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危途微曦
“……***的晦气，天天在这鬼地方转悠，骨头渣子都发霉了。”
“少抱怨两句，让头儿听见没你好果子吃。
虽然十年了，但上面不是说，万一有什么漏网之鱼或者宝贝发光呢……发个屁的光！
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除了咱们哥俩，连个鬼都没有！
我看就是阴君大人太小心了……走吧走吧，去那边歇会儿，这鬼天气，潮得要死。”
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废墟深处。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像一盆冰水，将黄辰从悲恸的回忆中猛地浇醒。
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沿着脊椎急速爬升，带来一阵战栗。
危险！
危险并未远离！
它们只是暂时蛰伏，像隐藏在腐叶下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露出獠牙。
十年的禁锢并未磨灭这最基本的危机本能。
他猛地收紧了手臂，将怀中那冰冷坚硬的蛋更紧地搂在胸前。
奇异的，那玄黑蛋壳传来的冰凉触感，非但没有加剧他的寒冷，反而像一块镇纸，稍稍压下了他内心的惊惶与紊乱，带来一丝近乎冷酷的镇定。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和迫切。
然而，“饥饿”这头苏醒的凶兽，再次用尖锐的爪牙撕扯着他的胃袋，带来一阵阵令人头晕目眩的虚弱感。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扫视西周。
除了灰黑的瓦砾、焦黑的木炭、以及那些令人心碎的惨白遗骸，看不到任何能称之为“食物”的东西。
绝望感再次悄然蔓延。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一次落回怀中的蛋上。
那吞噬光线的玄黑色泽，那繁复古老的纹路，此刻在求生本能下，仿佛又散发出一种诡异的诱惑。
但仅仅一瞬，那清冽苍凉的气息似乎又隐隐流动起来，像一根无形的冰针，刺入他的意识，再次强行压下了那疯狂的食欲，同时，那种模糊的指引感也变得更清晰了一点。
它……在告诉他该去哪里。
一种微弱却明确的牵引力，从蛋与他胸膛接触的皮肤处传来，不再是漫无方向，而是明确地指向了一个方位——那是山门更高处，曾经门主和几位长老静修所用的那几间石屋的方向。
记忆里，那里总是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药草味，是龟背山上除藏经阁外，他最感敬畏的地方。
如今，那里也只剩下一片坍塌的废墟。
那里……会有什么吗？
食物？
还是……别的什么？
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别的选择。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对那片废墟本能的恐惧，而那枚神秘蛋传来的微弱指引，成了黑暗中的唯一萤火。
他咬紧牙关，几乎用尽了意志力催动这具孱弱不堪的躯体。
他将蛋小心翼翼地用一只手箍在胸前，另一只手支撑着地面，开始极其艰难地、真正意义上的爬行。
这是一个痛苦至极的过程。
每拖动一寸身体，都像是在耗尽他刚刚复苏的全部生命能量。
粗糙的石砾和尖锐的木刺轻易地划破了他那早己脆弱不堪的衣物和皮肤，在身后留下淡淡的血痕。
手臂和膝盖传来钻心的疼痛，肺部如同破风箱般剧烈抽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尘埃的呛人味道。
他的视线因虚弱和汗水而模糊，只能死死盯着前方，依靠那怀中传来的微弱指引调整方向。
爬过焦黑的梁木，爬过散落的碎瓦，爬过……他曾无比熟悉的练功场青石板，只是如今石板开裂，缝隙里长满了枯黄的杂草。
就在他爬过一片特别狼藉的区域时，他的手突然按到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半埋在灰烬里，冰凉而光滑，并非石头。
他下意识地抓起来，那是一块深色的木牌，边缘己被烧焦，但上面还能模糊辨认出一个刻字——“玄”。
是身份牌！
是玄水道门弟子随身佩戴的身份牌！
冰冷的触感瞬间刺痛了他的掌心，也刺痛了他的记忆。
他仿佛看到无数个清晨，师兄们笑着互相检查是否佩戴好木牌，然后一起走向练功场……“呃……”一声压抑的哽咽从他喉咙里挤出，他猛地甩开那块木牌，像是被烫伤一般，加快了爬行的速度，仿佛想要逃离这无处不在的过往幽灵。
怀中的蛋似乎感受到了他剧烈波动的情绪，那股清冽的气息再次微微增强，像安抚又像警示，让他混乱的思绪重新聚焦到唯一的念头上：向前爬。
他不知道爬了多久，时间似乎变得粘稠而漫长。
就在他感觉力气即将耗尽，手臂再也无法支撑起身体重量时，他终于爬到了那片更高处的废墟前。
几面巨大的石墙倾颓倒塌，相互倚靠着，形成一个三角形的、幽深漆黑的入口，仿佛巨兽张开的残缺大口。
而那从蛋上传来的微弱指引，明确地指向那黑暗的深处。
里面有什么？
是希望，还是更深的绝望？
黄辰瘫倒在废墟入口前，剧烈地喘息着，胸腔***辣地疼。
他望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心中充满了本能的不安与抗拒。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又隐隐约约传来了那巡逻小妖的哼唧声，似乎他们休息完毕，又开始另一轮敷衍的巡查，声音正朝着这个方向慢慢靠近。
没有退路了。
黄辰看了一眼怀中沉寂的蛋，又望了望那危险的来路，最终一咬牙，用尽最后一点气力，拖动着身体，毅然决然地爬进了那片坍塌石墙构成的黑暗狭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