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瑾的玄铁折扇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扇骨上九枚银针排成北斗状,针尾坠着的青穗随着空调气流轻轻摇晃。
他的手指搭在扇骨上,指节微微泛白,像是随时准备拨动某种无形的弦。
“按紧他。
“周公瑾的声音像把薄刃。
甘兴霸的虎口卡住江明的锁骨,掌心触到一片湿冷。
江明的呼吸沉重,胸口的弹孔周围凝结着细碎的蓝色结晶,像是被海水冲刷千年的青铜器锈迹。
那些晶体在无影灯下泛着诡异的光,像是活的,会随着江明的每一次呼吸微微颤动。
当第一枚银针刺入膻中穴时,整个房间的玻璃器皿突然共振,发出细微的嗡鸣。
江明的胸膛剧烈起伏,伤口处的蓝色结晶簌簌掉落,在手术台上滚出细碎的响动。
监护仪的波纹突然扭曲,绿色线条纠缠成楼船轮廓。
甘兴霸右臂的锦帆纹身渗出淡金色汗珠,在皮肤上蜿蜒出古河道图,像是某种沉睡的记忆正在苏醒。
江明干裂的嘴唇蠕动:“广陵......岸边......“声音嘶哑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某种梦呓般的恍惚。
周公瑾的扇面忽地闪过水光,活物般的波纹顺着银针游走。
那波纹起初只是浅浅的一层,像是春日湖面被风吹起的涟漪,但很快,它们开始凝聚,变得粘稠,如同深海之下的暗流,在江明的伤口处盘旋。
那颗嵌在肺叶里的子弹被蓝光包裹,缓缓退出伤口,弹头上刻着的符文渗出血珠,在空中凝成“甲子“二字,像是用蘸血的毛笔悬空写就。
那血珠凝而不散,悬浮在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混着某种古老的、像是从墓穴深处飘出来的腐朽气息。
“张梁在弹头里养了东西。
“周公瑾用镊子夹起弹头,金属表面突然浮现出细小的虫足纹路,那些纹路像是活的,在镊子的钳制下微微蠕动。
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话音未落,江明的伤口迸出青光,新生的皮肉上浮现出船锚印记,边缘还带着未干的血渍。
那印记像是烙上去的,泛着淡淡的金红色,如同烧红的铁块刚刚离开皮肤。
化验台上,周公瑾手中的防水胶囊泛着幽蓝。
手术刀划开的瞬间,荧蓝液体像被惊动的海葵般收缩,又缓缓舒展成五铢钱形状。
金色菌丝在液体中沉浮,拼出《太平经》残句的笔画。
那些菌丝纤细如发,却在液体中诡异地维持着某种结构,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排列。
“这铸币工艺......”周公瑾的指尖悬在菌丝上方,声音里带着某种压抑的震惊,“是东汉晚期的斜口浇铸法,但混着......”他忽然噤声。
江明的警徽在蒸汽中显现出青铜鼎暗纹,像是被高温灼出的烙印。
那纹路繁复,鼎耳处刻着的铭文依稀可辨:“甲子重光,黄天当立“。
窗外传来海鸥凄厉的啼叫。
众人转头望去,港口的探照灯下,成群的石斑鱼正疯狂跃出水面,每条鱼的鳃盖都泛着相同的荧蓝,像无数碎镜子反射月光。
那些鱼跃起又落下,砸在水面上发出沉闷的啪啪声,像是某种诡异的鼓点。
“三年前打捞起的沉船......”江明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某种梦游般的飘忽,“那具穿铠甲的尸体......”记忆的碎片像是被强行撕开的伤口,鲜血淋漓地展现在众人面前——尸体的青铜护心镜内侧刻着古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失传的咒文。
浸泡在防腐液中的手指甲缝里嵌着渔网纤维,检验报告最后一页被撕去,边缘残留着蓝色结晶。
那些结晶在证物袋里微微发光,像是活物般蠕动。
周公瑾的扇骨突然发出筝弦般的颤音。
甘兴霸的纹身灼痛起来,皮肤上浮现的坐标与江明记忆中的沉船位置重叠——就在“大贤良师号“常停泊的礁石区。
那片海域总是泛着不自然的深蓝色,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海底沉睡。
“不是复活。”
周公瑾的扇尖轻点船锚印记,声音低沉,“是轮回。”
当众人查看江明伤口时,船锚印记突然渗出血珠。
那些血滴在托盘里自动游走,排列成东汉水军的鱼丽阵。
每一滴血都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在金属表面勾勒出精确的阵型。
窗外的晨雾中,冷藏箱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像是被困的活物正拼命挣脱铁棺。
那声音尖锐刺耳,混着某种湿漉漉的、像是血肉摩擦金属的黏腻响动,让人头皮发麻。
周公瑾的扇面水纹突然剧烈翻涌,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玄武洰流的咒力正在反噬,那些水纹不再是温柔的治愈之力,而是狂暴的、带着某种古老怒意的浪潮,在江明的伤口处翻腾。
蓝色的光越来越亮,几乎刺得人睁不开眼。
整个房间的空气变得粘稠,像是沉入了深海,压力让人呼吸困难。
甘兴霸的锦帆纹身完全亮起,金色的线条如同燃烧的火焰,在皮肤上蔓延。
他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不再是洁白的医务室,而是血色的战场。
广陵城在燃烧,淮水泛着诡异的红光。
战船上站着身穿铠甲的士兵,他们的眼睛泛着同样的荧蓝。
江明突然睁开眼睛,瞳孔完全变成了青色,像是两块冰冷的玉石。
他的声音不再是自己的,而是某种混合了无数人声的低语:“甲子......轮回......”周公瑾的扇骨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细纹。
玄武洰流的力量终于压制住了伤口中的诅咒,水纹缓缓平息。
但房间里的温度依然低得吓人,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暴风雪。
陆逊手中的试管突然炸裂,蓝色液体溅在实验台上,瞬间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那些孔洞的边缘泛着金色,像是被火焰灼烧过。
甘兴霸的纹身慢慢暗淡,但皮肤上残留的灼烧感依然清晰,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笔在上面作画。
江明再次陷入昏迷,但胸口的船锚印记己经完全成型,边缘的金线如同某种神秘的电路,微微发着光。
窗外的鱼群突然停止了跳跃,海面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疯狂从未发生过。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那些沉睡在海底的记忆,那些被刻意遗忘的杀戮,正在一点点浮出水面。
周公瑾的扇子合拢时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某种审判的钟声。
他的脸色苍白,但眼神依然锐利如刀:“准备船,我们去那片礁石区。”
甘兴霸沉默地点头,右臂的纹身又隐隐作痛,像是某种警告。
陆逊小心地收集着溅落的蓝色液体,那些液体在玻璃皿中依然保持着活性,像是某种休眠的病毒,等待着合适的宿主。
江明的呼吸平稳下来,但船锚印记依然在发光,像是某种指引,又像是某种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