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不是因为消毒水，而是因为痛——像有人拿凿子往颅骨里钉冰锥。
沈逸尘按住我的肩，掌心滚烫，却压不住我体内乱窜的寒流。
我睁眼，发现自己被锁在一辆颠簸的马车里，车厢壁用黑布蒙住，透不进光，只听见马蹄踏碎雨水的声音。
“别动。”
沈逸尘的声音贴在我耳后，低得几乎听不见，“灵引正在反噬，乱动会裂魂。”
我想抬手，却发现腕上缠着锁链——不是金属，是灵力凝成的银丝，另一端扣在他腕骨里。
每一次呼吸，银丝就勒进皮肉一分，血珠渗出，顺着锁链爬到他指缝。
“你锁我？”
我声音嘶哑。
“我救你。”
他抬眼，金纹从颈侧爬满左脸，像活物在皮肤下蠕动，“赵无极在三十里外，苏晨在二十里，墨言在十里，他们都想剖开你取灵核。”
我冷笑，一口血沫溅在他领口：“那你呢？
也想分一杯羹？”
他指腹擦过我唇角血痕，动作温柔，眼底却翻涌着暴戾：“我想要你完整，哪怕与天下为敌。”
马车猛地刹住，黑布掀开一线，冷风灌进来，带着血腥和焦土味。
外头不是路，是断崖，崖下灵境的残火在烧，天空裂成两半，一半黑雾，一半血月。
玄玉化成人形，背对我们立在崖边，银发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少主，他们来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三路人马呈三角逼来——赵无极白衣染血，剑尖挑着苏瑶的断发；苏晨白大褂敞开，胸口嵌着黑晶，裂缝里渗出魇气；墨言黑袍鼓荡，手里掂着素心的玉梳，梳齿滴着银浆。
沈逸尘拔剑，剑锋映出我扭曲的脸：“选一个。”
我选赵无极。
因为他最疯，疯到愿意先替我挡刀。
赵无极的剑先至，首取沈逸尘咽喉。
沈逸尘不躲，反手将我推出去——锁链骤然绷紧，我整个人撞进赵无极怀里，剑锋贴着我颈动脉划过，割断一缕发丝。
“抱歉。”
赵无极在我耳边低笑，剑柄一转，改刺我后心。
我抬手，银簪从发间飞出，钉入他锁骨。
血溅到我脸上，烫得惊人。
他闷哼，却顺势扣住我腰，带着我跃下断崖。
锁链另一端，沈逸尘被拽得一个踉跄，金纹暴涨，几乎撕裂皮肤。
“林清清！”
他怒吼，声音被风撕碎。
我坠落，赵无极的剑还嵌在我肩骨里，血顺着锁链逆流回沈逸尘腕间。
崖下黑雾翻涌，像无数张嘴等着咬碎我。
就在我以为必死时，锁链猛地一紧，沈逸尘竟跟着跳了下来。
他的风衣被风鼓起，像一面残破的旗。
他伸手抓住锁链中段，猛力一扯，赵无极的剑被生生震出我身体，血箭射进雾中。
“疯子！”
赵无极骂道，反手一掌劈向沈逸尘。
沈逸尘用肩膀硬接，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却笑了，血顺着嘴角淌下：“她死了，你也活不成。”
锁链突然发光，银丝化作利刃，反向缠住赵无极手腕。
赵无极痛呼，剑落地，我趁机挣脱，却被苏晨的黑雾卷住脚踝。
“医生，你救不了所有人。”
苏晨的声音从雾中传来，带着金属的嗡鸣，“包括你自己。”
黑雾钻进我的伤口，像冰针顺着血管爬向心脏。
我疼得蜷缩，却听见沈逸尘低喝：“咬！”
他掰开我的嘴，将自己的手指塞进来。
血腥味炸开，他的血滚烫，像岩浆。
黑雾发出尖啸，被迫退出我体内，却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漆黑爪痕。
墨言此时出手，玉梳化作无数银针，暴雨般射向我们。
沈逸尘转身，用背替我挡下大半。
银针穿透他肩胛，带出一串血珠，却在他皮肤上凝成冰晶。
“够了。”
墨言的声音冷得像刀，“把梦镜交出来，我让你们死得体面。”
我摸向怀中，梦镜在颤抖，镜面裂开一道细纹，映出素月的脸——漆黑眼眸，背后六翼。
“她在镜里。”
我喃喃。
沈逸尘的血滴在镜面上，细纹突然扩大，素月的影子破镜而出，黑翼瞬间笼罩天地。
“小妹妹，借你身体一用。”
素月的声音首接在我脑中炸开。
我眼前一黑，意识被拽进镜中世界。
——镜内——我站在一片血红的荒原，天空悬着破碎的月。
素月站在我十步外，黑翼收拢，面容与我别无二致，只是眼角多了一道银色裂痕。
“你是我，也不是我。”
她抬手，指尖凝出一柄黑剑，“沈逸尘用命保你，赵无极用血养你，墨言用魂锁你……他们都错了。”
黑剑刺来，我抬手格挡，银簪化作盾牌，却被剑气震得虎口开裂。
“你不过是容器。”
素月冷笑，“装着素灵残魂、素衣记忆，还有沈逸尘的血契……拆开你，我就能完整。”
我吐出一口血，血珠在空中凝成银符：“那就拆拆看。”
银符炸开，荒原裂开深渊，黑翼与银光绞杀在一起。
每一次碰撞，我都听见沈逸尘的心跳——隔着镜壁，像擂鼓。
“他在流血。”
素月舔去唇角血痕，“你每伤我一次，他就替你还一次。”
我动作一滞，黑剑趁机刺入我腹部。
剧痛中，我抓住剑刃，血顺着剑身爬向素月手腕。
“用我的血，换他的命。”
我咬牙，将剑刃更深地推入自己体内，“够不够？”
素月瞳孔骤缩，黑翼开始溃散。
——镜外——我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被沈逸尘抱在怀里，他的风衣被血浸透，锁骨处一道新伤正滴着黑血。
镜壁碎裂成片，素月的尖叫从裂缝中溢出。
“快走！”
沈逸尘低吼，抱着我冲向断崖边缘。
身后，赵无极、苏晨、墨言同时扑来，三股力量在空中相撞，爆发出刺眼白光。
我抬手，梦镜碎片飞回掌心，凝成一面残镜。
镜中映出沈逸尘的脸，金纹己褪，只剩一道银色血线从眼角蜿蜒到颈侧。
“锁链。”
我哑声提醒。
银丝锁链还缠在我们腕间，另一端却系着素月溃散的黑雾。
沈逸尘用剑斩断锁链，断口处喷出银火，将黑雾烧尽。
我们跌下断崖，风在耳边尖叫。
坠落中，沈逸尘扣住我后颈，额头抵着我眉心：“记住，你的命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
血月在我们头顶碎裂，光屑如刃。
我闭上眼，听见最后一道心跳——他的，与我的，重叠成一声。
然后，黑暗温柔地吞没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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