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签了吧。”
二伯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镜片后的目光不再是记忆中带她挑钢琴时的温和,“沈氏的资金链早就断了,只有我能救大哥的命。”
他的手指敲着协议上的公章位置,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腕表闪着冷光。
那是去年她送他的生日礼物,沈昭意的视线在二伯扭曲的面容上模糊。
她想起十五岁生日,二伯笑着送她施坦威钢琴乐谱,说“昭昭的琴声该在金色大厅回响”;此刻他的嘴角扯出冷笑,像道狰狞的伤口。
“不……”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后背抵在墙上,“昭昭爸爸不会同意的……”“他现在躺在里面能说什么?”
二伯的手指戳向ICU门,协议边缘划过母亲的手背,留下红痕,“还是说,你们想看着沈家破产,连医药费都付不起?
沈振国攥着母亲的手压向红泥时,沈昭意猛然冲过去掰开他的手指,“二伯,松手。”。
她指尖发抖,却将母亲护在身后,指甲在二伯腕间掐出红痕:“你捏疼妈妈了。”
沈昭意的声音从喉间挤出来,像根绷到极致的琴弦。
她跨前半步,用自己的肩膀撞开二伯的手臂,后背紧紧贴住母亲发颤的胸膛。
林秀芳的泪珠砸在她后颈,温热的湿意混着消毒灯的冷光,让她想起十六岁暴雨夜,母亲在琴房为她擦去琴谱上的水渍。
沈振国的手悬在半空,他望着侄女泛红的眼角——那是从小到大他最见不得的委屈,此刻却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印泥在鞋上洇出浅红的圆,像她七岁时画在他笔记本上的歪扭太阳。
“昭昭你不懂……”他的声音低下来,镜片后的眸光掠过手术室的红灯,“许家的律师己经在电梯里——”“我懂。”
沈昭意打断他,指尖掐进掌心的月牙痕,“但您别忘了,爸爸推进手术室前,把沈家的公章交给了我。”
她从口袋里摸出个小木盒,盒盖上刻着歪扭的“昭”字——那是她十岁时用美工刀刻的,说要给沈振国的。
沈振国的喉结剧烈滚动。
木盒打开的轻响里,他看见侄女掌心躺着枚旧铜章,那是代表沈氏集团掌权人的象征,此刻正被她握得发颤,却像握着最后的盾牌。
“让你们的人离开。”
沈昭意抬头望着他,睫毛上凝着未落的泪,“在爸爸醒来前,别让我再看见您拿这种纸来逼妈妈。”
走廊尽头传来电梯门开合的“叮”声。
沈振国盯着侄女手里的木盒,突然想起她坐在桌前认真雕刻的模样,他后退两步,协议从掌心滑落,红泥印子恰好落在“转让”二字中央。
“昭昭……”他张了张嘴,最终转身走向楼梯间,西装后摆扫过墙上的“禁止吸烟”标识。
脚步声消失的瞬间,林秀芳的呜咽声突然炸开,她转身抱住女儿。
“我的昭昭……”林秀芳的泪浸透女儿的衣领,掌心抚过她僵硬的肩胛骨,像触摸一块突然长成的盾牌,“妈妈对不起你……”沈昭意任由母亲抱着,听着她混着歉意与骄傲的抽噎。
木盒的棱角硌着掌心,她望着地上的协议,红泥在瓷砖缝里蜿蜒,像道未愈的伤。
手术室的红灯突然闪烁,转为绿色,护士推着设备车的滚轮声由远及近,而二伯留下的那道背影,正融化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像团被掐灭的火。
林秀芳的手指突然抚过她掌心的血痕,疼惜的抽气声里,沈昭意才发现指甲早己掐进肉里。
母亲低头吹着她的伤口,发间的银丝扫过她手腕,让她想起无数个清晨,母亲在琴房为她梳辫子的时光。
此刻那些温柔的时光碎片,正与眼前的红泥、铜章、消毒灯重叠,织成一张让人心碎的网。
“妈妈别怕。”
沈昭意反手抱住母亲,闻着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我们等爸爸醒来,就把这些纸都烧了,让他去教训下二伯,让他欺负我们!
我再也不要喜欢二伯了”她的声音闷在母亲肩头,泪水划过脸颊,自己心跳如鼓,像在琴房奏响一曲从未练习过的战歌——只是这一次,她成了母亲的琴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