴踹在铁笼上,幼崽的项圈锁孔迸出火星。
沧溟的耳膜捕捉到微弱的龙语***,那是初代龙人濒死前教会他的古老音节:"火种……藏好……"当运输车的尾灯消失在甬道尽头,墙壁霉斑突然渗出黑血。
那些干涸多年的血迹重新流动,在墙面上勾勒出被斩首的龙形图腾——龙牙的位置正对着沧溟锁骨下的烙印。
正午的沙地蒸腾着血色雾气。
沧溟握紧钝刃短剑,看着小鳞颤抖的匕首尖端折射出七彩光晕。
孩子的银发被汗水浸透,项圈锁孔不断滴落金色黏液,在沙地上腐蚀出维克托家族的荆棘权杖图腾。
"开始!
"铜钟的轰鸣震落看台缝隙间的骨粉,那是历代角斗士被碾碎的残骸。
小鳞的匕首刺出时带着诡异的弧光,沧溟侧身闪避,手刀砸向孩子腕骨。
本该清脆的骨裂声变成了金属撞击——小鳞的皮肤下泛起水银般的光泽,那是龙血合金铸造的骨骼。
沧溟的瞳孔剧烈收缩,他认出这种材质:七岁那年,维克托曾当着他的面将XIII号克隆体的骨髓炼成液态金属。
"哥哥……"小鳞突然用龙语呢喃,异色瞳滚落血泪。
匕首趁机划过沧溟手臂,结晶化的伤口里浮出记忆残片:白衣女人将针管扎入婴儿囟门,培养舱标签上的"XVII号原型体"。
剧痛让沧溟跪倒在地,呕出带着薄荷味的黑色血块——那是他被迫吞了十五年的意识抑制素。
"杀了他!
"维克托的声音从穹顶传来。
沧溟抬头,看见公爵的龙晶手杖正指向小鳞后颈,那里的龙契纹路己蔓延到耳根。
手杖顶端的紫光忽明忽暗,与沧溟胸腔内的龙晶产生共振,每一次脉动都像有铁锤敲击脊椎。
小鳞的匕首再次刺来,刃面上的荆棘纹章宛如活化成毒藤。
沧溟的指尖停滞在咽喉半寸处,记忆如毒刺扎入脑髓:训练场的铁笼里,编号XXVI的少年被自己割开喉咙时,也在用同样破碎的音节呼唤"哥哥"。
那个克隆体的眼球滚落脚边,瞳孔里映着沧溟此刻的脸。
艾琳的机械手指划过沧溟胸前的伤疤,手术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标本陈列架上。
五十具初代龙人悬浮在营养液里,他们的心脏插着导管,另一端连接着维克托的私人保险库——那些跳动的器官至今仍在为公爵的延寿计划供能。
"第七代死于逆鳞反噬。
"艾琳调出全息影像,画面中少年胸口的骨刺穿透培养舱,沾血的骨茬上挂着内脏碎片,"他失控前啃食了自己的右手。
"沧溟走到近前,指尖抚过冷藏柜的玻璃,柜中少年标本的睫毛突然颤动。
当他的倒影与标本重合时,所有初代尸体的龙契纹路同步亮起,组成巨大的荆棘权杖图案。
实验室的通风系统突然喷出琥珀色雾气,那些浸泡过尸体的防腐剂钻进鼻腔,让他想起维克托书房里那株食肉植物——那个用龙血灌溉的怪物。
"你的逆鳞不是缺失。
"艾琳的手术刀切开旧伤,激光束下露出嵌在胸骨后的龙晶,"是被移植给了更听话的容器。
"沧溟在反光中看见自己的心脏——那颗被龙晶取代的器官表面,刻着"维克托所有物"的烙印。
他突然想起五岁时偷偷饲养的云雀,维克托随手碾碎小鸟头骨时笑道:"感情是龙人最大的缺陷。
"培养液中的眼球突然转动,瞳孔反射的画面让沧溟如坠冰窟:维克托正将半片逆鳞植入龙祭司的后颈,那枚鳞片的纹路与他胸前的空洞完美契合。
暴雨冲刷着排污管道的血迹,沧溟的掌纹被腐蚀得模糊不清。
他握着小鳞偷塞的薄荷叶——孩子用指甲在叶片刻了道龙语符文,边缘还沾着运输车底的油污。
叶片上的纹路与艾琳实验室的禁术图谱如出一辙,那是个能短暂屏蔽控制符文的古老秘法。
"神经重构素能给你十二小时自由。
"艾琳将紫色药剂注入沧溟的颈动脉,针剂标签写上的"供体03","但每次使用都会烧毁部分记忆。
"她的机械义眼闪过一串加密代码,那是维克托监控系统的后门程序。
污水倒影中突然浮现数百只炼金复眼。
沧溟的龙化右瞳看穿伪装——那些复眼是给地底矩阵提供感知的,此刻正在将他的坐标传向冰川圣所。
远处钟楼的齿轮声与他的心跳共振,十七具培养舱的警报穿透三百米岩层,在他颅骨内奏响挽歌。
“必须带他走”沧溟脑中一片空白,仅有这句在脑海中震荡。
当他撞开囚禁区的铁门时,小鳞的项圈正在融化。
金色液体腐蚀出的逆鳞形状,与沧溟胸前的空洞完全契合。
孩子的异色瞳亮如星辰:"我们不是容器……"他的声音被剧烈的咳嗽打断,咳出的血珠里裹着微型龙晶碎片,"是火种。
"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
沧溟抱起昏迷的小鳞,在暴雨中仰天长啸。
悬浮在空中的金色血珠汇聚成龙影,朝着冰川方向发出无声的宣战。
看台缝隙间的骨粉被狂风卷起,在闪电中拼凑出初代龙人们残缺的面容——他们都在微笑。
最后沧溟还是被送回医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