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魁蹲在“老周钱币”摊位的遮阳伞下,指尖摩挲着青铜罗盘巽位的缺口。
蝉鸣声里,隔壁摊主老周正捧着搪瓷缸子吸溜炸酱面,油星子溅在那本《太虚生物图鉴》封面上,给插画里的独眼蚀灵添了颗痦子。
十六岁的少年把书包垫在膝盖上,校服袖口还沾着上周修天文社望远镜留下的机油。
“小龚,给瞅瞅这物件?”
穿汗衫的张大爷递来块锈迹斑斑的铜镜,“我孙子非说这是哆啦A梦的时光机。”
龚魁把铜镜斜对着日头,锈斑在地上投出扭曲的星图:“您孙子眼光毒,这是东汉司南镜的残件,背面本该嵌着磁勺……”话没说完,镜面突然渗出沥青状的黏液,把水泥地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五点西十七分的手机闹钟在裤兜震动,他触电般缩回手,罗盘卦象缝隙里渗出的银白血珠正巧滴在孔洞里,腾起一缕青铜色烟雾。
穿唐装的老者像从地缝里钻出来似的,靛青袖口的九瓣莲刺青泛着毒蘑菇般艳丽的紫光。
龚魁嗅到铁锈味的刹那,老者腕间的青铜骰子己悬至他眉骨高度,九面篆文中的“炎上”燃起幽蓝火苗。
“骰子过肩,洞明现世。”
老者枯枝似的手指掠过罗盘,铜锈簌簌掉落,“小朋友,你爹没教过怎么藏尾巴?”
龚魁倒退两步撞翻核桃摊,裂开的核桃仁里睁着翡翠色复眼。
他抓起书包夺路而逃,运动鞋底碾碎满地阳光,身后传来老者的怪笑:“浑天司开价八位数买你这块活磁石!”
---建国门地铁站的玻璃穹顶把夕阳滤成橘子汽水。
龚魁咬着红豆冰棍刷卡进站,书包里罗盘的震颤惊飞一群白鸽。
鸽羽纷扬中,他看见对街写字楼玻璃幕墙上闪过三重瞳孔的虚影——最外层琥珀色,像校门口那只总蹭他烤肠的橘猫。
五点西十七分的闹钟又响了,这次是从站台广播里传出的防空警报变调。
“借过!”
穿JK裙的女生撞到他肩膀,马尾辫扫过罗盘表面。
卦象突然疯转,女生腕间的智能手表爆出电火花。
龚魁下意识抓住她手腕,皮肤下游动的蓝光让他后颈发凉,那触感像是摸到了漏电的充电宝。
隧道深处传来冰川开裂的轰鸣。
紫色雾气从通风口涌入时,龚魁正把女生推进安全通道。
阳光突然被吞噬,白鸽群撞上玻璃穹顶,落羽在半空熔化成青铜雨滴。
他摸出手机想报警,却发现屏幕上爬满蚯蚓状的蚀文,班级群里的消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成乱码。
“妈妈!”
穿碎花裙的小女孩哭声清亮。
龚魁循声冲进塌方区,钢筋支架在紫雾中扭曲成怪兽獠牙。
女人大腿被压在混凝土碎块下,伤口正渗出液态青铜,怀里的孩子瞳孔己分裂成万花筒。
罗盘边缘突然咬穿掌心,幽蓝纹路顺血管蔓延,像夜光涂料在皮肤上涂鸦。
三吨重的钢梁被抬起时,龚魁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爆米花般的脆响。
黑暗中有星火从伤口迸溅,照亮女人逐渐青铜化的脸庞。
“哥哥小心!”
获救女孩突然咧嘴一笑,沥青黏液从她指尖激射而出。
龚魁抓过半瓶没喝完的冰红茶掷向黑暗,液体泼洒的轨迹燃起幽蓝火线,瞬间映出整条隧道的骇人景象——墙壁爬满青铜藤蔓,通风管滴落电子元件熔化的铁水,紫色雾气里漂浮着半融化的地铁票卡。
穿战术靴的女特工踹开变形的车门,强光手电扫过他染血的校服:“式外血统?”
她琥珀色的瞳孔让龚魁想起玻璃幕墙上的虚影,“你父亲有没有……”龚魁抓起书包砸向对方,转身冲进通风管。
黑暗中他的球鞋底摩擦出火星,像踩着风火轮在钢铁肠道里逃窜。
首到撞开某处栅格,798艺术区的霓虹与月光倾泻而入,他才发现自己站在涂鸦墙顶端。
画着外星人的喷漆壁画正在褪色,露出底下斑驳的汉代星图。
---龚魁躺在铁皮厂房顶喘气时,三个月亮正爬上夜空。
苍白的那枚映着故宫角楼,幽蓝的裹着电离层极光,暗红的滴落沥青状物质。
他摸出碎屏手机,班级群里正刷着暑假作业答案,陈浩发了张教导主任假发烧焦的动图——上周他用罗盘修电路引发的微型爆炸,此刻在暗红月光下显出诡异:烟雾中隐约有三重瞳孔的轮廓。
衣柜镜面泛起涟漪时,他正往伤口贴小熊创可贴。
汉武帝的虚影踏着月光走来,玄色深衣下居然套着***版AJ,玉带扣上嵌着块智能手表。
“小子挺能跑啊。”
帝王弹指震碎镜面霜花,“当年你爹被三曜蚀灵追了九条街,最后躲进贵妃浴池才……”防盗门突然扭曲成青铜鼎纹,楼道传来重低音炮般的咆哮。
龚魁抄起哑铃杆耍了个花式:“打怪升级是吧?
小爷我……”蚀犬撞破大门的瞬间,月光被黑暗吞噬。
古龙水味混着铜锈气扑面而来,罗盘星火照亮怪物七重眼轮——每圈纹路都嵌着不同朝代的铜钱。
龚魁突然笑出声:“你这美瞳挺炫啊!”
银血顺着哑铃杆滴落,在黑暗中燃起幽蓝火环。
他抡圆了“金箍棒”砸向蚀犬天灵盖,却在接触瞬间被气浪掀翻。
怀里的罗盘突然迸发强光,北斗第七星“摇光”的位置裂开时空旋涡。
“龚远明!”
汉武帝的怒喝从虚空传来,“看看你养的好儿子!”
青铜骰子从门缝滚入,在龚魁掌心拼出北斗阵图。
他最后瞥见镜中的自己——三重瞳孔首次同时点亮,像三个月亮在眼中碰撞。
---晨光爬上教室窗台时,龚魁正把罗盘塞进课桌。
昨晚的青铜粉还粘在校服后襟,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陈浩叼着包子戳他后背:“老班让你去领新校徽,说是表彰上周‘见义勇为’……”龚魁突然抓住他手腕。
皮肤下游动的蓝光,和地铁站那个女生如出一辙。
讲台上,班主任的扩音器正发出冰川崩裂般的杂音。
课间操的广播突然中断。
操场中央裂开十米宽的蚀坑,紫色雾气中浮现青铜化的足球队长王磊。
他的运动腕表显示心率归零,瞳孔却分裂成三重旋涡。
“都别动!”
龚魁扯下校徽掷向深坑。
金属徽章在雾霭中燃起幽蓝火线,照亮坑底蠕动的蚀灵幼体——它们正用电子元件的触须编织青铜罗盘,某个尚未成型的卦象缺口与他掌心的疤痕如出一辙。
林小满抱着天文社的星图冲过来,马尾辫扫过之处藤蔓尽数碳化。
她的学生卡在阳光下泛金,胸牌背面刻着浑天司的九瓣莲。
“我爸说过第七颗星坠在……”整栋教学楼突然倾斜,她的话被防空警报吞没。
龚魁在坍塌的走廊里狂奔,罗盘蓝光映出青铜化的教导主任——脖颈还挂着“优秀教师”工牌,胸腔里蹦出的却是滋滋作响的电路板。
他一斧劈开怪物,飞溅的不是鲜血而是荧光绿的冷却液。
天台边缘,三个太阳在汉武帝身后升起。
炽白的那个灼烧着校园废墟,幽蓝的冻结了陨石雨,暗红的正把蚀坑炼成熔炉。
“玩够没有?”
帝王弹指击碎虚空屏障,龚魁的校服化作玄甲。
暗红太阳里浮现陆家嘴天际线,三座摩天楼组成的巨型罗盘正在转动,而少年掌心的巽位缺口恰好对准东方明珠塔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