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装可乐“分手吧,我和别人做了。”男友的微信消息跳进时,我正在医院看眼科。
挂号单显示,等候序号:81。我再看一遍微信。很好,八月的第一天我就被绿了。
小绿人是谁啊,是我啊。“分。”我言简意赅,只打了一个字过去。出生时,
家里找人给我算过命。说是二十岁之后,每逢八月必有坎坷。之前的好几年都略准,
今年嘛……五月碰到降薪,六月躲过裁员,七月整体还算顺利。直到现在……果然,
生活今天憋了个大的。其实,他出轨不是没有预兆。不在于细节露出破绽,而是过于用心。
和所有恋爱中的人一样,第六感最可靠。感觉变了,就是变了。心有准备,也就毫无波澜。
候诊室外,我无聊得已经开始处理我们共同的东西了。长条金属椅质感冰凉,
我把前任送的东西一一挂到二手平台,
没想到询价最多的会是这个——一块据说能缓解眼疲劳的墨水屏。发布不到半小时,
已有数条留言。水友A:“宝,请问你是不是干眼症好了呀?是怎么好的啊?呜呜呜。
”友B:“同上,请问如何痊愈的?等回复。”水友C:“同上加一!
真的很需要……”我统一回答:“没好!这玩意儿是前任狗送的,不想再看。甩卖出!!!!
”我宁愿自己换个品牌,重新掏钱再买一块。
水友A, B, C:“……”水友A, B, C:“摸摸。祝我们几个干眼症赶紧好转。
”不是,你们就没一个下单的啊?水友A, B, C:“有毒的感情谁都不想沾边哇,
远离远离。”我竟然无法反驳。治疗干眼症要找专业人士,而不是依靠前任。可是,
干眼症真的能治愈吗?我仍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等叫号。直到白大褂的医生站到我面前,
他问:“这位患者,你再不来问诊,我就下班了。还是说,你就是想占用我私人时间?
”听到声音,我抬头看见了一张记忆中的脸。多年不见的陈叶微一身白衣,自上而下看着我。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老同学相见,不请我吃顿饭?”他笑着说。我们曾经同窗七年,
当了七年的同桌。小学六年中,我是学习委员,他是问题学生,老师安排我定点。
帮助后进生。高中最后一年我数学总不及格,他学科课代表,老师安排他有空给我讲数学题。
陈叶薇说:“我看到挂号信息,以为是重名,但你名字少见,出来一看居然真的是你。
”毕业那天,我收到了十八岁后的第一封情书,来自同桌。我没有回信,也没有赴约。
当时我为什么没心动呢?大概,外貌协会会员的我欣赏不来十八岁陈叶微的青春痘。
“满脸痘痘,”遥想高中,陈叶微说:“溢脂性皮炎啊,读医大时才有功夫调理,慢慢好了。
”聊这些的时候,我们挤在一张折叠方桌边,等现做的夜市烧烤。他大学时来的这座城市,
对这家路边摊熟门熟路。“豆皮卷韭菜好吃,豆皮和豆腐是专门的豆腐坊供货。扇贝也新鲜,
你试试看。”“医生不都叮嘱要忌口,少辛辣少刺激?”我尝了口烤好的豆皮,的确好吃。
“今天特殊,好久不见了,值得放纵一下。”说到特殊和放纵,我难得静了几秒。
在鱿鱼须上刷了一层调料酱,辣的舌头发疼。“啪——”我拉开罐装饮品,猛灌一口。
味道有点甜。——是百事可乐,不是啤酒。“上错饮料了!老板!”我朝摊主喊。
陈叶微:“没错。是我改的可乐。”我:“这顿饭你请我,不是该点我想喝的?
”陈叶微:“嗯,我请。所以……我说了算。”他也拿过一罐可乐,
拉开拉环:“你状态看起来不太好。”陈医生闷了一口饮料,斟酌着问。
“男友和其他人睡了。”我直截了当,实话实说。又不是我的问题,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和前任交往时,我二十一岁。上上个月,我二十七岁了。好得很。“哦,
那难怪你来看眼科。”陈叶微说,“所以,你现在多了一个前男友了。”我:“……”“嗯,
是这样没错。”我竟然再次无法反驳。陈医生说:“不舒服不应该拖着,应该早些来找我。
”我:“……好的。”陈叶微:“另外,恭喜脱离苦海。还得再恭喜一声,
给你看诊的人是我。”“陈大夫出手,保准药到病除?”陈叶微:“前提是得遵医嘱。
”陈叶微:“难受吗。也许……可以考虑找我借下肩膀。还有如果你想哭,
我也可以勉为其难抽空听一听的。”“难受,想哭。”我说。可陈叶微也知道,我哭不出来。
作为我的主治医生,他比谁都清楚,他的患者本人我现在重度干眼症。
陈叶微也拿起一罐可乐,做了个干杯手势:“多谢干眼症。”于是我反哭为笑,
扯了扯嘴角:“多谢特么的干眼症,哈哈。”原来褪色的岁月,因重逢变得闪光起来。
他大长腿曲着,蜷在桌下。当年一脸痘印的学霸,变成了肩膀宽阔的……帅气学霸。
我们聊到路边摊收摊,在被绿失恋的日子,能有人一起聊天算是幸运的了。“说实话,
我的小心思……你别说没看出来。”他缓缓说,“我希望你喝醉,
那样……能顺理成章带你回我家。可我……又不希望你因为别人喝醉。
他在“别人”二字上放慢语速,听着像加了着重音。我默然不语。
陈叶微拿过我揭下的可乐拉环,上面写着印着四个字。“你看,
就连上天也在说‘再来一瓶’。你真不考虑,再试试?”我看向他的双眼,
玩笑着说:“试什么?试新的一段恋情,和陈医生?”“对,和陈医生。”中国这么大,
陈姓人这么多。也没说是陈谁谁,他也没说自己的名字。玩笑开过了,我垂下眼眸,
不再看他。“陈叶微,罐装可乐能马上再来一瓶,可有些事不像可乐。”这么说,够直接了。
陈叶微转动拉环的动作滞住,随后笑了:“现在,我也想喝啤酒了。”梅子核八月酷暑,
把城市比作火炉也不夸张室内空调不停运转,呼啦啦制冷,我的干眼更干燥了。橙色软件里,
蒸汽眼罩颜色三选一,随机发货。到货的偏偏是绿色,我可不忍。我掀开蒸汽眼罩的一角,
在产品评论区里无理差评——[用着没感觉,颜色不好看,千万别买!!
]八月的生活处处气我,我的小心灵敏感又脆弱,可不得找个出口发泄?半小时后,
收到客服妹子的5元返现红包——[亲,您看,能不能追加个改观的好评啊。
玫瑰玫瑰.jpg]我乖乖遵医嘱,开加湿器,保持湿空气湿度。“多喝水。
”陈叶微强调。“医生好,请问这句话是医学界的万金油吗?”“哈,大概还真是。
”他秒回。“另外,还有许多要注意。比如,多吃胡萝卜、蓝莓。
蒸汽眼罩的温度不稳定的话,可以试试治疗干眼症的热敷贴,但要注意温度别太烫。
”他发了一长串消息过来,详尽细致。结束语是: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希望你能赶紧好起来。有了陈叶微,挂号费都省了。我把原本应交的挂号费折成几罐可乐,
补充的糖分让我开心了很多。“这几天还好?”“昨天忘了带人工泪液,眼干了半天。
今天才一早上,已经打翻了一杯咖啡。”陈叶微:“我好像让你传染了。”“什么?
”“八月倒霉综合征。”“……”“怎么讲?展开说说。”“我一**十岁的人,
像小学生一样,误吞了一颗话梅核。”我:……看到“话梅核”三个字,真的很难保持严肃。
我脑补了下陈医生和他肠胃里的梅子核,在工位上憋笑。“笑吧,别客气。
”他远程猜到我的状态,配了一个大白鹅爆笑的表情包。“嗯嗯,离鹅叫不远了,
笑得肚子疼。”陈叶微:“怎么办?”“”你是医生,你问我?“我是眼科大夫,
不管消化道。”我截了张百度问答图片发过去。我问百度的问题是:吃下了话梅核怎么办。
“这是搜索引擎告诉我的,没事。”“那再麻烦你帮我找找:尝试接近某个人,
还没表白就被拒怎么办?”我想说,凉拌。可是语塞。拒绝他的是我。下下周七夕,
这人也还是个光棍……大概还是因为我。和往年一样,今年的七夕依旧在八月。
加班要求放出后,微信群里哀嚎一片。“今天情人节啊喂!还让不让野鸳鸯活了?!
”“……我已经熬成豆包脸了,再加班男朋友就不要我了。”见我没有冒泡,
有人艾特我:“人呢?人呢?快点出来唠几句,发泄一下。
”我噼里啪啦敲九宫格键盘:“仙女们,淡定。我就不一样了,我已经没人要了。
所以只要米给到位,今晚我能加五人份的班。”群里搭上我,一共才五个活人。“去去去,
还加什么五份班!”聊天内容由哀嚎转为维护:“咱们通通效率高点,争取提前一个小时走,
帮你去揍那王八蛋一顿!”这天,我想起和我最近聊天的人。不是前任,不是领导,
不是微信群里的闺蜜,还是陈叶微……和他的话梅核。我大发慈悲的主动慰问,
晚上才收到回复陈叶微:“今天有点忙,才看到。我打了个电话问它过的好不好,
它说下水道里有点黑。”“……是吗?替我向它问好。”陈叶微看看时间:“你还不下班?
”“早呢,还有三小时吧。”“地址给我,趁十二点没到,给你送份七夕礼物。”“奶茶吗?
有闺蜜请客了。”“不是。不过放心,不会送花。”半小时后,我收到了亲切慰问。
外卖小哥递来的纸袋上印着醒目的下单备注——给光棍的你。纸袋里装的是“同享”牌话梅。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好吃的一起同享。这是个古早零食品牌,
以九制话梅、九制陈皮最出名。在我小姨、小叔辈小时候流行过一阵。今晚,
沾陈医生小故事的光,老牌零食在我组熬夜加班党中传来递去,吃出了美味,打出了名号,
狂增八、九、十单销量。陈医生医嘱,对眼睛好的物质最好从食物中摄取。一周七天,
我每天变着法的补充维生素A。
食物包括牛奶、鱼肝油、胡萝卜、蓝莓、葡萄、坚果……除必需的工作外,我每日早睡早起,
大概成了最健康生活的兔子。等等,兔子吃坚果吗?以前,遇到无用的知识,我会敲字搜索。
现在,直接语音输入。为了减少使用电子产品,我真是想尽办法。这是我干眼症再次复发了,
上一回可没有如此自律。我想起挂在二手市场的前任牌墨水屏。
……我怎么把它忘得一干二净了?过去这么些天,
不知是否有人问津……我打开二手平台app,
在原来一水儿干眼症之咨询留言下方终于刷新到了砍价消息。比我挂出的价格少了一半。
折上折啊这是。不过,我也不再犹豫,早出早爽快!成交!又到了陈叶微语音时间。
都说养成一个习惯需要二十一天。可还没到二十一天吧,我已经习惯每天和他语音聊天了。
从开始的几分钟到半小时。最长的一次是昨天,不知不觉煲了两个小时的电话粥。
我说:“卖二手货小赚一笔,我想再买块墨水屏幕。怎么选?”“线下选。明天周末,
我来接你。”“你不值班?”医生的排班才不管是不是周末。陈叶微:“这周没有,
正好调开了。”我当然记得自己和他说过周末放假。
我开玩笑:“陈大夫的贴身顾问可不便宜吧?”“当然,贼贵了,足足值一顿火锅呢。
”“一顿火锅就能解决?”“嗯我想想啊,也不一定,如果不行那就两顿。
”我们拿网络用语打趣,一来二去他“骗”到了我的两顿火锅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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