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归墟之眼风像刀子,刮过归墟之眼外围嶙峋的黑色山岩。
玄烬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褐,寒气依旧顺着骨头缝往里钻。他眼前阵阵发黑,
昨夜那场梦魇的余烬仍在识海里灼烧——烈焰、坠落的星辰、一个女子凄绝的回眸,
还有撕心裂肺、却永远唤不出口的名字。每一次惊醒,心口都像被无形的手攥紧,
闷痛得喘不过气。“喂,发什么呆?当心脚下!”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自身后传来。
玄烬猛地回神,侧身让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岩缝。苏叶背着几乎与她等高的药篓,
正手脚并用地爬上一块陡峭的巨石。她脸颊因用力泛着薄红,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几缕乌发黏在鬓边。篓子里塞满了刚采的“墨玉苔”,这种只生在极阴之地的苔藓,
是她此行唯一的目标。“多谢。”玄烬声音有些低哑,下意识伸出手想扶她一把。
苏叶却灵巧地自己翻了过来,稳稳落地,拍了拍沾了灰土的粗布衣裙,
对他露出一个略带疲惫的笑:“这点路难不倒我。倒是你,脸色白得像纸,昨夜又没睡好?
那梦魇……”她顿了顿,清亮的眸子里透出关切,“真没找谷里的长老看看?”玄烬收回手,
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想抓住什么,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药王谷的长老?
他们只会说他神魂有损,根基孱弱,是天生废脉的宿命,开些温养神魂却昂贵无比的方子。
他负担不起,更不抱期望。“老毛病了。”他含糊带过,视线落在苏叶额角的汗珠上,
“倒是你,非要接这归墟之眼的任务,太险了。”苏叶的笑容淡了些,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侧一个磨损得厉害的旧香囊,里面似乎装着干枯的草叶。
“墨玉苔是唯一能缓解‘枯荣引’反噬的东西。”她声音轻得像叹息,“我……需要它续命。
”她没再往下说,只是抬头望向前方那片更加深邃、连光线都仿佛被吞噬的黑暗,“快到了,
跟紧我。”玄烬沉默地跟上。枯荣引?这名字带着不祥的气息。
他看着苏叶单薄却挺直的背影,那篓子压得她肩头微沉。识海里某个角落又隐隐刺痛起来,
伴随着一种陌生的、尖锐的恐慌。他甩甩头,试图驱散这异样。真正的归墟之眼入口,
是一道横亘在巨大地裂上的天然石桥,窄得仅容一人侧身而过。
桥下是翻滚的、无声的黑色雾气,散发着阴冷腐朽的气息,偶尔有幽蓝的磷火一闪而逝。
石桥表面布满湿滑的青苔。“我先过。”玄烬挡在苏叶身前,语气不容置疑。
他率先踏上了石桥,每一步都踩得极稳,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岩壁,
尽量远离那令人心悸的深渊。罡风在耳边呼啸,卷动他的衣袂。
就在他即将踏上对面坚实岩地的刹那,异变陡生!“嘶——!”一道快如黑色闪电的影子,
猛地从桥下翻滚的黑雾中射出!那是一条通体覆盖着暗沉骨甲、头生独角的怪蛇,
猩红的竖瞳死死锁定了桥上的玄烬,布满利齿的口中喷出腥臭的毒涎。玄烬瞳孔骤缩!
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他猛地拧身侧避,冰冷的蛇吻擦着他的咽喉掠过。
巨大的蛇尾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扫向石桥!“小心!”苏叶的惊呼被淹没在岩石崩裂的巨响中。
“咔嚓!”玄烬脚下的石桥应声断裂!碎石簌簌滚落深渊。失重感瞬间攫住了他,
整个人朝着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急速下坠!“玄烬——!”苏叶凄厉的喊声从上方传来,
充满了绝望。下坠!无边的黑暗裹挟着刺骨的阴寒,瞬间吞噬了玄烬。
死亡的冰冷气息顺着脊椎急速蔓延。就在意识即将被这深渊彻底冻结的瞬间,
一股从未有过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暴怒与不甘,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轰然喷发!不!
不能死!绝不能在这里!那股暴烈的意念疯狂冲撞着识海深处某道无形的枷锁。剧痛,
仿佛整个头颅都要被撕开!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洪水般决堤——仙宫崩塌,星光如泪坠落,
烈焰焚天!
还有一个冰冷威严的声音在九天之上回荡:“……九世红尘劫……永失所爱……”“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玄烬喉咙深处迸出!下坠的身体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银白光芒!
那光芒并非单纯的光亮,而是由无数细密、璀璨、疯狂流转的星辰虚影构成!
磅礴浩瀚的气息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瞬间驱散了周围翻滚的毒瘴黑雾!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悬停在虚空之中,黑发无风狂舞,周身星辉流淌,衣袍猎猎作响。
那双原本沉静的眼眸深处,此刻是席卷天地的风暴,是万古星河的倒影,
是足以焚尽八荒的痛楚与……一种洞穿轮回的、刻骨铭心的了悟。星辰之力!
属于紫微星君曜辰的力量!断桥边缘,苏叶死死抓着岩壁,指节因用力而青白。
她被那骤然爆发的恐怖气息和刺目的星光逼得几乎睁不开眼。当她透过指缝,
看到虚空中那个被星辰环绕的身影时,整个人如遭雷击!那张脸,是玄烬。
了万世沧桑、浸透了血与火、燃烧着不屈与毁灭的眼神……陌生得让她浑身血液都瞬间冰凉。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悸动和恐惧攫住了她,心脏狂跳得像是要撞碎胸膛。“玄……烬?
”她颤抖着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和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源自遥远过去的呼唤。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悬于虚空的玄烬或者说,
此刻主宰这躯壳的意志——曜辰猛地抬头,那双星河倒卷的眸子锐利如神剑,
穿透翻滚的残余黑雾,死死盯向深渊的更深处!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阴森、带着无尽死亡与怨恨的恐怖气息,正被这爆发的星辰神力所惊动,
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缓缓苏醒!漆黑如墨的雾气骤然剧烈翻腾,
凝聚成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大骨爪!爪尖缠绕着无数哀嚎的怨魂虚影,
挟裹着冻结灵魂的死亡寒意,朝着星光中的身影狠狠抓来!所过之处,
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2 残烬星辉骨爪未至,
那冻结万物的死亡气息已如无形的潮水率先涌来!
玄烬周身流转的璀璨星辉被这至阴至寒的力量一激,
竟发出细微的、仿佛琉璃碎裂般的“滋滋”声,光芒也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瞬。
深渊的罡风卷起他狂舞的黑发,
露出光洁额头正中一道骤然浮现的、细若游丝却炽烈如烙铁的银色星痕!痛!
不再是识海的撕裂,而是源于神魂本源的灼烧!无数被强行冲破封印的记忆碎片,
裹挟着九世轮回累积的绝望与悲恸,化作亿万根冰冷的钢针,
狠狠扎进他重归完整的意识深处。
面——镇妖塔下消散的半妖身影、两军阵前凋零的巫女、寿尽时枯槁的手……尤其是第一世,
青丘烈焰冲天,云萝那双含泪带笑、决然跃向灭魂渊的眼眸——清晰得如同昨日,
瞬间引爆了积压万载的痛苦洪流!“呃啊——!
”一声压抑着极致痛楚的低吼从曜辰玄烬喉间挤出,他周身奔涌的星辉猛地一滞,
随即变得更加狂暴混乱!他死死按住剧痛欲裂的额头,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身体在虚空中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被这记忆与力量的双重反噬彻底撕碎。“玄烬!
小心上面!”苏叶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死寂!她趴在断崖边缘,脸色惨白如纸,
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的、缠绕着怨魂的惨白骨爪撕裂黑雾,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
朝着下方那个被星辉包裹、却痛苦蜷缩的身影狠狠拍下!那爪上散发的死亡气息,
让她灵魂都在战栗。尖叫声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曜辰猛地抬头!
那双因痛苦而布满血丝的星眸中,所有的混乱与迷茫在触及那呼啸而下的死亡之爪的瞬间,
被一种更冰冷、更暴戾的东西取代——那是属于紫微星君,司掌星辰、俯瞰众生的绝对威严!
是对亵渎神威的蝼蚁的审判!“孽障!”一声断喝,如九天惊雷炸响!
不再是玄烬的低沉沙哑,而是带着金玉交击般的铮鸣与万古寒冰般的冷漠!
他不再试图压制那沸腾的记忆和反噬的痛苦,反而将这股足以撕裂神魂的洪流,
连同体内刚刚复苏、尚未驯服的狂暴星辰神力,尽数引向按在额头的右手!“嗡——!
”掌心那道由星辰印记爆发出的光芒瞬间暴涨千万倍!不再是散乱的辉光,
而是凝聚成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洞穿宇宙洪荒的炽白光束!光束之中,
隐约可见北斗七星的恢弘虚影旋转沉浮,浩瀚、威严、带着破灭万法的无上意志!“破!
”光束逆冲而上,无声无息,却快逾闪电!所过之处,
空间被强行犁开一道肉眼可见的、扭曲的真空裂痕!
深渊中翻滚的死亡黑雾如同骄阳下的冰雪,发出“嗤嗤”的哀鸣,瞬间蒸发消散!
那由无数怨魂缠绕、凝聚了深渊无尽死气的巨大骨爪,与这道凝练的北斗星光悍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金石被强行熔断的刺耳锐鸣!嗤——!
怨魂虚影在星光照耀下发出无声的凄厉尖啸,如同水泡般纷纷破灭!坚固无比的惨白骨爪,
从爪尖开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朽木,寸寸碎裂、瓦解、化为飞灰!那道星光势如破竹,
直接贯穿了整个骨爪,余势未消,狠狠轰入深渊底部翻滚的浓稠黑雾之中!“吼——!!!
”一声蕴含着无尽痛苦与暴怒、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咆哮,猛地从深渊之底炸开!
整个归墟之眼都在剧烈震动!更多的黑雾疯狂喷涌而出,
其中夹杂着更加浓郁的血腥与毁灭气息!显然,这一击虽重创了那深渊下的存在,
却也彻底激怒了它!星光余晖映照着曜辰冷峻如石刻的侧脸。他悬于虚空,微微喘息,
额角的星痕光芒吞吐不定,每一次闪烁都带来针扎般的锐痛。
强行调动这尚未完全掌控的力量,代价巨大。他垂下眼眸,
看向自己刚刚发出那惊天一击的右手——掌心那道星辰印记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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