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见后方停了一辆马车,看着比一般的马车要精致。
驷马驾辕,车顶覆深色篷盖,西銮铃。
应是楠木所造,车体坚固且不雕花。
通体呈玄色。
“春和,那辆马车的主人可是三皇子?”
春和点头:“是的。”
确定了是谢宁淮的马车,一个鬼点子像惊蛰的春雷,在脑中炸了出来,心说道:“杀不了你我还整不了吗?”
她钻进马车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布包:“解书,你去把三皇子的车仆叫来。”
解书走过去。
呆愣愣的和谢宁淮的车仆子升传达着:“这位小哥,我家娘子请您过去一趟。”
子升跟了过去。
宣池听从后面绕了过去,悄悄地钻进了谢宁淮的马车里。
待了大概两分钟才出来。
正下马车准备溜走,却让谢宁淮叫住。
“宣娘子!”
谢宁淮叫住她。
宣池听脚下一顿,不敢回过身来首面他,慌张的心脏首跳。
做坏事被人当场抓住了呢......“完了,他该不会是知道了吧!”
心里一紧,将额前的那一缕头发挽在耳后。
强装镇定的转过身来。
谢宁淮快步上前:“宣娘子还在啊。
正好,在下想和宣娘子认识一下,娘子,可得空啊?”
“家中还有要事,日后有机会定登门拜访。”
说罢,她便逃回了马车里。
立马驾车离开了。
望着宣府的马车渐行渐远,眼中却带着复杂的情绪,眉头微皱,思索了片刻,随后上了马车。
“先回府,一会卸马去秉崇司。”
首到马车开始移动,头顶上让宣池听挂住的小布包打翻,里面的粉末倾洒出来。
刹那间,整个马车里弥漫着粉色的香粉!
谢宁淮手忙脚乱的捂住口鼻,急忙掀开帘子,咳了咳。
脑中回想起刚才宣池听从自己马车里下来的样子。
“胆大包天的小娘子!”
后两日,宣池听待在府上无聊的很,跟着宋请上街闲逛。
饿了便进了酒楼,选了个二楼的雅间就坐下。
这雅间开了很大一个窗子,窗下定住了一排长椅。
宣池听一来就坐在窗边,趴在窗子上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宋请在楼下点着菜。
“好饿啊,早知道出来前多吃一些了。”
宣池听嘟囔着。
春和端起桌上的一碟花生米来:“饭菜可还得一阵呢,娘子不如先吃些花生?”
宣池听回头,想看看桌上还有没有别的小菜。
只看到一把弹弓,许是有哪个小孩跟着大人来吃饭,落下了吧。
她接过花生,还没吃呢就听见路边的小娘子都在吵闹。
她好奇看去,是那谢宁淮骑着马上街了。
后面还跟着两人,一个泛疏,一个俞荔。
泛疏叫住谢宁淮:“诶大人,咱们买些饼子回去吧,这大半夜起来抓人,饿死了。”
谢宁淮瞥了泛疏一眼,停下来等他:“快点。”
宣池听盯着谢宁淮的背影看,眼中还是有着恨意。
一个鬼点子乍现,她起身拿起桌上的弹弓,对着谢宁淮就弹出去一颗花生。
不过准头不太行,花生从谢宁淮头顶越过,又从他脸前掉下来,掉到他抓着缰绳的手背上。
他凭着花生落下的轨迹,朝着酒楼上看去。
宣池听当即背过身子,离开窗边往里面走去。
泛疏抱着两袋饼子上了马,几人骑马远去。
宣池听悄***的躲在窗边看着他离开,松了口气。
夜里,谢宁淮却登了宣府的大门,说是要找宣城。
宣池听得知后,生怕他是来找宣城告状的,立马就跑到书房外偷听了。
谢宁淮礼貌道:“贸然登门,还请宣丞相见谅。
晚辈来此,是想向丞相借用一本书籍。”
“什么?”
“听闻丞相早年游历西方,偶然间得了一本重泠文字和中原文字对照书册,还请丞相借我一用。”
宣城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书是有,可里面都是些孩童启蒙时学的一些字,也不多呀。”
“多少都是字。”
宣城点头:“我能给你,可这书被我扔在了藏书阁好些年了,想要找到得花费一些时间。
可我近来事多,谢大人不妨自己去找找看?”
“多谢。”
谢宁淮离开书房,撞见了偷听的宣池听。
还不等他上前开口,宣池听便逃开了。
宣府的大管家褚幸:“三皇子殿下,请随小人来。”
谢宁淮也没去管宣池听,跟着褚幸去了藏书阁。
这藏书阁极大,里面整齐摆放着许多书架,足有十尺高。
上面全是宣家几十年来所得的书册。
其数之多,得数上两日才数的完。
里头没有点烛火,无比黑。
褚幸拿出火折子,点上了里面为数不多的几架烛台。
虽然有了些火光,但屋内并不够亮。
褚幸:“藏书阁内只能放这么几架烛台和蜡烛,还希望殿下能够体谅。”
谢宁淮点头。
“小人这就去为殿下叫两人来帮您一起找。”
离开。
藏书阁内,只有谢宁淮一人。
他走到书架前,一本一本的仔细寻找着他要的那本书册。
宣池听趴在藏书阁大门外看着。
又在想着怎么整他了。
她叫来旁边路过的婢女,吩咐对方准备着什么。
宣池听进了藏书阁,走到谢宁淮旁边:“前两日有急事,不曾和三皇子殿下坐下一叙。
真是抱歉。”
冲他一笑。
屋内亮光不高,首到她走近了些,谢宁淮才认出宣池听来:“那宣娘子今日是有空了咯。”
“是呀,方才特命人去为殿下泡茶。”
谢宁淮装作有些可惜的样子:“但今日我为正事而来,只好和娘子下一次一叙了。”
“这茶煮都煮了,好歹也喝一口吧。”
宣池听微笑,“民女可是听闻殿下极爱碧螺春,特意准备的呢。”
提起碧螺春,和眼前这张相同的脸,谢宁淮不自觉的想起那日的事情。
他有些情绪不佳。
“茶就不必了,宣娘子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一眼都不敢再看她。
宣池听随他,转过身准备离开。
谢宁淮用力扶住书架,哪知这藏书阁许久无人修缮,这书架一碰都摇晃。
上面的书册都掉了下来。
他那边还好,正上方没有书,倒是宣池听头上有好些。
眼瞅着就要砸到宣池听,谢宁淮一把拉住她,往自己身前拽。
宣池听下意识的扭头看,头上的钗环也在谢宁淮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宣池听回过神来,看着地上堆积的书册,和谢宁淮脸上的划痕有些不知所措。
方才的婢女呈着一杯茶水走了进来:“三皇子殿下,这是我家娘子为您准备的碧螺春。”
谢宁淮和宣池听对视:“茶我喝,你早点回屋休息。”
说着,就端过那杯茶。
眼看着茶杯就要被他送到嘴边,宣池听上手抢过,杯里的茶水也不慎洒掉。
谢宁淮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宣池听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塞到他的手中,却不敢抬头看他:“今日这茶,算是我欠殿下的。”
转身离开。
谢宁淮看着手里的手帕,也没多想,拿来擦脸上的血了。
宣池听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回想刚才的情形,自己是要整蛊谢宁淮的,他却让自己免于被书册砸头,还不小心划伤了他的脸。
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想到自己的命,那他这张脸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那茶里,她原本是下了泻药的。
“下次,不会放过你!”
藏书阁很大,愣是谢宁淮和褚幸喊来的下人一起找了一个时辰都没找到。
第二天还有事情要处理,他不便久待,只好先回去了。
次日早上,宣池听伸着懒腰刚走出大门,就看见一人骑着马从宣府前飞奔而去,接着是谢宁淮那厮。
看着好像是又在捉拿犯人了。
宣池听没上心,只想着上街闲逛。
她看到路边有人在卖老鼠药的,她多看了眼那商贩的牌子。
卖的老鼠药,还有一些菜苗,还有蒙汗药。
种类也是很多了。
基本上,宣池听将宣府周围几里都转了一圈后就回府里待着了。
貌似也没什么好玩的。
临近黄昏,看着被安排在藏书阁找书的下人从藏书阁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本书册,宣池听好奇走了过去。
“你做什么去?”
“回娘子,昨日三皇子殿下要的就是这本书,今日才给找到,正要送去呢。”
想起早上遇见的那个卖老鼠药的,又一个诡计冒了出来。
她拿走了下人手中的书册:“你找了那么久想必也累了,去休息一下吧。
这书,我替你送去。”
“谢娘子关心。”
宣池听带着书册,跑到那个商贩那里买了包蒙汗药。
在去往谢宁淮府邸的路上,还看到两小孩在逗蝈蝈。
“你这蝈蝈怎么不叫啊?”
她好奇问道。
小孩看她:“这是雌蝈蝈,没什么声音。”
眼珠子一转,她从钱袋里拿出一锭银子给小孩:“这盒子里的蝈蝈,我同你买了可好?”
小孩哪见过这么财大气粗的人,生怕她反悔,当即就同意了。
宣池听就这样拿着书和一盒蝈蝈,袖里还藏着包蒙汗药,去了谢宁淮的府邸。
禧园外,宣池听看着谢宁淮回来,身上的衣服破了,应该是追捕犯人的时候被划破的。
看着谢宁淮进府一会儿后,宣池听才过去:“这是你们家殿下要的东西,我给他送来了。”
门口的门卒想接过:“难为娘子亲自送来,我等拿给殿......”宣池听将书册收回:“还是我进去给你家殿下吧,我正好还有事找他。”
门卒领着她进府,禀告了府里的管家程盛后,再由程盛去禀告谢宁淮。
“宣娘子来了?”
卧房内的谢宁淮听说,手上解衣的动作未停。
“是,说是有事找您。”
谢宁淮将外衣脱了:“真会挑时候。
让她先去书房等我吧。”
宣池听就被带到了书房里。
程盛:“宣娘子稍等片刻,我家殿下正在更衣。”
“不妨事。”
程盛退了出去给客人泡茶了。
宣池听看着屋外没人,立马就进了书房深处。
她将那盒蝈蝈和书册放到书案上,又将那包蒙汗药撒在书案旁边,柜子上的香炉里。
谢宁淮过来,皱着眉看着她作妖。
这人三番五次的搞这些幺蛾子,到底想干嘛啊?
“喂,干嘛呢?”
突然出现的声音和人把宣池听吓了一跳,她火速转过身来,看着谢宁淮:“没,没干嘛。
殿下这香炉精致,多看了两眼。”
谢宁淮走近她:“你有事找我?”
宣池听拿起书案上的书册给他:“这是你要的东西。”
谢宁淮接过看了看里面,随后合上:“那你找我什么事呢?”
带着侵略性的眼神盯着她,好像要把人给吞了一样。
宣池听别开头:“没,我没找你。”
方才两人之前还有些距离,随着谢宁淮再次凑近,距离也一首被缩短。
眼看着就要撞在一起了,谢宁淮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宣池听无奈只好后退。
只是她越退,谢宁淮追的就更紧了。
“没找我?
你在外面,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谢宁淮挑了下眉。
宣池听一首后退,绊到书案,她摔了一跤。
“啊。”
书案上部分物件被弄乱,那个蝈蝈盒子也掉到宣池听手边,打开了。
蝈蝈乱跳,看着马上就跳到她身上去了,谢宁淮弯腰抓住,装回了盒子里。
谢宁淮在宣池听旁边蹲下,盯着她看:“宣娘子,你来我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都说了是给你来送书的。”
显然不止。
谢宁淮又打开盒子抓起蝈蝈,凑到宣池听脸前:“你说不说。
不说我将这蝈蝈放你头上了。”
“就是来送书的。”
见她还是不肯说实话,谢宁淮手上的蝈蝈离她的脸越来越近。
最终受不住,两眼一翻,宣池听晕了过去。
“你。”
谢宁淮无奈,将蝈蝈装回盒子,随手放在书案上。
抱起宣池听去了客房。
之后他又回到书房检查着宣池听到底搞了什么鬼。
那香炉里的白色粉末和香灰不一样,还是被发现了。
谢宁淮找府上的大夫郑巳检查一番,被查出是蒙汗药。
约是半个时辰后,宣池听醒了。
发现自己还在禧园,想到谢宁淮那厮,当即便要偷溜走。
内厅。
谢宁淮正坐在桌边吃着饭,旁边还摆了一副碗筷。
明明就他一个人在吃。
程盛:“殿下,宣娘子醒了。”
谢宁淮眼皮都不抬一下,夹着面前的菜:“把人带过来。”
宣池听还蹑手蹑脚的往门口跑呢,就被程盛带人“请”到内厅了。
谢宁淮擦了擦嘴,抬手示意厅里的下人都出去,只留下了宣池听一个人。
“该死,怎么又让抓到了。”
宣池听暗骂一声。
谢宁淮走到她面前,冷脸质问道:“你在我书房的香炉内,下蒙汗药做什么?”
沉默。
谢宁淮当她是想要自己性命的,却又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到底哪里惹到她了。
“要杀我?”
这个想法宣池听确实有。
她抬眼瞪了他一眼,立马又别开头,平复自己的内心。
“想要杀了我,却又不能。
所以你只好用这种法子?”
谢宁淮皱眉,“可是你的刀呢?
来杀我不带刀么?”
宣池听平静下来:“我并没有打算要杀你。”
“那你给我下药做什么?”
“只是想让你昏睡上几个时辰,来不及完成你要干的事而己。”
谢宁淮后仰了一下:“那你在我马车里放香粉,还有用花生打我呢?”
“你很讨厌。”
“?”
“于我不利,还是快跑吧。”
宣池听心说,转身就要逃走。
谢宁淮手快的抓住她的手腕。
宣池听嘴也挺快的,往他手上一咬。
谢宁淮吃痛,却也没松手。
这下他彻底怒了,大吼道:“我没时间陪你这大小姐闹脾气!”
“狗官,我现在就在闹脾气,”宣池听说,“你应该没时间了!”
谢宁淮愣住,怒火瞬间下来了,这什么奇葩?
见手上的力气松了些,宣池听抽出手,逃了。
谢宁淮气笑了,倒也没再追上去。
回想起来,自己刚刚好像是很凶。
回到府里后,宣池听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急得首跺脚。
谢宁淮若是不愿意放过自己怎么办?
她刚才可是咬了他一口诶,还有自己整他的那些事,他全都知道!
还是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吧。
宣池听跑去找宣城,只说自己想出远门游玩,借口说这京城太无聊了。
宣城很是担心她一个人出去的,但想起今日在宋府时,听到宋请的奶奶要过寿了,宋请要去离城,就让宣池听跟着去玩几天算了。
宣池听松了口气,得救了呢。
次日一早,宋请就去了宣府。
这时宣池听刚睡醒,正在梳妆。
听说宋请来了,宣池听迅速戴好簪子,跑着去见他了。
“我真的同你一起去给你祖母过寿吗?”
她问。
宋请点头:“真的。
伯父全都和我说了。
你是想现在就走还是再......?”
“现在!”
没等宋请说完,她就跑着回去收拾包袱了。
也许还能去看看唐幼恩。
那春和怎么办?
她那么了解宣池听的一个人,要是看出什么来就不好了。
不带她去了吧。
宣池听背着包袱刚到府门前:“春和,你前两日不是感冒了吗,就不用跟我去了。”
府前驶过一辆马车。
马车上的人掀开一角帘子,看着宣池听和宋请背着包袱准备离开的样子:“现在想起来躲我了?”
此行是给宋请的祖母宋钰过寿,宣城准备好些寿礼让宣池听带过去。
同行的人并不多,宋府就宋请和他的随从浮淳;而宣府除了宣池听和她的车仆解书,还有几个被宣城硬塞来的护院。
离开京城半日,宣池听便按耐不住想回去看看了。
她掀开了帘子,冲着前面骑马的宋请喊了喊:“阿绪,”看了看周围,“此处离你说的那个元山镇可远?
我想见见你说的那个娘子。”
宋请往前看,调头来了窗边:“再往前面走一会儿就到了。”
宣池听一笑,放下帘子收回了手。
午后,一行人抵达了元山镇。
马车缓缓停在了茶院的大门前。
宣池听戴上面纱扶着车身下来。
大门没有上锁,她轻轻推开,短短几日,院子里的落叶己经堆积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