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爸爸说,他会给我打电话我叫苏念,这个名字是爸爸取的。他说,“念”就是思念,
是他对我永远的牵挂。七岁那年,这份牵挂,断了线。父母离婚那天,天气很好,
阳光灿烂得有些刺眼。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们坐在餐桌旁,
中间隔着一张我看不懂的、写满字的纸。妈妈没有哭,只是眼圈很红。爸爸一直在抽烟,
家里的烟灰缸堆得像座小山。最后,妈妈对我说:“念念,以后你跟我过。
”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爸爸走过来,蹲在我面前,
用他那双因为常年抽烟而微微发黄的手,擦掉我的眼泪。他的胡茬很硬,扎得我脸疼。
“念念,别哭。”他的声音沙哑,“爸爸不是不要你了。爸爸只是……换个地方住。
”“你会回来看我吗?”我抽噎着问,这是我当时唯一关心的问题。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然后,他点了点头。“会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爸爸答应你,每个星期,都给你打电话。好不好?”“拉勾。”我伸出小拇指。
他也伸出小拇指,郑重地和我勾在一起。“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那天下午,
他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走了。他没有回头,我一直站在窗边,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区的拐角。妈妈抱着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她的眼泪,
滴在了我的脖子上,很烫。爸爸很快就再婚了。我是在邻居的闲言碎语里知道的。他们说,
那个女人很漂亮,家里很有钱。不久,妈妈就把我们家那台老旧的座机,搬到了我的床头。
她说:“念念,这样你接爸爸的电话,就方便了。”我每天都守着那台电话,
像守着一个神圣的承诺。我等啊,等啊。等了一个星期。第二个星期。就在我快要失望,
以为“一百年不许变”只是童话里才有的约定是,那个周六的晚上,电话,终于响了。
“铃铃铃——”清脆的铃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我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心脏“怦怦”地快要跳出嗓子眼。是爸爸!一定是爸爸!我扑过去,
用颤抖的手,一把抓起了听筒。“喂?”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了调,又细又尖。
我把听筒紧紧地贴在耳朵上,期待着那个熟悉的声音,会对我说:“喂,是念念吗?
爸爸好想你。”可是,没有。电话那头,什么声音都没有。不,也不是完全没有。
我听到了……电视的声音,好像是当时最火的那个动画片。我还听到了……一个女人的笑声,
很清脆,很好听。她说:“哎呀,你慢点吃,别噎着。”然后,是碗筷碰撞的、清脆的响声。
很热闹,很温馨,是一个充满了烟火气的、家的声音。唯独,没有我爸爸的声音。我愣住了,
举着听筒,一动不动。“喂?爸爸?”我又试探着喊了一声。回答我的,
依然是那边的欢声笑语,和这边,我越来越沉重的心跳声。我能想象出那副画面:我的爸爸,
坐在一个崭新的饭厅里,看着他漂亮的新妻子,吃着可口的饭菜,
电视里放着动画片……他或许,正微笑着,享受着他的新生活。而在他新生活的背景音里,
他按下了我的号码,然后,把话筒放在了一边。他记得我们的约定。他给我打电话了。只是,
他没有话,要对我说。第二章:电话响了,听筒那头是另一个家从那天起,
每个周六的晚上八点,床头的老式电话,都会准时响起。它成了我们母子俩生活中,
一个心照不宣的仪式。铃声一响,正在厨房洗碗的妈妈,动作会微不可察地停顿一下,
然后继续。正在客厅看电视的我,会立刻关掉声音,跑进卧室,关上门。
我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去赴一场沉默的约会。“喂?”每一次,我都会以同样的方式开头。
而每一次,电话那头,也都是同样的“热闹”。我渐渐成了一个专业的“窃听者”。
我能从那些背景音里,分辨出越来越多的信息。我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她笑起来很好听,
说话很温柔。她会喊我爸爸“阿明”,她说:“阿明,今天辛苦了,快来吃饭吧。
”我爸爸叫苏明。这个名字,我快要忘记了,却在另一个女人的口中,被重新拾起。
我听到了电视里的天气预报。我知道了,他所在的城市,和我相隔千里。
我这里下着瓢泼大雨,他那里却是晴空万里。我听到了……一个新的声音。
那是一个婴儿的啼哭声。起初,很微弱,像小猫在叫。后来,渐渐变得响亮,充满了生命力。
我猜,我应该有了一个弟弟,或者妹妹。那个女人会哄他:“宝宝乖,不哭不哭,爸爸抱。
”然后,我会听到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碗筷被打翻的声音,
和那个女人略带嗔怪的埋怨:“哎呀,你看你,笨手笨脚的。”我猜,那个笨手笨脚的人,
是我的爸爸。他在学着,如何抱一个新生儿。而这些,我都是从一段沉默的电话里,听来的。
妈妈从来不问我,电话里说了什么。有一次,我接完电话,从房间里出来,
看到她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手里拿着一件我小时候的毛衣,在发呆。那件毛衣,
是爸爸给我买的第一件生日礼物。看到我出来,她慌忙把毛衣藏到身后,
挤出一个笑容:“念念,饿不饿?妈妈给你下碗面?”我摇了摇头。我走到她身边,坐下来。
“妈妈,”我小声问,“爸爸为什么不跟我说话?”妈妈的身体僵了一下。她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然后,她摸了摸我的头,声音很轻,像叹息。
“可能……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吧。”“也可能,”她顿了-顿,眼神飘向窗外的夜空,
“他是怕那个新家的人,不高兴。”“那他为什么还要打过来?”我不解地问。
“因为他答应了你啊。”妈妈看着我,眼圈又红了,“他答应了念念,每个星期,
都会打电话。他是个……守信用的人。”守信用。是啊,他真守信用。他用这种方式,
信守着他的承诺。他用这种方式,告诉我:儿子,我没有忘记你。你看,
我每周都给你打电话了。而我,也必须用同样的方式,来回应他的这份“信用”。
我必须每个周六晚上,准时守在电话机旁。我必须在接起电话后,安静地,听着。
听着他在另一个城市,另一个家里,如何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听着那里的欢声笑语,
来反衬我这里的,冷清孤寂。这通无声的电话,像一条看不见的线,一头连着我,
一头连着他。线的中间,隔着山,隔着海,隔着一个我再也无法触及的、完整的家。
第三章:周六晚上八点,我的无声刑期时间久了,接电话这件事,就从最初的期待,
变成了麻木,最后,成了一种负担。一种甜蜜又残忍的负担。周六晚上八点。这个时间点,
像一个刻在我生物钟里的警报。每当这个时间临近,我的心,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同学们约我出去玩,我说不行,周六晚上我有事。电视里放着我最喜欢的动画片大结局,
我只能忍痛放弃,守在卧室里。那台老旧的电话机,不再是连接父爱的桥梁,
而更像一个审判我的法官。而我的刑期,是每周一次的,十分钟的沉默。为什么是十分钟?
因为我发现,每一次,电话都会在持续十分钟左右,被悄无声息地挂断。不多不少。
仿佛那边的人,算准了时间。用这十分钟的沉默,来完成他对我的“承诺”,
来履行他作为“父亲”的、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义务。我开始讨厌周六。
我甚至开始有点……讨厌那通电话。有一次,我跟妈妈说:“妈妈,我今晚不想接电话了。
”妈妈正在织毛衣,听到我的话,手里的针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我,
眼神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心疼,有无奈,还有一丝……哀求?“念念,”她说,
“就当……就当是为了妈妈,好吗?”我不懂。“你爸爸,他每个月都会寄生活费过来。
”她低下头,继续织着毛衣,声音很轻,“如果……如果我们不接电话,
他可能……会以为我们把他忘了,或者,在生他的气。他可能……就不会再管我们了。
”我瞬间明白了。原来,这通无声的电话,不仅仅是父子之间的约定。
它还是一根……维系着我们母子俩生计的,脆弱的生命线。我们不能不接。我们必须,
装作很在乎,很期待的样子。那一刻,一种巨大的屈辱感,将我淹没。我感觉自己和妈妈,
像两个趴在富人家门口讨饭的乞丐。而那通电话,就是富人老爷,从门缝里,
施舍出来的一点残羹冷炙。我们不但要接着,还要感恩戴德。从那天起,
我不再有任何抵触情绪。我认命了。周六晚上八点,我准时走进卧室,关上门,
像一个即将走上刑场的囚犯。铃声响起,我拿起听筒。“喂?”我说完这两个字,
就把话筒放在一边,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开始写作业。我就让那热闹的背景音,
成为我写作业的BGM。我听着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弟弟,从咿咿呀呀,
到口齿不清地喊出第一声“爸爸”。那一声“爸爸”,又软又糯,通过电波,
传到我的耳朵里,像一根细细的针,扎在我的心上。我听着我的爸爸,
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得能掐出水的语气,回应着那个孩子:“哎,爸爸在呢。
”我的笔尖,在作业本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黑色的印记。我听着那个女人,
笑着说:“你看你儿子,多黏你。”我的儿子。这四个字,多么刺耳。那他呢?我呢?
我又算什么?我不是他的儿子吗?十分钟后,电话那头传来“咔哒”一声轻响,世界安静了。
刑期结束。我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走到客厅,妈妈已经给我热好了一杯牛奶。
“念念,喝了早点睡。”她从不问我,听到了什么。我也从不告诉她,我听到了什么。
我们母子俩,守着这个共同的、屈辱的秘密,在这座沉默的房子里,日复一日。
而那通无声的电话,就像一个看不见的幽灵,盘踞在我童年的每一个角落,无处不在,
无处可逃。第四章:我在沉默里,听着一个男孩出生日子,就在这每周十分钟的沉默里,
不紧不慢地滑过。我升入了小学,三年级,四年级,五年级。我的个子在长高,
妈妈的白头发,在增多。电话那头的世界,也在发生着变化。最大的变化,是那个男孩。
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同父异母的弟弟。我像一个用耳朵记录历史的史官,忠实地,
记录了他成长的每一个节点。我听着他,从一个只会用哭声表达需求的婴儿,
长成了一个会咿呀学语的幼儿。他学会的第一个词,不是“妈妈”,而是“爸爸”。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冬天的周六。电话那头,传来那个女人惊喜的尖叫:“天哪!
阿明你听!宝宝他会叫爸爸了!”然后,是一个含混不清的,
带着口水音的“拔……拔……”紧接着,是我的父亲,
发出的一阵爽朗的、抑制不住的大笑声。那是我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他的笑声。
那么真实,那么清晰,那么……刺耳。我默默地挂掉了电话,比平时的十分钟,早了五分钟。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爸爸回来了,他抱着我,教我说话,一遍一遍地,
不厌其烦地教我喊:“爸爸。”我听着他,慢慢学会了走路。电话那头,
时常会传来“咚”的一声闷响,然后是那个男孩响亮的哭声,
和那个女人紧张的呼喊:“哎呦,我的小祖宗,又摔了!快让妈妈看看!”我的父亲,
会用一种故作严肃的语气说:“男孩子,摔一下怕什么,自己爬起来。”我听着他,
开始上幼儿园。他似乎很调皮。电话的背景音里,时常会夹杂着那个女人无奈的抱怨。
“苏明!你看看你儿子!今天又把人家小姑娘的辫子给解开了!老师又打电话来告状了!
”我的父亲,会“嗯嗯啊啊”地敷衍着,注意力似乎全在电视的球赛上。我听着他,
过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生日。电话那头,会传来一群人唱生日歌的声音。他们会起哄,
让他许愿,吹蜡烛。而我,只能在电话这头,对着空气,默默地说一句:“生日快乐。
”我像一个潜伏在他们生活里的隐形人。我比那个女人,更了解我父亲看球赛时的习惯。
我比我的父亲,更清楚那个男孩每天在幼儿园的“光辉事迹”。
我甚至能根据电视节目的变化,来判断年份的更迭。从《还珠格格》的热播,
到《超级女声》的狂欢。我的童年,和他的童年,就在这小小的听筒里,以一种诡异的方式,
重叠、交织。他拥有了阳光下的一切。一个完整的家,父母的宠爱,无忧无虑的童年。而我,
只拥有这段,来自电话背景音里的,二手的人生。有时候,我会觉得很荒诞。我是谁?
我好像不是苏念。我更像是他们家养的一只猫,或者一条狗。在每个周六的晚上,被允许,
趴在门缝上,静静地,听一会儿里面的动静。仅此而已。直到有一次,我无意中,
跟妈妈提起了那个男孩。我说:“妈妈,弟弟他,好像会背唐诗了。”妈妈愣住了,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心痛。“念念……”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从那天起,她不再让我一个人去接电话。每个周六晚上八点,她会搬个小板凳,坐在我旁边,
陪我一起。她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们就那么坐着,一起,听着电话那头,另一个家的,
人间烟火。她是在陪我吗?还是,她也想通过这种方式,去触碰一下,那个她曾经爱过的,
如今却无比陌生的,男人的生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那以后,我的无声刑期,
多了一个,沉默的狱友。第五章:我对着听筒喊了一声“喂”,
世界静止了三秒升上初一那年,我开始变声了。喉结像一颗小小的山丘,顽固地凸起,
声音变得又粗又哑,像一只破锣。我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青春期的、无处安放的叛逆。
我开始,不满足于,只做一个沉默的听众。那个周六,我照常走进卧室,
妈妈也照常跟了进来。电话铃声准时响起。我深吸一口气,拿起听筒。“喂?”我的声音,
因为变声期的缘故,粗嘎难听。电话那头,依然是熟悉的热闹。那个男孩在吵着要看动画片,
那个女人在厨房里喊着“马上就好”,电视里播放着新闻联播的片头曲。一切,
都和过去几百个周六,一模一样。我握着听筒的手,滲出了汗。我看着身旁的妈妈,
她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念头,像一颗石子,投入我死水般的心湖,
激起了巨大的涟漪。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要打破它。打破这该死的、长达数年的沉默。
我将听筒紧紧贴在耳边,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话筒,大声地喊了出去:“喂!!
”这一声“喂”,不再是试探,不再是问候。它是一声,积压了太久的,愤怒的咆哮。
我用我那难听的、公鸭般的嗓子,喊出了我所有的不甘、委屈和怨恨。奇迹,发生了。
电话那头,那个热闹的世界,瞬间,静止了。电视的声音,消失了。那个男孩的吵闹声,
停止了。那个女人的声音,也听不见了。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听筒里,
只剩下一种“沙沙”的、微弱的电流声。死一般的寂静。大概,持续了三秒钟。
那是我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漫长的三秒钟。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和妈妈在我身旁,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然后,“咔哒”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不是十分钟,不是五分钟。是在我发出那声咆哮之后,被立刻,果断地,挂断了。
我举着已经传来“嘟嘟”忙音的听筒,愣在原地。成功了吗?我好像,成功了。
我用一声嘶吼,终结了这场持续多年的、荒诞的仪式。可为什么,我的心里,
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空前的恐慌。我惹怒他了。
我这个不该发出声音的“窃听者”,发出了声音。我这个只配活在背景音里的儿子,试图,
闯入他的生活。他会怎么想?他会不会,从此以后,再也不打电话过来了?
那根维系着我们母子生计的、脆弱的生命线,会不会,就此断掉?我转过头,
看到妈妈正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我。她的嘴唇在发抖,脸色惨白。“念念,
你……”“我……”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个晚上,我和妈妈,都没有睡好。
我整夜都在做噩梦。梦见爸爸回来了,他不再是那个温柔的爸爸,他变得面目狰狞,
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谁让你说话的?你为什么不守规矩?”接下来的一个星期,
我过得胆战心惊。我害怕。我怕周六晚上八点,那通电话,真的,不会再响起了。
我这才可悲地发现。原来,我早已习惯了我的刑期。我憎恨它,却又依赖它。我渴望打破它,
却又害怕,打破它之后,那彻彻底底的、万劫不复的、真正的沉默。终于,熬到了周六。
晚上七点半开始,我就和妈妈一起,守在电话机旁,像两个等待宣判的死刑犯。时间,
一分一秒地过去。七点五十九。八点整。八点零一分。电话,没有响。死一般的寂静。
妈妈的眼泪,掉了下来。无声地,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我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是我,
搞砸了一切。然而,就在八点零二分的时候。
“铃铃铃——”那熟悉的、阔别了一个星期的铃声,再一次,响彻了整个房间。
我猛地睁开眼,和妈妈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劫后余生的狂喜。我颤抖着,
拿起听筒。“喂?”我的声音,又变回了最初的,小心翼翼。电话那头,传来的,
是新闻联播那熟悉的、浑厚的片尾曲。还有,一个女人,
压低了声音的、带着哭腔的责骂:“苏明!你是不是疯了!你还敢打过去?!
你不要这个家了吗?!”第六章:我靠听声音,拼凑出了他的新全家福那次“咆哮事件”后,
电话里的世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它不再是那么和谐、温馨了。我开始,能听到一些,
不一样的声音。比如,争吵。起初,是很压抑的。那个女人会刻意压低声音,
但语气里的愤怒,却像火一样,透过电波,灼烧着我的耳朵。“……你答应过我的!
跟那边断干净!为什么还要打?”“……你心里是不是还想着他们?苏明,
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这个电话,你今天要是敢打,我们就离婚!”每当这时,
电话里就会陷入长久的沉默。不是那种有背景音的沉默,而是死寂。我能想象到,电话那头,
我的父亲,正叼着一根烟,在缭 ઉ,在犹豫,在挣扎。但最终,他还是会把电话,拨过来。
在那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威胁声中,固执地,拨过来。然后,那边的争吵,会变得更加激烈。
有一次,我甚至听到了摔东西的声音,瓷器碎裂,清脆刺耳。紧接着,是那个男孩的哭声,
和那个女人崩溃的尖叫:“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这么对我?这么对你儿子?”我不知道,
电话那头的我父亲,是如何应对这一切的。因为,他依然,不发一言。他像一个执拗的哑巴,
用他的沉默,对抗着另一个女人的眼泪和愤怒。也用他的沉默,向我传递着一个,
我越来越看不懂的信号。他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他真的在乎我们,为什么不肯说一句话?
如果他不在乎,又为什么,要冒着家庭破碎的风险,坚持这个荒唐的仪式?我越来越糊涂。
但我也渐渐地,在这片混乱的背景音里,拼凑出了一幅,更完整的,“新全家福”。
这幅全家福里,有一个强势、敏感、缺乏安全感的妻子。她爱着我的父亲,却也用她的爱,
将他牢牢捆绑。那个无声的电话,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是她幸福生活中,
一个永远无法拔除的隐患。有一个被宠坏的、也有些可怜的儿子。他在父母的争吵中长大,
过早地,学会了察言观色。有时候,我能听到他用稚嫩的声音,在父母争吵时,小心翼翼地,
试图劝解:“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还有一个,懦弱、固执、充满了矛盾的,
我的父亲。他享受着新家庭的温暖,却又无法彻底割舍过去。他没有勇气,
对新妻子说“不”,也没有勇气,对我开口说一句“你好吗”。他被夹在两个家庭,
两个女人,两个儿子之间。动弹不得。于是,他选择了最懒惰,也最残忍的方式。沉默。
他用沉默,来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他用沉默,来逃避,所有他应该承担的责任。
他用沉默,把所有的痛苦和矛盾,都转嫁给了,电话两头的,我们。我开始,
不再恨那个女人。我甚至,有点可怜她。她和我妈妈一样,都爱上了一个,懦弱的男人。
我也开始,不再那么期待,父亲能开口说话了。我怕。我怕他一开口,就会告诉我一个,
我无法承受的真相。比如,他会说:“念念,对不起,爸爸不能再给你打电话了。”或者,
他会说:“念念,爸爸这些年,过得也很苦。”不。还是沉默吧。沉默,至少,
还能保留一丝,想象的余地。我可以在心里,把他想象成一个,依然爱我的,
只是身不由己的,好父亲。尽管,这个想象,越来越苍白,越来越无力。
就让这个无声的电话,继续下去吧。直到,连沉默,都无以为继的那一天。我靠着这些声音,
读懂了他们的喜怒哀乐,也仿佛,看完了他们家庭生活的一幕幕短剧。而我自己的生活,
却像一部被按了静音键的默片。苍白,单调,无人问津。第七章:我十岁生日那天,
电话依然沉默我十岁生日那天,妈妈特意请了半天假,给我买了一个很小的水果蛋糕,
还给我做了一大桌子我爱吃的菜。晚上,我们两个人,坐在饭桌前。
桌上插着十根彩色的蜡烛,跳动的火光,映着妈妈的笑脸。“念念,快许个愿吧。
”我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我的愿望,很俗气,也很简单。我希望,今天晚上八点的电话,
爸爸能对我说一句:“生日快乐。”就一句。吃完蛋糕,我守在电话机旁,
心里充满了前所未ve的期待。我想,今天,总该会有点不一样吧?毕竟,是我的生日啊。
他应该,还记得我的生日吧?七点五十九分。我的手心里全是汗。八点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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