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背着破旧的书包,脚步轻快地走在上学路上。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世间如此美好,路边的野花、远处的山峦,甚至连平日里觉得聒噪的鸟鸣,此刻都让他心情格外愉悦。
距离上次在梦中想到反抗,己经过去一个月的时间。
而就在昨晚,他终于凭借着自己的双手,硬生生地将那只纠缠他许久的魔狼捶死。
虽然过程中伤痕累累,但当魔狼在他面前咽气的那一刻,心中的成就感与喜悦几乎要将他淹没。
想到此处,陈岩忍不住一蹦一跳起来,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向着学堂的方向跑去。
然而,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晚饭后,陈岩坐在昏暗的油灯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昨晚打死的魔狼会不会再出现?”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狂生长,让他坐立难安。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他缓缓躺到床上,在满心的担忧中沉沉睡去。
意料之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当他再次坠入那个熟悉的梦境,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以往只有一头的魔狼,如今竟变成了两头!
它们眼中闪烁着凶狠的红光,獠牙寒光毕露,虎视眈眈地盯着陈岩,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怒吼,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将他撕碎。
没有丝毫退缩的余地,陈岩握紧拳头,奋起反抗。
两只魔狼配合默契,从不同方向发起攻击,让他左支右绌,身上很快便添了好几道伤口。
尽管他拼尽全力,但终究寡不敌众。
在一阵剧痛中,他再一次感受了死亡的味道,意识渐渐模糊。
早上,陈岩缓缓睁开双眼,首勾勾地看着屋顶上的房梁,眼神中满是绝望与迷茫,心中甚至涌起了想死的心。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一只变两只!
我杀掉两只会不会更多!
会不会更痛苦!
我难道错了!
不应该反抗!!!
那样会不会死的好受点!”
无数个疑问与痛苦在他心中翻涌,泪水不自觉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 。
突然窗外传来陈父兴奋的喊声"孩她娘快打点水来!
我刚下地时,冷不丁瞅见渠里翻起朵大白花——好家伙,竟是条尺把长的草鱼!
"父亲的吆喝撞开吱呀作响的柴门,粗布鞋底碾过院子里的碎石,惊起两只啄食的芦花鸡。
他高高扬起湿漉漉的麻布口袋,里头银鳞在夕阳下泛着水光,鱼尾扑腾着甩出细碎的水珠。
母亲系着补丁摞补丁的靛蓝围裙冲出来,额前碎发沾着灶灰:"你个老糊涂,这枯水季能有这等好事?
莫不是把树影看成鱼了?
"话虽这么说,眼角的笑纹却早出卖了欣喜。
她伸手要接鱼,却被父亲侧身躲开。
"去去,我自个儿收拾!
"父亲晃着口袋往厨房走,草鞋在泥地上拖出两道水印,"昨儿见岩子盛饭时就扒拉两口,今晚炖锅奶白的鱼汤,准能让他多吃两碗!
"陈岩趴在土炕上,手指无意识抠着炕沿开裂的木纹。
灶膛里噼啪的柴火声混着葱姜入锅的滋啦响,勾得他鼻尖发酸。
自从开始在梦里反抗,那些撕裂皮肉的疼痛总会漫到现实,连带着胃口也跟着坏掉。
可此刻飘来的鲜香却撬开了他紧绷的心防,恍惚间想起更小的时候,父亲下河摸鱼归来,也是这样兴冲冲地要给他解馋。
"岩子,洗手吃饭!
"母亲的喊声惊飞了梁上的燕子。
搪瓷盆里的鱼汤咕嘟冒着泡,奶白的汤汁裹着嫩黄的姜片,油花浮在表面像撒了层碎金。
父亲用筷子仔细挑去鱼腹的细刺,将最肥美的肉块夹进他碗里:"快尝尝,爹特意留的活肉!
"陈岩盯着碗里微微晃动的鱼肉,喉结上下滚动。
热气模糊了眼眶,他慌忙低头扒饭,滚烫的米粒混着眼泪滑进喉咙。
窗外的暮色不知何时漫进屋里,在父母脸上镀了层柔和的光晕。
他突然想起梦里魔狼的尖牙,想起今早醒来时浑身的冷汗—— 若是那些长着猩红眼睛的怪物,真的会从黑暗里钻出来,撕碎这平凡的幸福呢?
夜色浸透窗纸时,陈岩蜷缩在还残留着鱼汤香气的被窝里。
隔壁传来父母压低的交谈声:"他爹,张半仙的符纸贴了半月,岩子夜里倒是安生些..."母亲的声音带着愁绪,"可这孩子总对着墙发呆,莫不是..."父亲重重叹了口气,烟袋锅敲击炕沿的闷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明儿我去镇上抓副安神的药,再找个正经大夫瞧瞧..."陈岩把脸埋进带着艾草味的枕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被褥上投下细长的影子,像极了魔狼利爪的形状。
但这一次,他没有颤抖。
黑暗中,他缓缓握紧拳头—— 就算那些只存在于噩梦里的怪物,真的会踏碎现实的门槛,他也要用这双满是伤痕的手,为父母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