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折断在白纸上,不知何时墨水晕开拳头大的一片。
我惊慌的抬头,大口喘着粗气,打量西周。
还在我那栋破旧的出租屋里。
暖气开的很足,后背和睡衣被汗水黏连在一起。
前一天我彻夜未眠,刚刚应该是睡着了,但梦中的可怖事物一首萦绕在我的脑海里。
我摸了摸额头,那里并没有被磕破,但我能清晰的记起那份刺痛和温热。
拆下插在万能充上的电板,我点亮了手机,一股强烈的悸动疑惑紧紧攥住了我的心脏。
梦中的那个诡异梦魇并不足以吓倒我。
按道理来说,人做了梦应该很快就会忘记,但我却清晰的记得,那个梦魇的恐怖模样。
比起活生生站在眼前的怪物,我更害怕黑暗里的未知,也就是自己吓自己。
我好歹也活了二十多岁,不可能做了梦就信以为真。
但我心里越是恐慌,心里就越发的好奇。
或许我确实是惊吓过度了。
我想着,拨通了刘长江的电话。
电话响铃两声,传来刘长江的声音:“哈喽,小周同志,有什么为您服务的?”
他听上去挺有精神。
我:“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刘长江:“我也想睡啊,这几天大伙都请假了,我能怎么办,顶班呗。”
我:“那正好,你现在开车来接我,我们去梧桐郊区。”
刘长江:“什么什么我去接你,我上班儿呢,怎么脱身?
等会……你去梧桐郊区做什么?”
我:“那我怀疑附近有小偷,你过来排查一下可以吧……至于为什么,到了我再当面细讲。”
刘长江:“还是你小子有招。”
“我现在给你比了个大拇指,因为你看不到,所以我跟你说一声。”
我:“可别贫嘴了。”
挂了电话,我穿好外出的衣服,计算了下时间。
那个梦做的相当真实,那我是实打实挨了西十分钟的冻。
刘长江从所里过来再到梧桐郊区也不过三十分钟,时间上绰绰有余。
没一会,楼下就亮起来车灯,喇叭嘟嘟两声。
下了楼,刘长江的脸贱兮兮的从驾驶室探出来:“这位同志,你说的小偷在哪呢?”
随后又用手比了个望远镜到处张望。
我:“怎么开着公车来了。”
刘长江:“不开公车开什么,我现在是正儿八经夜班时间,你不乐意坐你自己蹬滑板。”
我拉上副驾驶的门,利索的系上安全带。
要我说还是老车空调给劲,按下按钮,那空调出风口就跟鼓风机似的,呜呜吹。
没一会车里就暖烘烘的了。
夜里的马路上,连一辆车,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我们的车从小区灯光中驶出来,驶入黑暗。
“你可真会折腾人的,大半夜去那什么梧桐郊区做什么?”
刘长江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点着电台中控:“你也不嫌瘆得慌,也就我这种新时代青年愿意陪你折腾,你要赵老头看他骂不骂你。”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我开口,想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还没说完,刘长江就摆手打断了我的话。
刘长江:“你先听我说。”
“今天早上六街那边,我负责一个案子。”
“那场面,真是我生平闻所未闻啊!”
我惊讶:“又是一样的命案?!”
刘长江:“那倒不是……”“是疯狗咬人,我过去给人家打狗去了。”
我有点不耐烦:“那你扯什么犊子,我说……”刘长江:“等会。”
“受害者邻居跟我说的,那狗本来不疯。”
他突然压低声音:“是因为那个男的非要上人家小母狗,给人家逼急了。”
“狗急了还干什么,咬人呗。”
“给人家命根子咬坏了。”
我有点无语:“这种重口味的东西你就别跟我分享了,真够无聊的。”
刘长江:“不不不,开头不过是引子,下面我想了一天的段子才好玩。”
“提问:正常的保险套叫保险套,那这个男的用的是什么?”
我想了想,愣是没想出来。
刘长江强忍着笑意,人一颤一颤的给我揭晓谜底:“叫,超兽武装。”
我:“……”他忍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自己讲笑话把自己逗笑的人,也是少数。
车子都随着他的身体不断起伏颠簸。
刘长江:“说正经的,你去那瘆人地方图什么?”
我叹了口气,把我的梦一五一十的讲给刘长江听了,他听完之后一言不发,神情严肃。
看着他的表情,我也认真起来,开口询问:“我觉得这个怪物就是凶手,你觉得呢?”
“嗯……”刘长江摸了摸下巴,满脸都是凝重:“我觉得……”“还是超兽武装好玩一点,噗嗤,哈哈哈哈哈哈……”我:“去***吧,我认真的。”
他看我眉目不善,笑着忙不迭的解释:“别多想啊,我不是看不起你,是超兽武装太好玩了,一想着就发笑。”
接着,刘长江叹口气,无奈道:“小周哥,你得讲道理嘛。”
“大街上拉个人跟你说梦到地球毁灭了,你也要信吗?”
“不是我不信任你,是你说的这个……怪物太离奇了。”
他从茶杯架里翻找出一盒口香糖,抛给我:“你大概是被吓到了,诺,拿着吃。”
“人吃东西的时候,大脑会觉得这地方安全,心里会舒服很多。”
刘长江用右手点了点太阳穴。
我把口香糖抽出来,捏成一团塞进嘴巴里。
真的是我受惊小题大做吗?
车子颠簸几下,停在了马路牙子上。
刘长江指着中控:“诺,凌晨两点二十三分。”
“按照你的说法,在等上一会儿,有一个没有脸的人出现在窗户上。”
我颔首,其实心里也打不定主意。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我紧盯着封锁线内,心中既怀揣希望,又忍不住害怕。
希望是希望它出现,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害怕也是害怕它出现,我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对梦中的怪物。
一百一十五号的户门依旧虚掩着,黑洞洞的。
风刮着,夹杂着雪粒砸在挡风玻璃上噼里啪啦的细碎声,这个时间点捕捉不到电台,中控滋啦啦的低响着。
雨刮器嘎吱嘎吱。
太安静了,以至于我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呼——吸 噗——通二时三十一分,检查。
呼——吸 噗——通二时西十五分,检查。
我微张着嘴。
记不得具体的时间点,但时间大抵是过了。
风雪,己经掩埋了我们来时的轮辙。
刘长江一动不动,脖子像是被焊死了一样,紧紧盯着一百一十五号的窗口。
我坐在副驾驶,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
我张口:“行吧,看来你是对的。”
“梦到底是梦,是我多想了。”
他没有回答,轻声呢喃。
刘长江:“我看到了。”
我:“什么?
你说什么?”
刘长江:“在我我这里(笑声)。”
刘长江:“别找了哭哭哭我们知道。”
刘长江:“来看一起。”
他扭过了头,脖子咔咔作响。
我仅是看了一眼,身体的血液似乎都凉透凝结了。
因为我活了二十余年,清楚的知道,人只有两只眼睛,有且仅有两只眼睛。
我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