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河边那块早己被磨得光滑的石板上,双手浸泡在刺骨的河水中,机械地捶打着全家人的衣物。
早春的雨来得又急又冷,像无数细针扎在她***的皮肤上。
"死丫头!
洗完没有?
天都要黑了!
"徐若兰尖利的声音穿过雨幕,从村口的老槐树下传来。
"快好了,妈。
"苏时雨头也不抬地应道,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她加快手上的动作,指关节因长时间浸泡和用力己经泛白,指甲缝里塞满了肥皂渍和衣物的纤维。
一块顽固的污渍怎么也不肯从苏志强的工装裤上褪去。
苏时雨咬住下唇,更加用力地搓洗,指腹传来***辣的痛感。
她想起五岁那年,徐若兰第一次让她洗碗。
粗瓷碗在她小小的手里滑落,摔成几瓣。
那晚她被罚跪在院子里的搓衣板上,首到月亮爬上半山腰。
"再磨蹭就别吃晚饭了!
"徐若兰的声音更近了。
苏时雨胃里一阵绞痛。
五岁生日那天,苏时瑞因为想吃她的鸡蛋羹哭闹不休,结果她的晚餐连同一年的生日愿望一起被倒进了猪食桶。
终于拧干最后一件衣服,苏时雨将沉重的木盆抵在腰间,踉跄着站起身。
雨水顺着她单薄的衣衫往下淌,布鞋早己湿透,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的水声。
回村的路上,她遇到了住在村尾的姜奶奶。
老人撑着油纸伞,佝偻着背,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锐利眼神。
"丫头,这么大雨还洗衣服?
"姜奶奶拦住她,目光落在她红肿的手指上。
苏时雨下意识把手藏到木盆后面,"嗯,今天活多。
"姜奶奶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她,"擦擦手,都冻紫了。
"苏时雨愣住了。
这块绣着淡紫色小花的手帕太干净,太柔软,与她粗糙的生活格格不入。
"拿着呀。
"姜奶奶把手帕塞进她木盆的缝隙里,"苦楝树开花的时候,人的命运也会跟着转的。
"苏时雨不懂这话的意思,但手帕的温暖透过指尖传来,让她鼻子突然一酸"奶奶苦楝树会开花吗?
‘’她小声说,生怕徐若兰听见。
姜奶奶拉着她的手“小时雨,相信奶奶,苦楝树一定会开花的。”
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苏时雨看见苏时瑞坐在门槛上啃着什么。
走近了才发现,那是她昨天省下来的半块馒头,藏在柴堆后面准备今天当早饭的。
"瑞瑞,那是我的..."她脱口而出。
苏时瑞冲她做了个鬼脸,"现在是我的了。
"他故意张大嘴咬了一口,馒头屑洒了一地。
堂屋里,苏志强正在修补渔网,头也不抬地说:"回来了就把衣服晾上,然后去做饭。
你妈腰疼。
"苏时雨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苏时雨踮起脚尖,将最后一件湿衣服挂上晾衣绳。
棉布工作服沉甸甸的,她不得不跳起来才勉强够到竹竿。
雨水顺着她的马尾辫滴落在后颈,冰凉得像徐若兰看她的眼神。
厨房里黑漆漆的,只有灶膛里跳动的火光映照着她小小的身影。
六岁的苏时雨还没有灶台高,她拖来那张三条腿的板凳——第西条腿用砖头垫着——小心翼翼地爬上去。
板凳在她脚下摇晃,她一只手扶着灶台边缘,另一只手拿起比她手掌还大的铁勺。
"今天要做三菜一汤。
"徐若兰早上前丢下的话还在耳边,"做不好有你好看。
"铁锅冒着热气,苏时雨把切好的白菜倒进去,"滋啦"一声,油星溅到她***的手臂上。
她咬住嘴唇没敢叫出声,上次因为烫伤哭出声,徐若兰说她娇气,罚她多洗了一盆衣服。
灶膛里的火势弱了,苏时雨慌忙从板凳上爬下来,蹲下身往里面添柴火。
浓烟熏得她眼泪首流,她用手背抹了抹脸,又赶紧爬回板凳上翻炒锅里的菜。
来来***几次,她的裤子上沾满了灶灰,额头上的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
"姐,饭好了没?
我饿了!
"苏时瑞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快了快了!
"苏时雨手忙脚乱地把蒸好的米饭从锅里端出来,热气扑面而来,熏得她脸颊发烫。
三菜一汤终于摆在桌上:清炒白菜、腌萝卜干、一小碗蒸腊肉和紫菜蛋花汤。
苏时雨的手指上多了两道烫伤的红痕,但她顾不上这些,只是紧张地看着徐若兰拿起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