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发山炮砸在平安城墙上时,震耳欲聋的轰鸣和脚下大地的颤抖,
瞬间击碎了我最后一丝侥幸。这不是演习,不是沉浸式VR,
更不是任何一场我能从历史教科书或者泛黄纪录片里找到对应画面的常规战争。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焦糊味、血腥味,还有无处不在的硝烟,
辛辣地灼烧着喉咙和眼睛。我,陆远,二十一世纪某特战旅的战术参谋,
此刻正穿着灰扑扑、打着补丁的八路军军装,蜷缩在一条被炸得只剩半截的土墙后面。
冰冷的泥土和碎石硌着我的脸颊,每一次爆炸都像重锤砸在胸口,震得五脏六腑都在移位。
“卫生员!这儿!快!”一个嘶哑得几乎劈裂的吼声穿透爆炸的间隙砸过来。
身体比脑子动得更快。我猛地一滚,从断墙后扑出,手脚并用地爬向声音来源。
一个年轻的战士蜷缩在弹坑边缘,腹部被弹片豁开一个可怕的伤口,
暗红的血和浑浊的泥浆混在一起,正汩汩地往外涌,染红了他身下焦黑的泥土。
他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因为剧痛和失血而剧烈地抽搐着,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按住!
按住这里!”我吼着,声音也被硝烟呛得嘶哑,
双手已经本能地压在他腹股沟上方搏动的大血管位置。
黏腻温热的血液瞬间浸透了我的袖子和手指。我飞快地扫视四周,没有担架,没有血浆,
只有绝望。我几乎是粗暴地扯下自己头上那顶同样灰扑扑的军帽,
团成一团死死塞进他腹部的破口,用尽全身力气往下压。“撑住!兄弟!撑住!
”我对着他耳边吼,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说服自己。剧烈的按压下,
血液的涌出似乎减缓了些许,但那战士的眼神却越来越空茫。他的嘴唇翕动着,
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更多带着血沫的气泡。“秀芹…嫂子…救…”他喉咙里咯咯作响,
破碎的音节被一声近在咫尺的爆炸彻底淹没。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碎石泥土劈头盖脸砸下,
我下意识地伏低身体,护住他。再抬头时,那双年轻的眼睛,已经彻底失去了光彩,
空洞地望着被硝烟染成灰黄色的天空。手下的身体停止了抽搐。我僵在那里,
沾满血污的手还死死按着那顶被血浸透的帽子。
那最后两个字——“嫂子”——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心上。平安格勒!李云龙!秀芹!
历史书上冰冷的文字、电视剧里壮烈的画面,
瞬间变成了眼前这片血肉模糊、震耳欲聋的地狱!原著里,那个叫魏大勇的警卫员“和尚”,
就是在这一刻,为了炸开城墙豁口抢攻,抱着炸药包冲向了日军的火力网,壮烈牺牲。
紧接着,李云龙为了救新婚被俘的妻子秀芹,强攻平安县城,最终在城西的山坡上,
和秀芹一起倒在了日军的枪口下……一股冰冷的寒气沿着脊椎猛地窜上来。我不是魏大勇!
但我穿着他的军装,站在他的位置,经历着他的命运!“和尚!你他娘的发什么愣!
”一个炸雷般的咆哮在我耳边响起,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一只沾满硝烟和泥土的大手猛地揪住我的后衣领,
粗暴地将我从那具逐渐冰冷的年轻躯体旁拽开。力道大得惊人,我踉跄着差点摔倒。抬起头,
一张棱角分明、胡子拉碴、写满了暴怒和硝烟熏染痕迹的脸几乎贴到我眼前。李云龙!
活生生的李云龙!他穿着同样灰扑扑、被挂破几处的军装,敞着怀,
腰间别着那把标志性的驳壳枪,帽檐下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里面燃烧着焦灼、暴戾和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火焰。“看见没?!城墙!给老子炸开它!
”他指着前方平安城那高大厚实的城墙,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鬼子的机枪封死了路!拿不下豁口,老子们全得交代在这儿!独立团的家底儿全在这儿了!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城墙下那片开阔地,此刻成了真正的人间炼狱。
土黄色的八路军军装和土黄色的日军军装尸体层层叠叠地混杂在一起,
被炮弹反复翻犁过的焦黑土地上,到处是破碎的肢体和粘稠的暗红。城墙垛口上,
几挺九二式重机枪正疯狂地喷吐着火舌,交叉扫射,形成一片密不透风的死亡金属风暴,
任何试图靠近城墙根部的身影,都在瞬间被打得支离破碎,血肉横飞。每一次重机枪的咆哮,
都伴随着一片绝望的惨叫和身体被打碎、撕裂的沉闷声响。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每一次呼吸都像吸进滚烫的铁锈。城墙根下,已经摞起了一层厚厚的尸体,
像一道残酷的壁垒。“团长!不行啊!”旁边一个满脸黑灰的连长嘶声哭喊,“冲不上去!
上去多少死多少!弟兄们…弟兄们快打光了!”“放屁!”李云龙猛地扭头,额头青筋暴起,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那连长脸上,“打光了也得给老子冲!秀芹还在城里!
你他娘的想让老子当一辈子鳏夫?!拿炸药包!给老子炸!炸不开它,老子亲自上!
”他吼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在周围仅存的几个战士身上疯狂扫视,最后,
那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地钉在了我身上。“和尚!炸药包!”他咆哮着,
几乎是在对我下最后的催命符。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李云龙那喷火的、带着孤注一掷疯狂的眼神,城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
重机枪撕裂空气的尖啸,
还有怀中那顶被年轻战士热血浸透的军帽……所有的画面、声音、气味,
瞬间在我脑海里熔铸成一个清晰得令人窒息的事实:冲上去炸豁口,
就是魏大勇的结局——粉身碎骨!然后,在原著里,就是李云龙为了救秀芹,
在城西山坡上饮弹身亡!不行!绝对不行!
一股滚烫的、混杂着恐惧和巨大不甘的血气猛地冲上我的头顶,几乎要冲破天灵盖。
我穿越而来,不是为了重复这该死的剧本!
不是为了看着眼前这个活生生的、暴烈如火的男人,在半个小时后,
和他心爱的女人一起倒在冰冷的山坡上!“团长!”我猛地嘶吼出声,
声音尖利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盖过了周围震耳欲聋的爆炸和枪声,“给我三分钟!
就三分钟!”在李云龙愕然的目光中,在周围战士难以置信的注视下,
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豹子,猛地扑向旁边一个牺牲战士的遗体。他身下,
压着一个沉重的、用油布包裹的方形物体——炸药包!我用尽全身力气拽出那个沉重的包裹,
冰冷的触感顺着双臂蔓延。那油布上,浸满了黏腻的、尚未干涸的暗红血迹,
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臂弯里,像一块来自地狱的墓碑。“你他娘的疯了?!回来!和尚!
给老子回来!”李云龙的咆哮在身后炸响,带着惊怒交加和一种被忤逆的狂怒。
他甚至试图冲过来拽我。但我比他更快。
双脚在松软泥泞、混杂着血肉碎块的土地上猛地蹬踏,身体像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目标——城墙根下那片被重机枪火力死死封锁、尸体堆积得最高的死亡区域!“掩护!
火力掩护!”身后传来李云龙变了调的嘶吼,
紧接着是更多驳壳枪和为数不多的几支冲锋枪朝着城头垛口疯狂开火的声音。
子弹“嗖嗖”地贴着我的头皮、身体两侧飞过,打在周围的泥土和尸体上,噗噗作响。
灼热的气流刮得脸颊生疼。
城垛上的日军机枪手显然也发现了我这个抱着大家伙、不要命冲向城墙根的目标。
交叉的火力瞬间变得更加密集,子弹打在尸体堆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溅起一片片血雾和碎肉。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利用每一处弹坑、每一具倒下的躯体作为掩体,
每一次停顿都感觉死神冰冷的镰刀贴着我的脖颈划过。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疯狂奔涌,
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胸腔,肺部火烧火燎。但脑子里,
属于二十一世纪特种兵的战场感知和规避动作,却异常清晰地指挥着我的身体。侧身翻滚!
低姿匍匐!急停变向!每一次规避都险之又险,子弹在脚后跟溅起泥点,
在耳畔留下尖锐的呼啸。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沉重得几乎让人窒息。终于,
我扑到了城墙根下那片尸体堆积的最高处。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内脏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
几具残缺不全的、穿着灰布军装或土黄军装的尸体杂乱地堆叠在一起,
成了这地狱中心唯一能提供些许遮挡的屏障。头顶上方,
就是那冰冷、厚重的青灰色城墙砖石。日军重机枪的咆哮声,如同地狱熔炉的鼓风,
震得我脚下的地面都在嗡嗡颤抖。就是这里!豁口必须开在这里!
原著里魏大勇就是倒在了这个位置附近!我几乎是凭着本能,
将沉重的炸药包死死顶在城墙根最凹陷、砖石似乎有些松动的位置。手指在颤抖,
但动作却异常迅捷地摸索着引信装置。冰冷粗糙的油布表面沾满了血和泥,黏糊糊的。
我用力拔掉保险销,猛地一拉导火索!嗤——!一股刺鼻的白烟瞬间冒起,
导火索燃烧时特有的、令人心悸的嘶嘶声清晰地传入耳中。“撤!快撤——!
”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身后李云龙他们所在的方向发出嘶哑的狂吼。同时,
身体已经像被强力弹簧弹开一样,猛地向后扑倒,蜷缩着滚向旁边一个稍深的弹坑。
就在身体扑入弹坑底部烂泥中的瞬间——轰隆——!!!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在身后炸开!
仿佛整个平安县城都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捏碎!
脚下的地面如同狂暴的巨兽般剧烈地向上拱起,又猛地塌陷下去!
一股无法形容的、带着毁灭性力量的冲击波,
裹挟着灼热的气浪、无数碎石砖块和漫天的尘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我只觉得后背像是被一柄万吨巨锤狠狠砸中,五脏六腑瞬间移位,
耳朵里只剩下尖锐到极致的蜂鸣,整个世界都在疯狂地旋转、颠倒!
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石和土块噼里啪啦地砸落在我的背上、头上,几乎要将我活埋。
浓重的硝烟和尘土呛得我无法呼吸。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永恒。
剧烈的耳鸣稍稍退去一些,震感也减弱了。我挣扎着,像一条濒死的鱼,
拼命从覆盖了厚厚一层碎石泥土的弹坑里抬起头,吐出嘴里的泥沙,甩掉头上的尘土,
艰难地睁开被沙砾迷住的眼睛。眼前一片混沌。浓厚的烟尘尚未散去,像一堵灰色的墙。
但透过烟尘的缝隙,我看到了!那道高大坚固的城墙,
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如同怪兽巨口般的豁口!
碎裂的青砖、断裂的木梁、扭曲的钢筋狰狞地暴露在外,豁口边缘还在簌簌地往下掉着碎石。
豁口内外,一片狼藉,原本堆积如山的尸体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撕碎,散落得到处都是。
成了!豁口炸开了!“冲啊——!杀进平安城——!救出秀芹——!
”李云龙那标志性的、带着狂喜和嗜血杀意的咆哮,
如同惊雷般穿透了弥漫的硝烟和爆炸的余音,在战场上轰然炸响!“杀——!!!
”“冲啊——!!!”刹那间,震天的喊杀声如同海啸般爆发!无数灰色的身影,
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掩体后、从弹坑里、从断壁残垣间猛地跃起,
汇成一股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朝着城墙豁口疯狂地涌去!刺刀闪着寒光,
枪口喷吐着复仇的火焰!我趴在弹坑边缘,大口喘着粗气,肺里火辣辣地疼,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硝烟味。后背被碎石砸中的地方传来阵阵钝痛。
但看着那汹涌的人潮冲进豁口,
听着里面骤然爆发的、更加激烈混乱的枪声、爆炸声和喊杀声,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如释重负瞬间冲垮了身体的疲惫和痛楚。豁口开了!
秀芹嫂子……有救了!历史的齿轮,似乎被我这个不速之客,用血肉之躯,
狠狠地撬动了一下!然而,这狂喜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就在我挣扎着想爬出弹坑,
跟上冲锋队伍的时候,一阵异常密集、如同爆豆般急促的枪声,猛地从城西方向传来!
紧接着,是几声沉闷的、不同于掷弹筒的炮击声!轰!轰!炮弹落在豁口附近,
掀起的泥土碎石再次劈头盖脸砸下。“报告团长!西边!大批鬼子!是援兵!增援上来了!
”一个浑身浴血、帽子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的通讯兵连滚带爬地冲到豁口附近,
朝着里面嘶声力竭地大吼。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冰窟。城西!
原著里李云龙和秀芹倒下的山坡方向!几乎与此同时,
一个矫健的身影如同猎豹般从豁口内冲了出来,正是李云龙!
他身上的军装沾满了更多的硝烟和血污,驳壳枪枪口还冒着青烟,脸上带着激战后的煞气,
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地扫向城西。他身后,紧跟着两个战士,
架着一个穿着同样灰布军装、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却异常倔强的年轻女人——秀芹!
她还活着!真的被救出来了!“他娘的!小鬼子动作够快!”李云龙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眼神凶狠地扫视着越来越近的城西方向腾起的烟尘和密集的枪声。“一营长!带人顶住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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