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暖的,带着一股子……甜腻腻的怪味儿,呛得人嗓子眼发痒。
林贞娘猛地睁开眼。
入目不是自家那间逼仄、冰冷、弥漫着腐朽木头和绝望气息的幽暗闺房房梁。头顶是……一片蓝得刺眼、干净得吓人的天穹,广阔得没有一丝阴翳。几缕云絮懒洋洋地飘着,白得晃眼。
光。
太亮了。
亮得她刚睁开的眼睛像被针扎了一样,瞬间涌出生理性的泪水。她下意识地想抬手遮挡,胳膊却沉得像灌了铅,还被什么紧紧勒着,一阵麻木的刺痛。
她这才惊觉自己的处境。
她不是一个人。
她,还有另外六个和她一样,穿着大红嫁衣,披散着头发,脖子上套着粗糙麻绳的女子,正以一种极其诡异又狼狈的姿态,悬挂在一棵……开满了粉嘟嘟花朵的树上。
这树真大,枝桠横斜,花开得繁盛至极,几乎看不到叶子,只有一片娇艳的粉色云霞。
风一吹,花瓣簌簌地往下落,像下了一场不合时宜的胭脂雨。
树下,黑压压地围着一大群人。
这些人……林贞娘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冻结,连带着那勒紧脖子的绳索带来的窒息感都暂时被压了下去。
妖孽!
全都是妖孽!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穿着打扮是她从未想象过的惊世骇俗!
男人光着两条粗壮的、长满黑毛的胳膊,穿着短到膝盖以上的古怪裤子,露出小腿。
甚至……甚至还有几个男子,上身竟只裹着一小块紧巴巴的布料,胸膛和腹部的轮廓清晰可见,简直……简直比那勾栏瓦舍里的伶人还要不知廉耻!
女人更是……林贞娘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眼前发黑,一股血气直冲头顶。
她们竟敢露着大半截白花花的胳膊!裙子短得只堪堪遮住大腿根!
有的甚至把整个后背都袒露在外,在阳光下晃得刺眼!
还有那脚上,趿拉着奇怪木屐的,踩着细高得吓人的“凶器”摇摇欲坠的……更有甚者,脚趾甲上还涂着猩红刺目的颜色!
伤风败俗!不知廉耻!世风日下!礼崩乐坏!
这些词在林贞娘脑中疯狂炸开,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神经。
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冒犯的愤怒瞬间淹没了穿越的茫然和悬吊的恐惧。
“啊——!”
一声尖锐到变调的惊叫在她身边响起,是和她一起被吊着的姐妹之一,柳如烟。
柳如烟那张总是带着病弱凄楚的苍白小脸,此刻因为极致的惊恐和羞愤扭曲得不成样子,她死死闭着眼,身体筛糠般抖着,声音抖得不成句:“妖…妖域!这是…这是妖域!我们…我们落到魔窟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另一个姐妹,素来以刚烈闻名的陈三娘,此刻也失了方寸,她拼命扭开头,试图避开下方那些“不堪入目”的景象,脖子上的麻绳因此勒得更紧,让她发出痛苦的嗬嗬声,可依旧倔强地嘶喊着,“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尔等…尔等禽兽不如!”
其他几个姐妹也纷纷发出惊惧绝望的呜咽和斥骂。
她们本是贞节牌坊下最耀眼的祭品,是各自宗族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清誉”而精心挑选、被逼到绝路的“烈女”。
悬梁自尽,是她们唯一能保全家族颜面、也让自己彻底解脱的路。
可谁曾想,那白绫勒紧脖颈、意识沉入黑暗的尽头,竟不是阴曹地府,而是这样一个光怪陆离、彻底打败她们所有认知的“魔窟”!
她们本该在冰冷的地下腐朽,成为牌坊上一行冰冷的刻字。如今却以如此狼狈、如此羞耻的姿态,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在这些……这些衣不蔽体的“妖人”眼前!
这比死亡,更让她们恐惧和绝望。
树下的人群,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了更大的喧哗。
“卧槽!这…这什么情况?行为艺术?拍古装剧?”
“道具也太逼真了吧?那绳子勒的……看着都疼!”
“快看快看!吊着七个!七个穿红嫁衣的!我的天,这创意绝了!赶紧拍赶紧拍!”
“不像拍戏啊,没看见导演组和摄像机啊?她们好像真勒晕过去了?”
“报警!快打119和120!这他妈是真上吊啊!”
咔嚓!咔嚓!咔嚓!
无数个方方正正、闪烁着诡异幽光的小匣子手机被举了起来,镜头贪婪地对准了树上悬挂的七个“奇观”。
那密集的快门声和闪光灯的频闪,在林贞娘等人听来,简直如同地狱恶鬼的狞笑和窥探。
她们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丢在闹市示众,最后一点尊严也被这些“妖器”无情地撕碎、记录、传播。
“不准拍!”林贞娘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因为勒喉而嘶哑破碎,带着一种濒死的凄厉,“妖器!收起你们的妖器!不准拍我们!滚开!都滚开!”
回应她的,是更密集的快门声和人群兴奋的议论。
“听见没?还说台词呢!古腔古调的,真专业!”
“入戏太深了吧?这演技,绝了!”
“等等…她们脸色怎么这么白?嘴唇都紫了!好像…好像真不行了!”
“消防车!消防车来了!”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撕开了公园里嘈杂的人声。人群像被无形的手拨开,让出一条通道。
一辆巨大的、涂着鲜艳红色的钢铁怪物消防车轰鸣着冲了进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势停在了桃花树下。
车门打开,几个穿着同样鲜艳橘红色厚重衣服、头戴怪异头盔的人敏捷地跳下车。
他们的动作迅捷有力,与树下那些松松垮垮、只顾着拍照的“妖人”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秩序感。
为首的男人身形格外高大挺拔,即使隔着那身笨重的橘红制服,也能感受到衣物下蕴藏的爆发力。头盔的透明面罩下,是一张棱角分明、带着汗水和灰尘却异常坚毅沉稳的脸。
浓眉紧蹙,眼神锐利如鹰,飞快地扫过树上的情形,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审视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警戒!疏散人群!气垫准备!云梯车就位!快!”他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有些沉闷,却异常清晰有力,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实处,瞬间压下了周围的嘈杂。他是指挥者,顾锋。
“是!队长!”其他消防员应声而动,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巨大的黄色气垫迅速在树下展开,像一朵骤然绽放的奇异花朵。钢铁臂膀的云梯车发出低吼,长臂缓缓抬起,带着巨大的金属摩擦声,精准而稳定地伸向她们悬挂的位置。
顾锋亲自爬上了云梯斗。随着斗臂的抬升,他离那七个悬挂在桃花枝头、如同被献祭般的红衣女子越来越近。浓烈的脂粉香混合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看到了她们惨白的脸,紧闭或瞪大的眼睛里的惊惧和绝望,看到了勒进她们纤细脖颈、几乎要陷入皮肉的粗糙麻绳,还有她们身上那繁复得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却又在风中飘零出诡异凄美的大红嫁衣。
不是表演。
顾锋瞬间就做出了判断。那濒死的窒息感,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屈辱,是任何演员都演不出来的真实。他心头一凛,动作却更加沉稳迅捷。
云梯斗在离林贞娘最近的位置稳稳停住。顾锋探出半个身子,一只脚牢固地勾住斗沿稳住重心,手臂伸长,精准地抓住了林贞娘肩膀上方那根绷得笔直的树枝。树枝的粗糙摩擦着他厚实的防护手套。
“别怕!”他对着林贞娘低喝一声,声音透过面罩,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试图穿透她眼中的混乱和惊恐,“我们救你下去!别乱动!看着我!”
林贞娘涣散绝望的目光,被这声低喝猛地拽了回来,撞进顾锋面罩后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轻佻,没有猎奇,只有纯粹的、沉静的、令人下意识想要依靠的力量。像溺水者抓住的唯一浮木。
她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破碎的音节。
顾锋不再犹豫。他另一只手已经抽出了腰间特制的救援剪。冰冷的金属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那剪刀巨大,造型狰狞,一看就是用来对付钢筋铁骨的凶器。
林贞娘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把“凶器”上。他是谁?他要做什么?斩首示众吗?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想尖叫,想挣扎,却被绳索勒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身体也因为长时间的悬吊而彻底脱力。
“咔嚓!”
一声清脆利落、带着金属质感的断裂声,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不是砍向她的脖子。
是剪断了她头顶上方那根承载着她全部重量的麻绳!
身体骤然失重,猛地向下坠去!
“啊——!”失重的恐惧让林贞娘终于发出了一声短促凄厉的尖叫。
预期中粉身碎骨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她落入了一个坚硬、厚实、带着浓烈汗味和橡胶尘土混合气息的怀抱。
巨大的冲击力让抱着她的顾锋身体猛地一沉,他闷哼一声,脚下生根般死死钉在云梯斗里,双臂如同铁箍,牢牢地锁住了她下坠的身体。
林贞娘的脸狠狠撞在他厚实的、带着硬质防护层的胸膛上,撞得她眼冒金星。
那陌生的、强烈的、属于成年男性的阳刚气息,混杂着汗水和钢铁尘土的味道,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登徒子!放开我!”这念头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开,羞愤欲死!她本能地开始剧烈挣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捶打、推搡着这个“轻薄”她的男人。
她的指甲划过顾锋防护服的硬质表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徒劳无功。
“别动!危险!”顾锋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将她揉进那身厚重的橘红色里。
他无暇顾及她的挣扎,抱着她迅速退回云梯斗中央安全区域,动作快如闪电。
双脚终于踏上了坚实的金属底板,但林贞娘的身体依旧被顾锋紧紧箍在怀里。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具躯体传来的惊人热力、坚硬的肌肉线条,还有沉稳有力的心跳隔着防护服撞击着她的耳膜。
“放开……放开我!男女授受不亲!你……你毁我清白!”林贞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又急又怒,更多的是无法言喻的恐惧和屈辱。
被这么多“妖人”围观,还被一个陌生男子如此当众搂抱……这比被吊死还要让她难堪千百倍!她完了!她的名节,彻底完了!死后连祖坟都进不去!
顾锋眉头拧得更紧,这女人力气不大,挣扎得却像只受惊的野猫,话语更是莫名其妙。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人惨白如纸、泪痕狼藉却难掩清丽的小脸,那双瞪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惶、羞愤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固执。
“命要紧还是你的‘清白’要紧?”他沉声反问,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云梯斗正在缓缓下降,气垫就在下方,其他队员也已经开始剪断其他女子的绳索进行救援。时间紧迫。
林贞娘被他这句反问噎住了。命?清白?在她们的世界里,女子的清白,本就比命重!她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巨大的委屈和绝望让她浑身颤抖得更厉害,挣扎的力气也弱了下去,只剩下无声的、大颗大颗的眼泪汹涌而出,迅速打湿了顾锋胸前防护服冰冷的硬质表层。
顾锋感觉到胸前的湿意,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不再说话,只是双臂依旧稳稳地抱着她,如同抱着一个易碎的瓷器,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下方,确保下降过程的安全。
云梯斗终于稳稳落地。
气垫的柔软触感从脚下传来。顾锋抱着林贞娘,一步跨出云梯斗,踏上坚实的地面。周围刺眼的闪光灯和嘈杂的人声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
“出来了出来了!”
“快看那个消防员抱着的!长得真好看啊!”
“拍她!拍正面!”
无数“妖器”手机的镜头再次贪婪地对准了林贞娘泪痕交错、惊恐万状的脸。
“不准拍!”林贞娘发出一声崩溃的尖叫,猛地将脸死死埋进顾锋的胸膛,仿佛那里是唯一能躲避这可怕世界的避风港。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揪住了他防护服上一条被树枝刮破的裂口边缘,指节用力到泛白。
顾锋感受到了怀中人剧烈的颤抖和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他抬起头,凌厉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子扫过那些举着手机往前挤的人群,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能冻结空气的威压:“都退后!让开通道!别拍了!”
那目光和气势太过迫人,前排几个举着手机拍得正欢的人被慑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镜头也稍稍偏离了一些。
顾锋不再理会他们,抱着林贞娘,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自动分开的狭窄通道,走向停在一旁闪烁着蓝灯的救护车。
他的步伐又快又稳,橘红色的背影在混乱的人群和刺目的闪光灯中,像一座移动的、沉默的堡垒。
林贞娘的脸被迫贴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听着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声,鼻端充斥着陌生却让她奇异地感到一丝安全的复杂气味。
羞愤依旧在灼烧,恐惧也并未远离,但在这片混乱的、可怕的、光怪陆离的“妖域”里,这个强行将她从树上“劫”下来的男人,这个坚硬、沉默、带着汗味的怀抱,竟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混乱风暴中岌岌可危的锚点。
她的眼泪无声地流得更凶了,打湿了他胸前更大一片。
身后,其他几个姐妹也陆续被消防员救下,或扶或抬,在一片混乱的闪光灯和喧哗声中,被送上了救护车。
她们惊恐的啜泣和断续的、带着古腔的斥骂声“放开我!”“成何体统!”,交织在公园上空,构成了一幅荒诞绝伦又令人心悸的现代奇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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