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砸在李明黄色的外卖头盔上,顺着塑料表面蜿蜒而下,
在边缘处汇成一道细流,滴进他早已湿透的衣领。十月的雨带着刺骨的寒意,
但他已经感觉不到冷了——从下午三点开始,他已经连续送了十七单,
左膝盖旧伤处传来的钝痛早已麻木。"叮咚",手机又响起提示音。李明把电动车停在路边,
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才看清屏幕:新订单:人民路72号重庆小面,备注:多放辣,快点送,
饿死了。他苦笑着摇摇头,这样的雨天,这样的备注,十有八九又是个差评。
拐进自家小区时,电子表显示22:37。李明习惯性地抬头看向五楼窗户——一片漆黑。
他叹了口气,这个月第八次了,小雨又说加班。停好车,
他小心翼翼地从外卖箱底层取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他特意绕路去买的红糖糍粑,
小雨最爱吃的那家,虽然已经凉了,但微波炉热一下应该还能保持软糯。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很久,李明摸着黑上楼,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带着淡淡香水味的空气,而不是他熟悉的家的气息。
这种香水味很陌生,甜得发腻,绝不是小雨平时用的那款茉莉花味的平价香水。"小雨?
"李明轻声呼唤,回应他的只有冰箱运作的嗡嗡声。他摸索着打开灯,
餐桌上摆着一盘用保鲜膜包着的青菜炒肉,旁边是半碗已经干硬的米饭。
便利贴上的字迹潦草:加班,先吃了。明天记得交电费。没有称呼,没有落款,
甚至连个笑脸都没有。李明盯着那张淡黄色的纸条看了很久,直到视线模糊,
才意识到是自己的眼眶湿了。浴室里突然传来水声,李明这才注意到门缝下透出的光亮。
他放下外卖箱和糍粑,疲惫地陷进沙发。
皮质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这是他们结婚时买的二手沙发,表面已经开裂,
小雨一直说想换新的。掏出手机查看今日收入:287元,扣除平台抽成和30元油费,
净赚不到两百。屏幕上方三条未读消息像刀子一样刺眼:送得太慢,
面都坨了汤洒了三分之一态度差,全程黑脸。李明的手指悬在"申诉"按钮上方,
最终还是放弃了——上个月申诉的五单全部被驳回,还扣了信用分。水声停了,
浴室门打开的声音让李明回过神来。林小雨擦着头发走出来,看到他时明显怔了一下,
湿发上的水珠滴落在她光洁的肩膀上。"你回来了。"她说,
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明天的天气。"嗯。"李明应了一声,目光却无法从妻子身上移开。
她穿着那件淡紫色的真丝睡衣——是他们结婚两周年时,
他连续吃了一个月泡面才攒钱买的礼物。现在那件睡衣的右肩带滑落下来,
露出她锁骨处一块明显的红痕,形状暧昧得像一个吻痕。林小雨顺着他的目光低头,
手指飞快地将肩带拉回原位,"洗澡时搓得太用力了。"她解释道,转身往卧室走去,
"明天早会,我先睡了。"李明坐在原地,听着卧室里吹风机的轰鸣。三年前,
小雨还会等他回家一起吃宵夜,会缠着他讲送餐途中遇到的趣事。
那时她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会因为他讲的一个老套笑话笑得前仰后合。现在,
他们就像两个合租的陌生人,除了必要的交流外,连对视都变得奢侈。
微波炉加热饭菜的嗡嗡声在寂静的厨房里格外刺耳。李明机械地咀嚼着已经发硬的米饭,
目光落在冰箱门上贴着的购物清单上。在一堆"鸡蛋""青菜""洗衣液"中间,
最下面一行字格外扎眼:Dior 口红 720 ★,那个星星标记画得格外用力,
几乎戳破了纸张。李明皱起眉头——小雨从不买奢侈化妆品,
她常用的那支美宝莲唇膏已经用了快一年,连盖子都磨花了。洗碗时,
李明注意到水池边缘沾着一抹红色,不是食物的颜色,而是某种口红的痕迹。
他用手指抹了一点,凑到鼻尖闻了闻——甜腻的香气与空气中残留的香水味如出一辙。
第二天清晨5:30,闹钟还没响,李明就睁开了眼睛。窗外天色仍暗,
小雨背对着他睡得正熟,规律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房间内格外清晰。他轻手轻脚地起身,
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目光落在小雨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上。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震得耳膜生疼。李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侵犯隐私,打破信任。
但那个口红印和购物清单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让他无法呼吸。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机,
屏幕亮起,提示输入密码。
李明先试了小雨的生日——错误;又试了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依然错误;最后,
他颤抖着输入自己的生日,屏幕解锁了。这一刻,李明的心脏几乎停跳。密码是他的生日,
这个认知让他眼眶发热。也许是他多心了?也许一切都只是误会?但下一秒,
短信列表最上方的一条未读消息粉碎了他所有幻想:明天老地方见,想你。赵。
发送时间是昨晚20:15,当时他正在城东送一份加急的麻辣香锅。
李明的手抖得几乎拿不稳手机,他点开整个对话记录,
眼前的文字像刀子一样凌迟着他的心:房间订好了,1207,三点见口红喜欢吗?
下次把你那双黑丝袜穿上今天不行,我老公休息他算什么男人?
连支像样的口红都买不起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是前天晚上23:08,
当时李明正在浴室洗澡。他记得那天小雨说太累了先睡,原来是在和另一个男人调情。
一股热流涌上眼眶,李明咬紧牙关不让眼泪落下。三年前婚礼上,小雨穿着租来的婚纱,
含着泪说"我愿意"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现在,她却躺在他们共同的床上,
做着关于另一个男人的梦。接下来的三天,李明表面上一切如常,
暗地里却开始了一场缜密的调查。他记下那个电话号码,
通过送餐员的关系网——这个城市最庞大的地下情报系统,
找到了在通讯公司工作的大学同学王磊。"兄弟,这事违法啊。
"王磊在烟雾缭绕的烧烤摊上压低声音说,油腻的桌面上摆着三瓶已经见底的啤酒。但最终,
在李明的坚持下,他还是帮忙查了机主信息。
当"赵志强"三个字和后面的公司名称出现在王磊手机屏幕上时,李明的手指捏紧了啤酒瓶,
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操,这人我认识,"王磊突然拍了下桌子,
引来周围食客的侧目,"常在我们酒店订房,听前台小妹说每次都带不同女人。
"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好像是你老婆公司的市场部主管?
"李明感到一股热血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他强迫自己深呼吸,保持冷静。
"能帮我查查他的开房记录吗?就最近三个月的。"三天后,王磊发来一份Excel表格,
详细记录了赵志强近三个月的开房信息。平均每周三下午和周五晚上,
赵都会在市中心同一家四星级酒店开房,房型都是豪华大床房,结账方式为公司账户。
而这两天,正是林小雨声称要"加班"的日子。李明把表格与自己手机里的排班表一一比对,
每一次都严丝合缝。最讽刺的是,上个月14号情人节,他特意请了半天假准备惊喜,
小雨却说公司临时开会——表格上清清楚楚显示,那天下午14:00-18:00,
赵志强开了间房,还额外支付了延时费。为了获取更直接的证据,
李明在淘宝买了一个微型GPS定位器,大小和厚度都像一枚硬币。趁小雨洗澡时,
他颤抖着手指将它塞进了她常背的包包夹层。同时,他在自己的旧手机上安装了监控软件,
可以同步接收小雨的所有通讯记录和位置信息。第四天下午,GPS显示小雨去了那家酒店。
李明请了假,戴上口罩和鸭舌帽,提前半小时蹲守在酒店对面的咖啡馆。
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最便宜的美式,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事先准备的望远镜。
下午3:07,小雨的身影出现在酒店门口。她穿着那件李明从未见过的米色风衣,
脚上是新买的高跟鞋,走路时腰肢摇曳的样子让李明胃部绞痛。她没有去前台,
而是直接走向电梯,熟练得像个常客。二十分钟后,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出现了——正是赵志强,
李明从LinkedIn上找到的照片已经深深刻在脑海里。赵看起来比照片上更油腻,
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发胶的光泽,挺起的啤酒肚把定制西装撑得紧绷。
他边走边打电话,经过前台时随手甩出一张房卡,显然也是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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