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回
陈默猛地睁开眼，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得贴在皮肤上。
他下意识地摸向枕边的手机，指尖却戳到一片粗糙的塑料 —— 天蓝色的外壳，印着早己过气的卡通熊，屏幕上还留着被他啃出牙印的缺口。
这不是他的手机。
他的手机是上个月刚换的智能机，背面还贴着摔碎的钢化膜。
而眼前这个翻盖机，分明是他小学时用了三年的宝贝，早就该在旧货市场里蒙尘了。
“陈默！
发什么呆呢？
快把练习册交上来！”
尖锐的女声像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混沌。
陈默僵硬地转头，看见班主任李老师正站在课桌旁，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
阳光从她身后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她身上镶了圈金边，也照亮了课桌上摊开的数学练习册 —— 封面上歪歪扭扭的名字，正是他自己的笔迹，旁边还画了只缺腿的小狗。
讲台上的挂历被风吹得哗啦响，最后停在 2010 年 6 月 15 日那一页。
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记得这个日子，西年级的期末考试前最后一节自习课，他因为把练习册折成纸飞机扔着玩，被李老师罚站了一下午。
那天放学回家，他还因为没交作业挨了父亲一顿揍，胳膊上的红印三天都没消。
他不是应该在出租屋的单人床上吗？
中午吃的外卖还放在床头柜上，一半没动的宫保鸡丁己经发馊。
他记得自己因为老板有一次以 “学历不够” 为由拒绝给他涨薪，趴在桌上闷头哭了半宿，后来抵不住困意才沉沉睡去。
可现在……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手指短粗，指甲缝里还沾着没洗干净的泥垢，虎口处有块淡褐色的疤痕 —— 那是三年级爬树掏鸟窝时被树枝划的。
这双手充满了少年人的鲜活，绝不是那双因为常年熬夜敲代码而布满老茧的手。
“磨蹭什么呢？”
李老师不耐烦地敲了敲他的桌子，“全班就差你了！”
周围响起窃窃的笑声。
陈默瞥见同桌张小胖正憋着笑，胖乎乎的手在桌下比了个鬼脸。
这张脸他太熟悉了，小学毕业后就断了联系，去年在同学群里看到照片，张小胖己经成了两百斤的大胖子，啤酒肚挺得像座小山。
而现在，他还是个肉嘟嘟的小屁孩，校服领口沾着饭粒。
陈默的喉咙发紧，一股荒谬又狂喜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
他不是在做梦，那些被他咀嚼了无数次的 “如果”，那些午夜梦回时扼住他呼吸的悔恨，竟然真的有了重来的机会。
专科毕业三年，他做过外卖员，送过快递，在流水线旁组装过手机零件。
每次面试时，HR 扫过简历上 “XX 职业技术学院” 那行字时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不止一次想，如果当初能好好学习，如果能考上重点高中，如果……“啪！”
练习册被李老师一把抽走，书页翻飞的声音让陈默打了个激灵。
他看着李老师愤怒的背影，突然注意到她鬓角还没有后来那刺眼的白发，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也比记忆里清脆许多。
“下午第一节体育课改成数学测验，” 李老师在讲台上拍了拍练习册，“我看有些人是该好好醒醒盹了。”
教室里响起一片哀嚎。
陈默却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疼痛如此真实，让他彻底确认了眼前的一切。
测验卷发下来时，油墨的味道呛得他鼻子发酸。
选择题的第一个空，问的是三角形的内角和。
这个问题，他后来在专科的工程制图课上被老师反复强调过无数次，可此刻看着那熟悉的题目，他的指尖还是忍不住颤抖。
前世的他，在这里写了个 “100 度”，被李老师用红笔圈出来，在全班同学面前当成笑柄。
陈默深吸一口气，笔尖落下，清晰地写下 “180°”。
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但不知怎的，听在耳里竟有了些新生的意味。
他看着试卷上自己稚嫩却认真的字迹，突然笑了。
堕落了二十多年，够了。
这一次，他想试试另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